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回不去了

    奢望了多年的爱情，幻想了无数次的、不再属于兄妹之间的拥抱，就这么来了，可她的心里，确实再也没有半点涟漪。

    听着他的啜泣声，感受着泪水滑过肌肤，林以祺也只是静静站着，没回应，没推开。

    不推开，仅仅是顾念多年兄妹之情，体念他此刻的崩溃。

    椅子上的林知深忽然起身，什么也没说，甚至依旧没看他们一眼，默默拉开门出去，又轻轻合上。

    而林亦行的手还在不自觉地收紧，扣着她后颈，箍着她的肩，泪珠继续滚落。

    林以祺挣扎了一下：“先松开，行吗？”

    怕又勒疼她，他只能缓缓松开，闪着泪光的双眼定定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还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先冷静一下，我去处理事情。”

    她想走，他的手却仍然抓在她肩上，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

    “林亦行。”她也定定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叫出这个名字。

    睫毛一颤，又有泪珠滑落。但他终于松了手。

    林以祺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门出去。

    门重新关上那一刻，他再次瘫软在地。

    林知深不知去了哪里，萧自宾倒还安静地在会客室等着。

    会客室在她办公室斜对面，门窗都开着，他肯定已经看到林知深从那边出来，但见到她后，什么也没去探究，只微笑着问：“没打扰你吧？”

    “没事，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林以祺在他对面坐下，“有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好路过，就想着上来当面跟你说了。”

    萧自宾看着她笑笑，“我昨天和民政厅的翟副厅长吃了顿饭，跟他聊了基金会的事，他说可以考虑签订框架合作协议，重点放在扶贫这一块，农村留守女童、特殊困难群体，这些你现在在做的项目，政府也会参与进来，大力支持。”

    政府的支持，之前也可以算是有，各种流程的审批，基金会正式启动时的致辞、宣传，但也仅此而已了。

    而他此刻说的合作与支持，自然远超这些。

    事实上，这虽然也在林以祺的规划中，可那是以后的事了。

    跟一个与政府有长期合作的企业家相比，一直在小打小闹的她，带着这么小个基金会，暂时还没如此大的能量。

    “你是特意去找他的？”

    不仅是人脉，还有各方面的规划和考量，这些事并不是轻易就能做成的，他必然准备了很久。

    “也不算特意，本来人就挺熟。关键还是在你，这个方向，和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完全统一的，所以政府才会考虑。”

    这一点林以祺当然清楚，不然她就不会回清辉致力转型了，可这一切确实来得太快。

    “多谢。”

    “这么客气干嘛？你说的，我们是合作伙伴，更何况我也是理事会成员。”

    笑过之后，萧自宾又静静看着她，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一直没开口。

    “怎么了？”林以祺迎上他的目光，“还有什么？”

    他摇摇头：“没什么。”

    不过是又想起了聂钦跟他说的那些事，关于那个他所不知道的林以祺。

    不过是他最终没忍住，还去找了陈慕之，又了解到另一个让他无法想象的林以祺。

    就像她说的，因为有了那些经历，她才比谁都坚定，不可能被任何人改变。

    而了解了那些经历的他，也不会再去做那个天真的梦，再去幻想与她构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浪漫世界。

    因为她的世界，远比他的小情小爱辽阔。

    “林总。”农科的职员来敲门，“都准备好了，可以开会了。”

    “好，我马上来。”

    林以祺回头看向萧自宾，还没等她开口，他就已笑着点头：“你去吧，不用管我，我坐一会儿就走，基金会的事，等你闲下来再详谈。”

    讨论会一开就是小半天，林以祺出来时，萧自宾早已离开，林亦行却仍然在她办公室。

    泪水干了，脸上也看不到哭过的痕迹，但眼眶通红，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病骨支离的感觉。

    “回来了。”看到她进来，他一下从沙发上起身，眼睛也立刻亮了起来，带着明显的期冀，“我有话跟你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林以祺在旁边坐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眸中那道光又渐渐暗下去，但他还是扯着嘴角笑笑，手足无措地坐回去：“是……是吗？”

    “二哥。”她看着他，叫出了那个已经好多年没认真对他叫过的称呼，“我很感激你当年跳进泳池救我，也很感谢那些年你对我的好，所以，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咱们俩，恩怨两清，以后，你还是我二哥。”

    搭在腿上的两只手死死握住，他轻轻笑了声，又摇摇头：“不，你不知道我要说什么，祺祺，我从来都没骗过你，不，不是，我唯一骗你的，就是让你以为我对你好都是骗你的，可是……”

    “我知道，我已经说了，我相信那些年你对我的好是真的，无论车祸前还是车祸后，你跟你妈说的那些话，都是骗她的，都是为了保护我。我还知道，你不是把我当meimei，而是……和我一样，也没把你当哥哥。”

    “所以……”他眼中又闪过那道亮光，“所以现在说开了不就好了？一切都可以重来，我们重新开始，我再也不骗你不瞒你，再也不自以为是，我们……”

    “来不及了。”林以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林亦行，已经晚了。错过的就是错过了，时光不可能倒转，就算时光真的能回到从前，只要我的记忆还在，我们也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以？”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祺祺，可以的，一切都还可以的，只要你别再恨我……”

    “我不恨你，可是我也说过了，我不爱了。林亦行，我已经不爱你了，从前那个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林以祺已经死了。”

    泪珠再次从眼角滚落，他拼命摇着头，不停笑着：“不会的，不会的，还可以的。祺祺，我……可是我还没变过，我对你一直都没变过，之前是我太蠢，是我自以为是，是我懦弱我自私，可是……现在我都知道错了，我们从头开始，重新开始好不好？不管你要什么，不管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只要你能原谅……”

    “已经不恨了，当然也不需要什么惩罚。”她低声笑笑，“你也用不着再等我原谅，没有恨，不需要原谅。”

    看她要起身，他又一把死死抱住：“我知道你还在怪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会改，我会改的，不管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走，不要……”

    “林亦行。”她叹息一声，“二哥，我不恨你，你也别逼我再恨你。”

    他缓缓松开手，颤抖着看着她。

    林以祺微微一笑：“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成为现在的林以祺，比起从前那个只知道你情我爱的林以祺，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林亦行颤着唇，抬眸看着那道走向办公桌的身影。

    没有恨，却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她对他，连恨都没有，又何谈再爱？

    不可能再有爱了。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