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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以来的照拂的好意。向屈寒山深深鞠了一躬,他放心地睡觉去了,将师弟安心地丢在房里,将最后一丝仇恨留在了身后。 秦楼月出去后,屈寒山在他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背过身的小妮子,看着他枕边的一大一小两只毛绒老鼠。看了一会儿,觉得怪有趣,伸手取过来,一手一只,比划着细瞧。 他知道这是李沉舟买给小妮子的,被小妮子当作宝贝,整日里抱在怀里,还说大的是老爷,中号的是秦老板,最小的是他,过家家似的。说起来,李沉舟给小妮子买过不少东西,如今看来,小妮子最喜欢的就数这三只老鼠,一个个胖乎乎笑眯眯,不知人间哀乐。 本来,屈寒山对这小妮子是颇为嗤之以鼻的,满世界以色事人的戏子中的一个,出卖点做作出的可爱伶俐,换来些比较好的吃穿,如此而已。当然,凭他的身份,犯不上跟个小戏子较劲儿,何况这一个不比另一个,这一个是典型的缺心眼,那些个小花花肠子不着掩饰地摆在脸上,整天就是这个好吃,那个不好看,时而像只小猫咪,时而像只小笨犬,不过也好管教就是了。无他,拿眼瞪一瞪,说上句“老爷一定不喜欢你这样”,小妮子立刻老老实实,再也不挠小爪子。 眼一抬,柳横波瞅着肿起来的眼,正盯着他,小嘴嘟嘟的,脸上满是泪痕。 屈寒山不声不响地将毛绒老鼠放回去,问他“要喝水?” 柳横波将老鼠全部搂到怀里,摇摇头,“老先生,你动我的老鼠做什么?” 屈寒山有点儿尴尬,没有直接回答:“你很想老爷罢?” 谁知这一句根本问不得,话一出,小老板肿了的眼里,扑簌簌淌下两行泪,“想,我想李大哥……” 自己抽噎起来,在老鼠脸上蹭来蹭去,把眼泪蹭掉。 屈寒山不知道说什么好,任柳横波蹭完了,才慢慢道:“学生哥不来桂林,老爷估计也不会来,我看路过的学生哥都往昆明去了……你快点好起来,我们上昆明寻老爷去。” 柳横波从老鼠肚皮上抬起头来,“昆明?” “嗯,昆明,在云南,是个好地方,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山还多,日本人打不进来。” 柳横波像是有些迷糊,“昆明,有南京的那个小院儿那么好吗?”他心目中的碑亭巷小院儿,是最最接近人间乐园的地方。 屈寒山笑了笑,是雕塑的那种威严的笑,“比那儿还好,到时候,我就在西南联大附近租个院子,跟碑亭巷差不多的一个院子,咱们一起等老爷来。” 柳横波感到稍许安慰,“老先生,李大哥不会有什么事,不来了吧?” “不会,老爷说过要来,就一定会来。不还有你们的师姐麽,老爷也记挂着她呢!” 哦,夏樱桐——柳横波本来不喜欢夏樱桐,此刻却十分庆幸还有个夏樱桐站在他们这边,帮助他们争夺李沉舟的注意力。 脑袋耷拉着,小妮子终于放下点心。他的呼吸很急促,这会儿已是很累了,抱着大老鼠,迷登登地就要睡过去,对面却有人叫门。 “医生,医生来了!里弗斯医生——” 一个伙计领着个矮小的外国老头,站在丙方门外。老头的面孔映在光影里,鼻子显出特别得尖长。屈寒山开门请人进来,把老头迎进房里,来到床头,“这位是病人。” 他看着里弗斯摸柳横波的额头、脸颊,又叫解开衣衫,在胸口、肚腹处查验,完了,一律平调地说,“是疹子,头次发。” “要不要紧?” 里弗斯听不懂要不要紧四字,接着往下讲:“鱼、虾子、牛rou、羊rou、辣子,不要吃,越吃越发。”掏出小本子,撕下一张纸,拿铅笔写药房,“就吃这个,一天吃两次。” 算是诊完了,垂着手,等着屈寒山付诊金。 屈寒山把早就备好的票子给他,“他还在发烧。” “药吃了,就不烧了,多喝点水。”里弗斯整个人像只安静的家鸽,不慌不忙地,把钱收下,走出门去。 屈寒山送他出去,虽然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可讲,却又在走道上抓到老板娘,把药房抄了份给她,让他派人抓药去。 老板娘许是不大情愿的,可也没推托,顺手抓了个伙计去了。屈寒山回到屋里来,柳横波恰好睁开眼,要水喝。 倒了杯水给他,一边喝一边听屈寒山道:“没什么事,吃点药就好了。” 小妮子很是乖巧地,“嗯”一声,依旧抱着老鼠睡觉。 里弗斯的药方起了作用,柳横波第二天退烧,第三天止痒,第四天就开始消肿。等到一个礼拜之后,小妮子就又抱着老鼠,活蹦乱跳,趴在窗户上看桂林的小馒头山,被楼里的益堂公瞧见,回屋就向当家的道:“小乔病好了!还是我介绍的医生厉害吧!” 几日后老关公前来结账,同时结账上路的还有六七个北地来的学生哥,一身短打,说是一同上昆明考学。老关公和大小乔就是跟着他们一块儿出发的。 一行人出去的时候,寓所里大半寓客都来送行,送老关公、送大小乔,送前去应试的学生哥。为首的是益堂公,捧着壶茶,站在台阶上,用走了调的声音唱着:“昔日有个三大贤,刘关张结义在桃园。弟兄们徐州曾失散,古城相逢又团圆……” ☆、异乡异客(下) 当屈寒山带着两个小老板离开桂林寓所,出发前往昆明的时候,相隔千里的山城重庆,柳五赵师容一伙,正拖着大箱小箱,坐着雇来的车,忙着乔迁入住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旧宅。本来柳随风他们赶着夏末秋初抵达的重庆,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火车,先寻了处临时寓所住下来,准备消消停停地找处长久的宅子,慢慢安置。不想跟他们一道来重庆的东边客,均是揣着相同的心思。他们中一部分在当地有好友亲眷的,早早就置下了屋宅,供其安身。预算紧张的小户人家,则打探着赁两间小室,跟其他精打细算的住户一道,挤在同一处小院里,共享一洞院门。临江的旅店和客栈,不多时,就被刚下船的难民挤满,花花绿绿的行李袋,一直延伸到大街上。对面做早点生意的本地人瞧见,互道“来了好多下江人”,而他们自己,则自然是“上江人”了。 适合的房子不好找。柳随风领着鞠秀山在山城跑了小半圈,冷风飕飕的天气,硬是跑出了一身的汗。重庆坡路多,黄包车和汽车都不好走,只能上马路绕大圈,非要攀坡子,只能坐个叫滑竿的玩意儿,两个人抬着,一高一低,便于上下坡。柳五瞧了一眼那坐在中间椅子上的妇女的窝囊相,就不愿意尝试,硬是拖着鞠秀山上坡下坡,跟抬滑竿的苦力和黑瘦的行人擦肩而过。一路上,川音盈耳,调门弯拗,显透着不同寻常的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