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营/拜见公主/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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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刺骨,伤口流出的血很快就冻成了暗红的冰渣,风雪声灌入耳中,掩盖了一切苦痛的呻吟。 “将军……”两颊被冻红的副将紧抱着怀里的柴火钻进山洞里,跺着脚试着生火。只是大雪封山,枯枝断木都被雪水沁湿,很难找到干燥的,他扯出一截衣袖小心翼翼地擦了又擦,想叫它快些变干。 原先费尽辛苦才燃起的柴堆已经快熄灭了,火光黯淡,几十个围着火堆蜷缩在一起的士卒睡梦中仍不太安稳,不自觉地往热源上靠,每每快把脚伸进火里时,便有枪柄将其轻轻挑开。 面容冷肃守在一旁的将军掩口低咳了几声,副将听到了,便解了水囊摸了过去:“将军,您歇会儿吧,我来守着。” 将军摆摆手,低声问他:“还剩多少副甲?” “布甲大约能凑出二十余副能用的来。绊马索、兽夹之类还有一些,前天猎来的鹿rou有五十斤,叫人分埋在雪层下头了,干粮……掰着吃差不多能撑个三天。” 一时静默无话。他们随将军诱敌深入这一个多月,凭借着对雪山地势的利用,已数不清是多少次和对方的探马擦肩而过。陌族不惜代价,派出大队人马对他们围追堵截,誓要生擒将军。 眼见得包围越发逼近,士卒仅存几十人,干粮即将耗尽,若继续再往雪山深处走,那就是冻死在山里;若是往外,必然迎头撞上敌方的天罗地网。 李绪接过水囊,里面原是装的雪水,因柴堆如今烧得不旺,不好拿来烧热水,被人捂在胸口许久,生生捂化了雪,轻轻晃动,便能听见装了大半囊袋的水声。 将军冷硬的眉眼在火光中变得柔和。 “把剩的鹿rou都拿出来吧,用不了的布甲收拾一下,拆些废了的投火里,多少还能再撑一撑。你先守着,我去去就来。” 将军以枪尾撑地站起身,不容反驳地将副将按回了原位。 洞外的风雪越发大了,将军挑开枯藤前身形顿了一顿:“今晚……弟兄们还有什么想说的,都留一留吧。” 将军回来的时候天已黑透了,满身的风雪,副将猜他是去了昨夜摸清的一处敌军哨点,这一趟带回来的干燥木柴足以烧上一整夜,甚至还提来了两坛酒。 副将从坛口认出这是边城特有的烈酒,入喉辛辣,落入腹内宛如一线火舌,可以暂时灼尽陈伤暗痛。 身上又添新伤,半条胳膊的袖子上结满了艳色的冰渣,将军不甚自然垂在身侧的左手臂压在了身后。 他解下边缘被磨得光亮的辎重拖板,将捆扎柴火的绳索砍断,拾了几块抛进火堆里,一旁守着的士卒忙拨开了厚厚的烟灰,火苗贪婪地吞下了新鲜的供给,焰火渐渐窜高,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山洞。火堆上方,滋滋冒油的鹿rou被来回转动,rou香弥漫。 将军松了手劲,酒坛子滚落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李绪一只手拍开坛封,辛烈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散开来。 他一言未发,余下的将士却已有所感,相互搀扶着站起身,不约而同地朝着他聚拢而来,火光照亮了每一张沉默而冷肃、交错着血污和伤痕的脸孔。 一个一个豁了口的碗盏,或是砍了木头块简单剜刻成的木“碗”挨个排成排,将军拎起酒坛,在每一盏里斟上一层酒,直到两坛不算大的酒坛都快空了,勉强替每一个人都倒上了。 他自己晃晃酒坛,里面微不可闻的水声,将军朝外头山壁上抓了一把雪,塞进了坛子里,雪很快便化进了酒液里。 将军的视线逡巡了一番,举起了酒坛。 “弟兄们,来生咱们还做兄弟!干了!” “誓死追随将军!” 将军仰头一饮而尽,众将士纷纷跟随,饮尽盏中薄酒。火焰在一双双冷凝的眼中跳动,外面的风雪渐渐停了。 痛痛快快地吃了一场后,除了站岗的人,众人皆寻了地方安歇了,将军抱着枪靠在山壁上闭目养神,明天就是最后的日子了,副将拨了块木头进火里,挨到将军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枚信筒,从里面倒出一张卷扎严实的信笺,摊开来:“……将军。” 李绪睁开眼看了那空白信笺一眼,摇摇头。 副将有些急了,压低声音道:“将军,大伙儿愿意留的都留完了的,这是给您的。”信筒和信笺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不怕火烧水浸。明日一战,生机渺茫,能留下只言片语也是好的,若是走运,说不定能落在自己人手里。 李绪按了按胸口,护心镜最里层有一枚钥匙,那是他临行前除了盔甲外唯一带走的东西。 他重新闭上眼:“不必替我费心。”他早已备好了。 * 湖岸边的一批早柳抽出嫩芽的时候,风里还有些未散尽的寒意,十里红妆铺满长街,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江阳县主,还未来得及洗去一身的尘土,便披上了火红的嫁衣,在一众或惋惜或怜悯的注视里,同一挂冷冰冰的盔甲拜过天地,被送进了满目艳色却毫无喜气可言的洞房。 陪嫁随侍的婢子们悄悄哭红了眼,新妇坐在铺满了花生桂圆红枣的新床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就有宫人候在门口:“奉公主口谕,请县主入府一叙。” 守在厢房前从江阳一路跟来的婢女敢怒不敢言,门开了一半,新妇的贴身侍女云荷踏出门来:“还不快请嬷嬷去厅上稍坐,县主梳妆完便来。” 云荷个头虽不算高,眉眼也只能算作清秀,可她神色镇定从容,不动声色里自有一番道理,教人不由自主地依从,婢女们立时随她调度动了起来,公主派来的吴嬷嬷余光扫了一眼沉默守在院门口的带刀护卫们,不敢多言,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将云荷暗暗塞来的金瓜子攮进袖袍里,就顺着她的安排去了偏厅。 江阳县主凶名在外,她也略有耳闻,此时见了这副阵仗调度,更不敢轻举妄动。 云荷安排妥当,这才转身进去伺候洗漱,见娇娘已经自己起来了,忙上前接手过来,动作轻柔地替她卸下满头的钗环,蘸了点调好的温水为她篦头,娴熟地重新盘作倾髻,簪上了几只素金簪子,并一支点翠,换了一身羽蓝色的如意云纹衫。 “小姐……” 娇娘微微摇头,点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初生的日光斜照进来,被晃得支零破碎:“过了昨夜,可是该改口了。” 云荷心里一酸,低低叫了一声“夫人”。 娇娘深吸口气,站起身,坐僵了的膝头一阵酸痛,脚下踉跄了一下,被云荷眼尖手快地扶住了。 “走吧,咱们去见一见这位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