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现实
沉溺做了个梦,回溯到他在武当山听学那些日子,大抵是梦与现实的界限,他成了个洒扫小童,赴月的训斥让他下意识不安了起来,不住后靠时却撞上一堵人墙。 来人笑得意味不明,视线却是落向沉溺小腹,问道:“这是什么?” 沉溺白了脸色,抬眼正撞上阴如愿目光,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 哪知阴如愿愈发向他靠近,直到一手牢牢覆住沉溺小腹,他说:“师傅让我解决了这个孽种。” “……不要。”沉溺不住退,最后无路可退,他踩在悬挂的瀑布之上,只能看着阴如愿一步步逼近,感受那人牢牢钳制住他肩头。 近在咫尺的是阴如愿的笑,而后是他轻慢一推,将他推向涯下。 ……! 沉溺从噩梦中蓦然惊醒,将死的恐惧感驱离,酸涩与疲乏却是一阵阵涌上,搅得他头昏脑涨。 梦与现实似乎总有一道清楚的生死界限,一旦触碰到边缘,人就会反射性醒来,连死后的光阴都看不清。 可对某些人某些事的惊惧如蛆附骨,纵是梦中亦无法祛除。 窗外天还没亮,沉溺摸索着喝了口水,放置半夜的凉水刚入腹就搅得他胃下绞痛,偏也给了沉溺一分清明,他捂着肚子缩回被子里,后知后觉今夜阴如愿不在。 今日草草见了阴如渠一面,细想来沉溺犹有后怕,他不喜欢阴如渠给他的感觉,站在那人面前就好似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分明只是仓促又草率的一面,沉溺就已经感觉到了,阴如渠对他的打压与试探。 她不喜欢他,与其说是看人,不如说是对筹码的打量。 沉溺偶尔会厌,他缘何会对旁人知悉得如此敏锐,连骗自己都骗不长久,譬如,阴如愿…… 可如今寄人篱下,他还有什么路可走。 阴如愿归来时身上带着薄薄水雾,他解了外衫,又从架上拿起件大氅走向沉溺,淡道:“师傅说想再见你一面。” 今天天气转寒,屋外还下着蒙蒙细雨。 沉溺闻言一怔,他知道第一次见面没见完,是阴如愿那差点把他上了的架势打断了初见,未曾想这么快就要再见阴如渠。可他不想见阴如渠,一点也不。 “如愿,我可不可以,不去……?”沉溺直觉阴如渠见他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可以。”可阴如愿只平静看他。 “哦……”沉溺后退半步,又有些忍不住,希冀看向阴如愿,“别让我一个人,好吗?” 别让他一个人面对阴如渠么。 阴如愿的沉默代替了答案。 …… 阴如渠屋子朝向光照不强,昏昏视野下她掐着笼中人的脸好似叮嘱,“小隐,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云隐无意理她,又听她道:“我看,你那小徒弟和我徒弟,还挺情投意合的。” 这样的暗示无异于威胁,云隐只眨了眨眼佯装没听清,她和阴如渠都过分了解彼此,软肋在哪儿一掐就中,又偏要强撑着所谓颜面,谁都不可能示弱。 “小隐。”阴如渠语气软了些,她抹匀云隐唇上口脂,轻道:“我就不信,你一个弟子也没告诉。” 云隐终是笑了,有些嘲讽,可她仍不开口,只低了视线往后靠些,阴如渠不会不明白投鼠忌器这个道理,她要是敢对她的三个徒弟下死手,她们之间再无回旋余地,更别说阴如渠想要的东西。 阴如渠静静看着闭目养神的云隐,淡淡道:“沉溺这孩子我还是很喜欢的,温温柔柔的,跟如愿般配。” “……阴如渠,你想要的东西我确实没有。”云隐蓦然睁了眼,定定望向眼前人,“别动我徒弟。” “哈。”阴如渠似笑,继而是肆无忌惮的大笑,她颇有几分扭曲地看向笼中人,又收了调,“你怕了?” “……” “那,就把它当我俩徒弟的新婚贺礼送我罢?” “阴如渠!” 放肆笑着的少女大步走出,任身后人如何嘶吼亦是无用功,一如那年姑娘杏林树下抓着她衣角一遍遍哀求。 别骗我……如渠,别骗我……我求你…… 原来高傲的医阁弟子也会低头,为了一个不可能的祈求,直到剪纸拂开二人距离,徒留仓惶。 从前失去的是她呕心沥血之作,如今受伤的轮到了她的徒弟们。 为什么呢…… 云隐颓然一退,她只是少年时爱错了人,就要用一辈子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