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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去恨。关键是在始终束缚着他的生活很明白的告诉他了:恨没任何意义,憎恨也丝毫不可能改变什么之后,他就有些恨不起来了。 他就是这样一株浮萍,吹过一阵风就要随波逐流。什么情啊恨啊,他连根都没有,这些于他又有何妨? 仇恨比较适合谢晓辉那类人,有恨,也有能力去实施恨意。至于实施之后究竟能带来什么,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这么看来,谢晓辉比他要幸福点儿。至少生活里不会被四个字充斥:无能为力。 多年的漂泊让秦贻明白,他跟在大街上游荡的野猫一样,目标无非是:吃喝与地盘。 这么去想,他也就没什么可恨的了。你看,这些谢志意不是也留给他了吗?反正他一向就没什么看男人的眼光。 这么想着,秦贻不禁回忆起了最初爱过的那个男孩儿。他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了,然而还能隐约记得一丝他的笑容。他实在缺乏想象力,他想不出他现在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是不是随心所欲呢? 然而他仅仅想了一下便回神了。那不是他该想的。他倒是该想想这一年过去之后他的生活——得到一部分钱,继续念书,然后试试看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等到羽毛长齐,他也就可以抛弃这个家了,租一处自己的小房子,上班下班,忙碌充实。像坦然走到街道上的那些人一样。 你看,他只有这么点儿欲望。只有这么点儿而已。是的,他得到过的都比这个富足上百倍,然而,有什么用呢? 你肯定不知道,寄生虫其实根本不喜欢寄生。 秦贻路过主屋的时候,正看到一个身影匆匆一闪而出。 那人走的很急,甚至都不看路,被庭院里的椅子好生绊了一下。然而刚维持好平衡,他就又小跑了起来。 秦贻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打量,觉得消失在视线里的人是余彻。 客厅已经黑了下来,只有玄关的灯还亮着。 秦贻又绕着庭院走了一圈才进去,本以为谢晓辉已经回了房间,不料,他还在。他就栖身在一片黑暗中,一点点月光透进来,映在他手里的酒杯之上。 ◇◆◇◆◇◆ 毁灭。 冷冽的酒经由口腔涌进喉管,谢晓辉将它们吞咽了下去。 在他想将谢志意留下的巨大阴影摧毁的同时,他知道,那个死了的男人也想将“谢晓辉”摧毁。彻彻底底,体无完肤的。 他根本不想给他一毛钱,他不过是想用掉那些他带不走的无用金钱购买一副名叫“谢晓辉”的尸骨。 他将他放在一个千夫所指的位置上,等待他们中间的哪一个谁来替他动手。然而,究竟是哪一个并不重要。 有钱很好。 活着的时候为所欲为。死了,照旧。 他留下的一叠叠钱就像一根根引线,束缚住无比之多的角色,cao纵着他们,以达成最终他所想要的。 所有人都疯了。 是谢志意令他们疯狂的。 他才不在乎他们究竟是他的血亲还是他的挚友,他就是要看他们上演一道屠戮大戏。 他知道,总会有一个人,替他收取“谢晓辉”的尸骨。 这就是背叛的代价。 谢晓辉想到这里只想笑,于是他就笑。然而这笑声让注视着他的秦贻不寒而栗。 秦贻看着谢晓辉,他觉得他疯了。没疯也离疯不远了。 谢晓辉并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喝酒。秦贻想转身走开,然而却像被固定住了一样,迈不开步伐。 深切的悲伤。 这是第二次了,秦贻在谢晓辉的身上感受到深切的悲伤。那悲伤太过于浓烈,以至于淹没了活着的人该有的灵魂。 这种悲伤,令他震撼。 究竟,他有着多少痛苦才能酝酿这样的悲伤,让人看着他就想要落泪呢? “你为什么不走。”良久,谢晓辉放下了酒杯,侧过脸看向秦贻。玄关的一点微弱灯光混合着透进窗内的皎洁月光,让他勉强可以看清秦贻的轮廓。 “我没想……打搅你喝酒的兴致。” “不。我是问你,你干嘛不能离开这儿,这座嘉华庄园。” “我为什么要离开?” “留下你能得到什么?他才给你多少钱?你就不能再给自己找个新主顾吗?呵。还是说,你留在这儿,等着我死?我死了,似乎你就利润可观了。” 秦贻并不去接话。他隐约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可悲之处。不想活,却不会死。缺乏扼杀自己的勇气。于是,就自我厌恶。 “你或者上楼,或者坐下来,别那样看着我。”谢晓辉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秦贻想回房间,然而在他的脑思维做出判断前,他就已经坐到了谢晓辉身边。两人之间,也就间隔一臂的距离。 他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他喝酒,他静默的呼吸。 “你不能忘掉过去吗?”半晌,秦贻开了口。 “忘掉?” “历史是无可改变的,过去了便尘埃落定。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痛苦呢?”秦贻并不看谢晓辉,而是目视着前方模糊的座钟轮廓。 “痛苦?” “你很痛苦。至少现在就是。” “是,我是很痛苦。那又怎么样呢,我再痛苦也可以让你比我更痛苦。” “当然可以。可是如果这有意义,你干嘛要停止?” 谢晓辉点燃了一支烟,秦贻令他哑口无言。 “我不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但是我想,如果你不能放下它们,那么无论你得到什么你也仍旧会继续深陷痛苦。” “得到……”谢晓辉笑出了声,“你其实知道我什么都得不到。你知道。你肯定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那个混蛋每天就盘踞在这个家的上方,冷眼旁观的看着每一个人,他一点儿都不疲惫,这幕戏让他很喜爱,他就一直耐心等待,等待我死在这里将这幕戏推上高潮。” “那你干嘛不走呢?”秦贻将谢晓辉最初抛给他的问题又投掷了回来。 “因为。没有过去。过去,始终还在持续。” 秦贻不懂谢晓辉的意思,谢晓辉却不再说什么了。 “作茧自缚。”秦贻最后给出谢晓辉这个结论。 谢晓辉并不动气,反而笑着说:“你懂什么。” 一瓶酒见了底,当再没有酒可以倒出来,谢晓辉将那只空瓶子扔到了地上。 秦贻起身,决定取一瓶酒给他就上楼休息。他没必要让自己卷入他的悲伤里,不是吗? 谢晓辉不在意秦贻的离开,然而当他瞥见秦贻走向酒柜,伸手要拉开柜门,他大吼了一声:“别动!” 秦贻的手已经抓住了把手,这一声动静令他一惊,“你又发什么疯?”然而他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与此同时,他看见谢晓辉敏捷的扑向了他。 秦贻意识到不妙了,然后他想起了余彻匆匆离开的身影…… 身体重重的被谢晓辉压在地板上,二楼的灯亮了起来。秦贻眼看着有什么飞出了酒柜,最后戳在了墙壁悬挂着的壁画上。 他的心跳猛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幅壁画。画面上,贵妇人的眼睛被一支短箭贯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