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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着北方,被击碎的信心一点点重新浮上眼眸。 李隐舟知道他其实从来不相信预言,即便没有自己,孙权也能走出哀恸,承担起兄长曾背负的责任。 但若能抹平他心中的刀口,或许将来的很多悲剧就可以避免。 眼前似映出少年倔强而偏执的脸。 他看着暨艳长大,从三岁话都不能说就孤苦无依的幼童,到十三岁足能舌战群儒的少年,近十年的光阴里他们互相扶持着长大,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走上了陌路。 也许是他认真地问起庐江的事情却被隐瞒的那天,也许是自己把衣衫的破口藏掖起来的时候。 他疲惫地闭上眼,在心底慢慢地梳理着真相,正准备开口将一切都告诉孙权,却听见仓促的马蹄声骤然踏破晨岚。 凌统从马上飞跌下来,箭一般冲到二人面前,小心翼翼地瞥了孙权一眼,见他虽蓬头盖面,但神色已不再颓丧,才敢拉着李隐舟的手腕往外扯去。 孙权转眸看了眼凌统,在他躲藏的视线中收回了眼神,只淡淡地道:“去吧。” 直到一路奔出军营,李隐舟才压低了声音问他:“出了什么事?” 凌统这才露出焦急的神色:“子休去找了公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疯了似的跑出城了,伯言已经命人去找了,让我来找你去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有很多小伙伴会弃文,还是很感激一路的陪伴,只是我始终不认为给历史人物“不死”是尊重和爱。 孙策出现在人们的印象中,总是炽烈的张狂的,他被神化成一个战神,一个燃烧了自我的梦想家,但大家好像都忘记他其实也有温柔的一面。 战争是双刃剑,它保护和平,又破坏和平,在必须尊重历史的前提下,我希望笔下的孙策是江东永远的保护者,是带来希望的商星,尽管终会落幕,但他的意志会通过后人重新在春天回归。 然后关于暨艳,下一章会交代始末,犯错肯定会付出代价,误会其实都有必然因素。 59、第 59 章 丹徒城外, 江流涛涛。 一艘破弃的木船上立着素衣少年。 李隐舟几乎是狂奔过去,在船下大声地喊:“你下来!” 暨艳低头看了他一眼,蓬乱的头发在江风里狂舞。 他的兄长声嘶力竭地喊:“死不是办法, 一了百了是懦夫的行径,你犯了错, 就要去弥补, 而不是去逃避。” 仲夏的朗日里,天空中抽出一丝又一丝的晴雨, 密密地交织成一张无法挣脱的网。 暨艳伸手接住一滴雨。 “公纪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是我给他泼上了脏水, 兄长你也是。”他望着长长的江流,似乎在寻觅着江河的尽头,半响, 才恍惚地问, “若我活下来,兄长又该如何自处呢?” 李隐舟片刻无言以对。 他没有资格替孙权、替孙尚香、替所有人原谅他。 “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李隐舟立于江畔, 只觉涛涛怒波一股接着一股拍向他的心门, 令他几乎站立不住,“你知道公纪走错了路,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这种办法?” 闻言, 暨艳空落落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笑非笑、似哭不哭地反问他:“那兄长为何从来都不告诉我呢?我曾经也问过兄长啊。” 雨声将回答淹没。 他并不在意, 只遥遥地凝视着丹徒的城门, 目光似乎透过一扇又一扇紧闭的大门, 落在那个病弱的少年身上。 暨艳自言自语一般低声地呢喃:“肆是肆,十是十,就像黑就是黑, 白就是白。再像也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笑了笑,轻轻地往后一仰。 咚一声,水面被砸开一道深深的漩涡,转瞬便被滚滚逝水掩盖了过去。 …… 雨一点又一点地砸落在脸上。 李隐舟在雨里站了很久。 一把伞不知何时罩在头顶,背后是一个温热的声音:“回去吧。” “是我没有管教好他。”李隐舟望着茫茫的雨帘,声音也空阔得落寞,“我一直以为他懂事,他单纯,时常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让他孤零零地长大。我想他还有公纪,可公纪的事情我却不肯告诉他。” 眼前蓦地浮现出少年遥远而深切的眼神。 夜宴那天他只记挂着陆绩身上的病恙, 却没有看见暨艳心头滴血的刀口。 “他三岁就没了家人,我想给他一个安稳的环境,想让他远离仇恨和纷争。”十年的光阴流风般拂面而来,将雨水沾湿的视线吹得模糊凌乱,交织的回忆中,那个三岁的孩子懵懂地仰头问他——“要是祖母想念阿艳呢?” 一滴又一滴的雨顺着殷红的眼角滑落,落在心口上。 李隐舟忽然很想念张机。 “我不是什么好人,是师傅教会了我怎么做一个好大夫,阿艳他本来是一张白纸,是我……” 他骤然痛哭:“是我没有教会他承担。” 身后的人安静地听他失声痛哭。 直到他沙哑了嗓子哭不出声,才轻轻地道:“五岁的时候,我没有了父母,从祖父把我带去了庐江。” 仿佛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被活生生地撕开,露出血淋淋的回忆,叫人一眼便不忍卒视。 陆逊的声音却淡如鸿雁过后丝缕的云。 “当时我很记恨他,别的孩子还在睡觉的时候,我就被他叫起来读书,别的孩子读书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学着理事。我甚至很嫉妒顾邵,凭什么他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就因为他有父亲,而我没有吗?” 温凉的气息扑在耳廓,大雨冲走了他常年的伪装,露出浮冰下深不见底的内心。 他温柔的声音藏了慑人的冷锋:“你们都觉得我谦逊温良,可谁知道我也动过杀人的念头呢?” 李隐舟空茫了双眼,似有千万的话哽在喉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实庐江的事情我也藏了一分私心,甚至想借将军的手报复从祖父。”提起陆康,他被大雨打湿的眼睫微微地闪动,“如果之前我能好好地和从祖父谈一谈,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就算没有更好的办法,也不至于让他一个人承担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