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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怜惜地吻了吻她满是虚汗的脸。 辛苦了,夫人。 她虚弱地朝他笑笑。 * 三个月后,平南王再次率三军出征南疆。 孩子刚过百日,还不会唤爹爹。战事告急,连孩子的百日宴也来不及办。 他对母女俩满是愧疚,最后,他紧握了下她们的手,铿然转身。 金戈铁马,终难放下。 她摇着孩子的胳膊,逗了她笑,笑着笑着,忽然泪如雨下。 奶娘上前接过小郡主,她怀里一空,心里也似缺了一块。 来年,边关连连传来捷报,平南王英姿飒爽,频频击退敌方。她松了口气,不管好坏,人活着就好。 过数日,又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却不是好消息。 即将将班师回朝时,最后一战,南夷将领视死如归,砍伤平南王手臂。南疆地处荒凉,天气恶劣,平南王并发炎症,恶疾缠身,到底没救过来。 他去时,张着嘴,想唤谁,却无人能懂。 朝上一片哀声,向来杀伐果决的皇帝,竟也一时发不出声来。 她知道,他是想唤她。 夜里睡前,她含着泪,面如死灰,不吵不闹。父亲担忧,陪了她许久,直至日落西山才离去。 屋里的香,是婢女点的。她嗅着那香,想起他。入夜,他与她缠绵,香如丝般紧紧缠绕着彼此。窗缝漏进月光,灯焰噗嗤噗嗤地闪。 香能燃一夜,隔日,他总爱抱牢她,深嗅她身上染着的香味。 她拥着锦被,心想,这香,大概是他弥留人间的最后一缕魂了吧。 不然,也不舍得久久不曾离去。 她睡得不沉,醒来几次,又是以泪洗面。 你身葬南疆,魂可曾归故里?让你瞧瞧,我却心难安。心难安。 —完— 八 忘忧(1) 入春,暖锋过境,雨下个没停。 屋子上潮,收在柜里的衣服要生霉了。乐忧将衣服清理出来,晾在屋里。 雨丝丝飘进来,沾湿绿叶。 乐忧将盆栽捧回屋,弹了弹叶上的雨珠。这是发财树,很小一棵。听说种了能发财。但她其实想种忘忧草。 她mama同她讲,她的名字取自,乐以忘忧。 她mama希望她一辈子没有忧愁。 雨檐上滴下的雨,啪嗒啪嗒地,在积水洼里溅起水花。 她蹲在屋前,手接着从檐上滴落下来的雨珠,出神地想,mama什么时候回来? 听见有鞋子踩在水上的声音,她惊喜地抬起头。 一个男人,穿着西装,水溅上锃亮的皮鞋。他握着一把伞,手很好看。跟竹节一样分明。 不是mama,乐忧失望地撇嘴。她站起来,折回身。 男人喊住她:“乐忧?” 男人比她大了一轮不止,嗓音成熟低沉,与她同学的尖细尖细的不一样。 男人走去她面前,屈膝,与她平视:“你是乐忧吗?” 她点头。 “乐以忘忧,不知何苦。好名字。” 他竟然知道她名字的典故。 她看着男人的眸子。湛黑,瞳孔边有层晕。叫她想起在电视里看到的一种宝石。 啊,叫什么来着? 乐忧想不起了。 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他递给她。 乐忧看他一眼,打开,很快认出,上面是她mama的字。 她对他放下戒心。 mama说,她生病了,需要治病,让乐忧去阳叔叔家里住一段时间,之后她会来接她。阳叔叔是mama的老朋友,不用担心。 “阳叔叔?”她喊。 他笑着点头。他说他叫阳庭,以后他会好好照顾她的。 阳光落满庭院。很好听。 她默默想着。 阳庭叫她收拾必要的东西。 乐忧踮起脚尖,将才挂上不久的衣服取下。衣服挂着,反而被飘来的雨淋湿。 阳庭说:“不用带了,我将来给你买新的。” 她想了想,只背了自己的书包,捧上自己的发财树。除此之外,她实在没有什么“必要”的东西。 这回他没拦她。 * 阳庭家的别墅很大,三层楼。房子前,有个花园,栽满了花,红的绿的白的,五彩缤纷。 用人替他开门。 他很有钱,有好些个人服侍他,像以前的地主。她想。 在阳家,乐忧住得很舒适。这里的环境,比她以前的家好了数十倍,不,百倍。 阳庭没有娶妻,却有个小孩,跟他很像,才八岁。 早晨,司机送他与乐忧上学。 司机对小孩很好,不似对她的恭敬,但也不十分亲昵。乐忧猜,他是阳庭的儿子。 可奇怪的是,阳庭对他并不亲热。 来阳家后,乐忧学会了一件事:并不是每件事,都需要刨根问底问明白的。 两年倏忽晃过。 乐忧快十三岁了,却没阳庭肩膀高。她早知道,他是个高大的男人。 她不知他多少岁,至少三十了吧。她mama二十四生下她,她如此推断着他的年龄。 她站在门口,用手挨着门框比着自己身高。一看,一年才长高三厘米。简直对不起阳庭好吃好喝养她。 但如果是mama见了,她会很开心。她会抱着乐忧说:“乐忧快长大了。” mama病治了一年,还没治好吗?她忽然感到不安。她很想念mama。 即使阳庭待她极好,如生身父亲般,但绝比不得温柔的mama。而且他有女友——他带回家过。 她曾看见他们在书房里亲吻。她年纪不小,又早慧,并不天真,自然懂。 那晚她极想极想mama,早晨醒来,枕头是湿的。梦里她哭着叫mama。 她在他家,是个外人。寄人篱下,并不好受。是对mama的想念,才支撑她生活到现在。 阳庭走来,温柔地说:“小忧忧很高了。” 他总把她当小孩。其实很多年以前,她这个年纪,已经够嫁人了。 她抬起头,看他,泪盈于睫:“都两年了。” “是。”他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去摸她细软的头发,“在这,过得不开心么?” “开心。可是没有mama。阳叔叔,我mama,是不是……病没治好?是不是……去世了?” 她早就这样想过,不然,为什么她一直没来接她?只是她始终不敢问。 那天阳庭第一次抱了她,将她搂在怀里。 是那种,很简单的,不带任何男女情欲的拥抱。 他身上有男式香水馥雅的香气。她早已开始发育,胸脯压在他躯体上,略感羞耻。 但他一下一下摸着她脑后的发,温柔细贴,似是如山的父爱。 她从未见过她的父亲。mama说,她爸爸在她刚出生没多久,就因事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