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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情郎、弟弟思念兄长。经过的地方越多,越是陌生,他越是思念南京,思念李沉舟。他不知道李沉舟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李沉舟经历了什么事,老先生告诉他,李沉舟要他们去西南见面,他就相信了。一开始,他的确认为李大哥会在西南等着他,满怀信心地背着毛绒老鼠跋山涉水,不叫苦不叫累,指望见了李大哥,可以讨个表扬,好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只会撒娇使气的小玩意儿,而是个很能经得住风雨的勇敢的小情人。然而南方湿漉漉的瘴气就叫他现了形,抱着自家溃烂了表皮的双脚,小妮子伤心地哭了。阿秦是个好mama,为他做这做那,抱着他拍打他安慰他,可是小妮子觉得这种爱抚跟他自己一般柔弱,像是把破伞,根本经不住风吹日晒。他想要的是有力的臂膀和宽阔的胸膛,一个不惧任何狂风暴雨的父亲样的人物,将他罩护得严严实实,不用去想明天在哪里落脚,头顶上会不会有屋檐。 他讨厌眼下这种一日日赶路的生活,不仅仅是因为苦,还因为看不到尽头,没有个确切的指望。他私底下悄悄问过屈寒山,“老先生,李大哥究竟要我们到哪里去找他?”他走得实在太累,再也不想在陌生的地方做个来了又去的过客,他想要个长住的家,一个父亲,一个让他可以安定入眠的环境。他念旧,他认床,他要有个自己的房间、自己的东西,目前这种不断前行的状态,让他连觉都没法睡,看着那么些别人用过的物什,只让他觉得排斥、恶心。 屈寒山语焉不详,“西南啊!” “西南的哪里呢?”小妮子发了急。 屈寒山随口诌道:“桂林吧!” 小妮子有了目标,找回了点主心骨。回头就去问师哥,“我们离桂林还有多远?” 秦楼月道:“大概大半月脚程?” 其时柳横波已经丧了大气,经常半夜里抱着象征李沉舟的大号毛绒老鼠蒙着脸哭。离南京愈远,走过的地方愈多,他感到再见李沉舟的希望愈是渺茫。他想起报纸上众人议论李沉舟的话,是那么得刻薄尖锐,那么得幸灾乐祸,这让他不可思议。居然会有人这么讨厌这样一个太阳般的李大哥,这些人该有多坏多恶毒呢? 一行三人进入广西了,大青驴不便涉水,早已变卖,雇了小车一路向前。走路的时候,柳横波还没出什么大状况,这车子一坐上,反而浑身guntang起来。拖上一拖,背上觉得痒,衣衫一解,已是密布的小红点。屈寒山要停下来请大夫,小妮子反而大闹不依,说马上到桂林了,要见到李大哥了,不能耽搁,不能耽搁。 于是给灌了些退烧药,日夜兼程进入桂林。漓江水上的小馒头山一出现,小妮子忽然爬起来开窗,“李大哥!李大哥!”就要往窗子外面爬,被秦楼月一把拖住了,看着屈寒山,“老爷真在桂林?”人仰马翻之后,他早已没了仇恨李沉舟的心思。 屈寒山这下只好道:“随口一说,不想他真信了。” 秦楼月眼里便带上了责备,阿柳性子轻佻,心眼却是个实的,现在又是半迷糊不迷糊的,骗他有多造孽呢! 赶紧找个干净的寓所落脚,柳横波却不肯去看医生,只是一声声问着:“李大哥人呢?他怎么还没来?” 屈寒山心里不得劲,“老爷们的话,听听就罢了,不一定作数的!”心道怎么侍候人侍候了这么长时间,这妮子还不开窍?真当自己是李沉舟什么人了? 便想起自己少爷陶百窗。想起少爷怎么对李沉舟,李沉舟呢,也不能说对自家少爷不好,可是总赶不上自家少爷对他的好,连一半都赶不上。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李沉舟是大哥、是帮主、是老爷,喜欢他的人太多,哪有那么多雨露落到自家少爷头上? 谁知柳横波听见了这话,怔上一怔,眼睛直愣愣的,抱着毛绒老鼠,突然泪如雨下。是的,老先生的话很对,说到了他心上的那根刺上——老爷们的话,听听就罢,不一定作数的!他是小玩意儿,小玩意儿还能要求老爷说话算话麽! 于是到了桂林,也没有李大哥;李大哥不晓得去哪儿了,李大哥压根儿就忘记他了! 心上一急,疹子全部发出来,凌晨又开始起热,连眼皮子都肿了。毛绒老鼠依旧不肯撒手,侧身躺着,好能望见窗外的天,想着李大哥此刻在哪里,在干些什么。好mama阿秦一直坐在床边照顾他,替他用冷毛巾敷额头,问他要不要喝水。每次搭上他脸颊的手,都是冰凉担忧的。 柳横波知道阿秦对他好,可是阿秦只是个好mama,阿柳想要的却是英俊爸爸。好mama代替不了好爸爸,好阿秦代替不料李大哥。 不忍心太叫阿秦为自己cao心,小妮子就偶尔装睡着了,然后趁着阿秦不注意,偷偷横过手臂,抹去眼睛里源源不断蓄上来的眼泪。身上是汗,手上也是汗,汗水和泪水都是咸的,咸的发苦,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怀里的毛绒大老鼠,大大的眼睛,长长的胡须,始终笑眯眯地瞧着柳横波,简直不能跟其对视,一对视,眼泪蓄的更多,连擦都来不及擦了。 然后就听见老先生进门来,说东家请医生去了。连熬了一个晚上带一个白天的秦楼月,脸色苍白着,低声谢了屈寒山,又起身替师弟换了把毛巾。 屈寒山瞧瞧秦楼月的脸色,硬着声音道:“秦老板去睡觉好了,今晚我来照看小老板——” 秦楼月忙道:“不用烦劳先生,我在这儿等着大夫……” “秦老板也要注意身体,老爷可是让我关照着你们两个的!”屈寒山不由分说,把走道让出来,“医生来了,我接着,你放心就是。以前跟着少爷的时候,什么事都是由我照应着的……” 秦楼月不愿离开,可是屈寒山一路上帮了他们这么多,再坚持会伤了脸面。他也是确实是累了,饭都没正常吃,靠在椅子上打盹儿,有一下没一下的。他也忧心将来,可是将来再怎样,也比不上他的阿柳重要。对了,阿柳会不会不愿让屈寒山看着呢?…… 小妮子背过身子窝在床上,没什么反应,秦楼月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屈寒山就道:“秦老板,你自己得强壮了,才能照应好你师弟,你要是也倒下来,我可是会顾不过来,到时候岂不更麻烦?” 没什么可拒绝的了,秦楼月再三感谢屈寒山。老人家一路上都是他们的支柱,没有屈寒山,他和阿柳不可能这么一直走到桂林,安顿下来。他已经不只一次想过,李沉舟将他们交给屈寒山,是交对了。屈寒山是老硬,却老硬得让人放心,像只看守着羊群的牧羊犬那么忠心耿耿。没有牧羊犬,两只小羊无法存活到现在;没有李沉舟给的钱钞,他们谁也熬不到今天。 疲惫不已的秦楼月,终于扛不过李沉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