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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发带着两张纸和文稿回了家,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联系这个失联多年亦敌亦友的老同学,回家的姬考却已经坐在客厅里翻看起那些让多年老编辑都扼腕叹息的文字。

    因为印象里崇应彪成绩不错,好吧,他是卷王,成绩很好,语文作文也经常作为范文被传阅,但毕竟局限在应试里,而且高中毕业后就断了联系,就算有人夸了,姬发也没有第一时间拜读大作的想法。

    现在发现姬考看得认真,而且越翻越快,脸色却这么严肃,本来姬发还想调侃几句,可在姬考作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他只会下意识夹紧尾巴,不敢多话。

    “马上去找小应。”姬发都没来得及问理由,能跟上大步流星冲进车库的姬考已经是他反应迅速了。

    姬考沉默地驶向资料表上填的地址所在的方向,姬发就着车里的灯光翻看着。

    狠狠闭上发酸的双眼,有一部分是因为车里的灯光不适合阅读,更多的是因为文字的力量。崇应彪写得《殇》算是一篇青春文学,但不是你爱我我爱他那种情感类的,而是的三个很悲哀很寂寞少年少女在现实里被伤害被碾压被搓揉地不成人形。

    一个是从小被家暴的富二代,他有用不完的钱,和身上受不完的伤,他的父是家里的暴君,他的母是失控的疯子,他们对外有多恩爱多完美,就会有多少愤恨和黑暗倾泻在倔强少年被布料遮掩的身体上。

    一个是孤儿学霸,他在抛弃中出生,在沉默中成长,因为没有经历过亲情友情爱情,所以他不会表达也不被理解,始终是人群中的异类,哪怕他想靠近,表达出来的也是怪异的,令人厌恶的。

    一个是普通女孩,没什么特点,除了时常眼里含泪,她哭起来反而会更漂亮一点,眼睛鼻头脸颊红成一片,但父母同学都太忙,没人有兴趣有心情去了解她的泪水。更没人知道她几乎夜夜不眠,这时候不会哭,她要握住小刀躲在衣柜里,时刻担心着人面兽心的哥哥再冲进她的房间。

    三人相识后,像无措的小动物一样相互撕打,但又会凑在一起为对方取暖。吵吵嚷嚷的打闹也是互助,生活看似在变得更美好,但他们还是太弱小太边缘的孩子了,也许能一起解决一些小事,但当真的磨难降临,他们无力抵抗,只能被碾碎。

    不认识本人的老编辑会说北伯侯写了个很好的故事,但对崇应彪本就有了解的姬家兄弟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

    姬发对于文学的热爱无法体现在文笔上,但他对于文字里透露出的情感的敏锐度确实超乎常人,每篇文章或多或少都会有作者本人的映射,在这里他只感受到了绝望,对命运的无力。

    “那三个角色都是他,都是小应曾经历过的。”姬考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曾在崇应彪高中毕业人间蒸发后调查过,因此了解到刺猬般愤世嫉俗的男孩曾经的经历。

    姬考过去从未如此感情用事过,居然因为一个见面不多关系浅薄的少年突然断绝和北崇的商业往来,甚至还在继续对他们围追堵截。

    一时冲动总有代价,父亲姬昌并没有指责与北崇交恶,是给公司给家族突然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作为负责人的姬考比谁都清楚,而那些突然暴增的工作量无论怎么算都是他必须承担下来的。

    姬考当然没有做错,甚至如果崇应彪知道他做了这些都会说他做得好,只有在权柄上受损,才能让那枉为人的崇家人感到难堪。可还是会懊悔,被伤透了的孩子,需要可不是崇侯虎丢掉竞标后当场脑淤血进了医院,也不是崇家的资产少了两个零,暗地里卖房子卖珠宝卖名表豪车才凑够钱保留住原比例的股份。

    那个孩子可能只需要有人愿意爱他,给他一个家。总之当时的姬考查到崇应彪是满十八岁拿了毕业证后自己离开的,就被工作压下了他自己也说不清缘由的担忧,说服自己要遵从他本人的选择,没有再追寻崇应彪之后的行踪。

    “怎么,怎么可能!”姬发落下泪来,三人中任何一个都能得到他的怜惜,但三人份的悲惨加注在一个人身上,还是在崇应彪身上,那简直令人胆寒。但他也不由开始回忆,回忆起崇应彪身上曾经那些令人不解,被他拿来在吵架时作为“凶器”伤害对方的怪异——

    有时在夏天也不会脱下,甚至不会挽起袖子的长袖T恤;明明是其他人撞翻他的书包,却因为掉出的小刀,和倔强不肯解释不肯叫家长,而招致的通报批评;跟自己打完架以后,看着哥哥摸自己脑袋时候,眼里的不解、艳羡、嫉恨,还有闪动着的盈盈泪光;还有鄂顺因为大哥意外去世哭泣时,他歪着脑袋说“哥死了为什么哭,这不该开心吗”的认真样子……

    之后的事情在姬发的记忆里像个快进的幻灯片。哥哥姬考几个电话出去就找到了在酒吧里忍着被sao扰当服务员的崇应彪,明明是被他们救下,却一看清姬家兄弟的脸就转身要跑,结果被姬考捏着后颈锁在怀里。也不知道是在耳边说了什么,总之是不再挣扎,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因为胃痛满头冷汗地彻底瘫软在姬考身上了。

    姬发也确实对崇应彪心软,但也看不过眼自家哥哥公司医院两头忙,还要时不时进厨房给崇应彪换口味。提出要给哥哥减轻一点负担,想着虽然自己不会做饭,但让厨娘阿姨做好送去医院总是可以的。

    “小发真乖,确实长大了。”姬考弯着嘴角,酒窝深陷,顺了顺弟弟的头发。

    然后第二天姬发就被司机带去了西岐集团园区,姬考的秘书团把他从地下车库就团团围住,简直是架进了顶楼办公室里。所以他有时间就会被父兄带去公司旁听,时不时还会有公司实例交给他当家庭作业,原来是早有预谋么?

    姬发总算知道父兄有多辛苦了,但——

    “哥,都一个礼拜了,你至少回来一次处理一些大事吧?”

    “小发,哥哥相信你。”

    姬考敢完全放手,姬发也不敢直接全接啊,上班时候拜托秘书团辅助,下班后带着文件赶去医院也能听到商业大佬的一对二小班授课,另一个听课的就是崇应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