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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和群臣已经入席。鼎沸的人声和奏乐戛然而止,密密麻麻的各色大臣齐齐给斐一行礼。 斐一紧张地看向和她同席的君尧。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臣,原来的‘斐一’从不上朝,她自然也没有提出过要处理政务。 君尧依旧风轻云淡地坐着,拿着酒盅啜饮。其实斐一在或不在并不重要,臣子们真正看重的是她身旁的这个男人。 “众爱卿请起。”她的极力压制自己嗓音中的颤抖。 斐一毕竟是女帝,席位前有一层薄纱和珠帘遮挡,下座的大臣们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 偏偏透过这层遮挡,和冠冕上的帘子,斐一依旧感受到一股深沉又直接的目光,像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在她身上。她一个激灵,看向下首正中央,与目光的主人四目相对。 充满侵略性的目光,难以忽视。 “……” 在宫人伶人眼花缭乱的包围中,他似遗世独立的冷艳雪中梅。 身穿官服的修长男子,外貌清隽俊逸。阴冷的目光却满是阴鸷,似一把寒光闪耀的匕首,又像吐着嘶嘶蛇信的毒蛇。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身边的人却都对他毕恭毕敬,不敢逾规越矩。 与君尧的淡漠相似,却又少了温度,多了无情。英俊的五官因为肃穆的神态而折损了风姿,但依旧有着成熟的气韵,风采夺人,甚至——能看出几分斐一的影子。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 鬓角霜白,发冠中也有千丝万缕的银发掺在青丝之中。明明容颜未逝,雪色已经攀上了他的发间。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斐一,似乎在打量她。手指在酒杯口沿滑动着,端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舅舅……”斐一看着远处的江之邺,出神地默念道。 这是斐一第一次亲眼见到江之邺,却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或许是因为他给‘斐一’留下的阴影太重,光是遥遥一眼,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君尧用余光瞥见失神的斐一,也把目光放到了下面江之邺的身上。 那个把桀骜与内敛巧妙地同时融于一体的男人。 这本就是迎接江之邺回京的宴会,斐一自然有必要说几句客套话表达对卫国侯战功的表彰。她甩掉心中怪异的感觉,举杯起身,清清喉咙。 “卫国侯——” 纤细单薄的皇帝,站在群臣面前,嗓音是出乎他们意料的年幼与清脆。 她刚刚开口,江之邺便“啪”地一下把酒杯放下,用清冷的声音打断她:“陛下虽已登基,臣依旧是陛下的老师。”当着所有大臣的面,他咄咄逼人不给斐一一点面子。 江之邺的确在斐一年幼时教导过她,但在斐一十五岁就离开京城去了西北。况且那时斐一只是皇女,要求登基后的皇帝尊称他为老师,实在太猖狂了。 可他傲然的样子,仿佛猖狂也是理所当然。 众臣哗然,却没有人敢出声,全部悄悄地交头接耳。 “……” 出师不利,斐一艰难地咽下喉头恶气,再次开口:“是朕一时疏忽,老师……”好不容易把该说的祝词说完,她才虚脱似地在君尧身旁坐下。 江之邺身居高位多年带来的压迫感令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头一次意识到做皇帝,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她该怎么办…… 一旁的君尧也陷入沉思,薄纱珠帘后的面容阴晴难辨。只有他知道,江之邺的举动目的不在给斐一难堪,而在向他发出警告。斐一登基后,君尧便独掌大权,江之邺用这种强势的手段告诉他:他回来后,朝堂便不会是他君家一家独大。他会夺回属于他的一切:权力、地位、还有……斐一。 一直以来,斐一这个傀儡皇帝都在君家的掌控之下。但江之邺已经回京,他会作为帝师、国舅、卫国侯,把斐一从头到尾改变。 ========= 新出场的是亲舅舅,所以并不是男主之一,是个很像反派的好人。 斐一也该成长了,不能一直在后宫转悠 MeasureMeasure 南柯一梦 < 南宫禁史(NP)(極光光)|PO18臉紅心跳 南柯一梦 觥筹交错间,宫宴已经快达到尾声。 斐一能感觉到江之邺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身上,是一种审视的、不满的观察。她似乎变成了细密蜘蛛网上被越缠越紧的小虫子,无力地挣扎,等待捕猎者察觉她的颤抖而缓缓靠近。 身上的龙袍也有如千钧之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下意识地寻找贺云霆的身影,但他和来喜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不可能帮到她什么。 手心出了一层冷汗,斐一不禁自嘲起自己的没用。端起酒盅时rou眼可见地指尖颤抖不止,加上冰冷的汗水,小巧的酒盏从手中滑落,即将撒到她的胸前。 身侧伸出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手指和酒杯,帮她避免了在百官前丢脸的下场。长着圆润修剪得体的指甲的手指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喂她饮下酒液。 “君后……?”斐一转头,隔着珠帘看向君尧。 有眼力见的官员看到这一幕,立刻称赞起帝后的伉俪情深。 “陛下应该注意自己的仪态。”君尧说。 斐一放下酒杯,动动手指,想要抽出手。但君尧握得更紧,就这么抓着她的手不放。冰雪般的容颜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他的温度,让斐一蓦地想起圆房那夜的十指相扣。紧张与恐惧的潮水逐渐退去,斐一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被君尧包住的手背皮肤,江之邺的视线也不再如刺骨寒风。 心神中,只剩下他手心的热度。 …… 宫宴结束后,斐一精疲力尽地坐着软轿回寝宫。 经过宫门时,另一座轿子安静地横在路边,挡住斐一的去路。 “陛下,是卫国侯大人。”来喜凑到斐一耳边说。 “声音那么小做什么?见不得人啊?”斐一瞪他。 来喜:“……”皇上的声音明明也很小。 就在斐一打算屈辱地命轿夫绕开时,一只白玉似的手从骄子的帘子缝隙中探出,慵懒地对斐一招了招。 这是把她当小狗戏弄?斐一眉头直跳,压低嗓音道:“来喜,停骄。” 斐一走下软轿,站到江之邺的轿门口,皱眉说:“舅……老师?”里面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在。迟迟得不到回应,饶是好脾气的斐一也直冒火,正要抬手撩开帘子时。 沉重的门帘被从里面掀开,露出靠在软椅上的江之邺。 他阴沉地看向斐一,目光如刮刀在她和身后的贺云霆身上梭巡几次,“陛下还留着这个武夫?早点放出宫让他去打仗如何?省得劳烦我这把老骨头在西北替他收拾烂摊子。” 一句话,同时明里暗里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