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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所言极不满意,韩回凛眉,撑案站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锦虞直视那双久经世故的精眸,也无丝毫畏惧。 “破城不过早晚的事,何必要耗力苟延残喘,韩老将军,投降未免不是好事,归楚未免不是百姓想要的结果。” 这番话,她从前是断不可能说出的。 她想,父王所做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人已不在,都不重要了,如今,让百姓过上安稳盛世才是最要紧的。 然而却听韩回声色泛冷:“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有这功夫说教,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身为东陵王族,落入楚军手里还能安然到此处,你现在自身都难保!” 本就是个没耐心,偏遇上这般冥顽不灵的高傲老将,直要将锦虞气得险些骂出声。 就在这时,门外又来一人,声音从身后传来:“韩老寻朕何事啊?” 这音色浑厚如钟,颇有辨识度,未见面容,锦虞已是倏然失色。 下一刻,她猛然转过身。 只见门口那人一身赤舄明黄龙褂,冕冠束发,神态勃然。 看清她时,亦是瞠起双目,一瞬震惊。 方才尚还据理力争的锦虞,此刻呼吸一窒,根本说不出话。 好半晌,她才僵着声儿:“……父、父王?” 在二人皆怔愣之时,韩回起步走下高台,“陛下,这小姑娘说自己是九公主,臣瞧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烦请陛下鉴明。” 东帝眸心渐生变化,略有些迟钝地摆了摆手,韩回察其神色,便告退出了屋。 房门关上。 锦虞白了一张脸,愣愣站在原地。 那个丹凤眼眸,冷色玄衣的男人,他手起刀落,在朝晖殿砍下父王的头颅,溅了一地鲜血。 她是亲眼看到的。 可现在好端端站在眼前的,确又是她父王不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锦虞还未从惊愕中缓过来,东帝已然恢复平静。 他掩了神色,笑着上前:“笙笙,你是如何到这儿来的?父王好生担心,回来就好。” 锦虞木讷:“你真的是……父王?” “如假包换。” 见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东帝又微笑道:“父王乃一国之君,岂会这般容易就死了?” 锦虞凝起黛眉,心中百般疑惑。 想到什么,她不避不退,径直问道:“他们说你横征暴敛,昏庸无道,可是真的?” 东帝眼中飘忽,虚笑了笑:“笙笙啊,你要相信,父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听说那楚国皇帝看上了你,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避重就轻的回答,已经给了锦虞答案。 那夜死的是谁,他又是如何得知楚皇帝在追捕她的,锦虞已无力再问。 锦虞微倦闭眼:“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听上去颇有兴致:“只要你委身一时,助父王除掉那楚皇,父王自有办法将东陵夺回来!” 锦虞以为自己认清了他,这时却是不由一震。 随后,又听他情绪勃勃地说着一展宏图的话,有意无意地,从侧面透露许多。 从他的话里,锦虞才知道,原来她从前以为的,彻彻底底,都是假的。 就连她,十五年的娇宠,都是他为了一朝政治和亲而装出来的。 眼前的人突然变得很陌生,他还在滔滔不绝,锦虞决心不再听他说话:“够了!” “不好了,楚军攻进来了!” 恰在此时,屋外忽然嘈杂起来,好似瞬间乱了阵脚。 “报——廖湖川峡有敌军出现,城后遭突袭,请将军速速调兵!” 随即韩回的声音吃惊扬起:“怎么可能!是谁?” “是、是定南王,池衍!” 隔着一扇门听到那人名字,锦虞心中一动。 她突然觉得这里好可怕,转过身奔向屋外,下意识想要去找他。 见她想跑,东帝预感不妙,立马喊道:“来人——此女假冒公主,别有意图,将人押下去!” 下一刻,便有士兵破门而入,将她挟持住,手一松,乌墨蓦然从她怀里跳了下去。 锦虞一瞬错愕在原地。 …… 血战猝不及防,一触即发。 韩回仗着地理优势,自信地将主兵力皆调至城门。 然而苏湛羽在城门用兵,赤云骑锐如刀锋,若不是人数不对等,上万大军才得以不被轻易冲散。 眼下韩回是全然分不出一兵一卒去再去顾及后方的。 而池衍仅领五百精兵,竟能横越廖湖川峡,直将临淮后城重创,几十年老将都不由心生寒意。 此刻,城中烽火弥漫,狼烟四起。 硝烟飞尘下,锦虞被两名士兵押着前往地牢,任她如何也挣脱不开。 骤然,一人迎着夺目的阳光,银铠白袍逆着长风,纵马飞驰。 那马健壮,毛发如黑缎顺亮。 只见男人越过血rou横飞的战场,直奔她而来,恍若天地间唯她一人。 他薄唇微勾,那张风云不惊的俊容,这一刻,比春光更煦暖。 挽□□张,两箭上弦,惊天贯日一般,锐镞直射入她瞳心。 锦虞倏然闭上眼。 随后,两支箭裹挟着两道烈烈风鸣,生生擦过她耳际。 左右押持她的士兵同时一声闷哼,砰得倒地。 池衍并未勒缰绳停下,一路策马而上。 在乌骊奔过她的那一刹那,他俯身长臂一揽,将愣在路边的小姑娘一把捞上了马。 微凉的唇轻抵到她耳边,“抱着我。” 他慵懒的嗓音和这血光剑影的战场截然不同,好似凝结在刀尖上的惑人温柔。 锦虞侧坐他身前,男人那熟悉的清暖气息,让她方才满心的惧意渐渐消散。 她伸臂,听话地紧紧绕住了他的腰。 乌骊奔腾不止,一路跑至那高高的城头,终于在一声清啸中扬蹄停下。 池衍好整以暇地看着城下的血rou厮杀,目光定在那紫金铠胄之人身上。 突然,他再次挽弓,一箭上弦拉满,聚精会神在那一处。 仿佛是在等一个契机。 半晌,池衍遽然松指,然而下一刻,便又严丝合缝地射出第二箭。 韩回毫不费力地砍断第一箭,然而一招声东击西,第二箭长虹惊电般直穿破他咽喉,全无反应的时间。 他甚至连和对手交手的机会,便晃着身子,倒了下去。 战场上没了主将,就相当于兵溃大半,以寡敌众的赤云骑瞬间声势大涨。 城头清光照暖。 池衍丢了弓箭,垂眸凝向身前的小姑娘,她低着脑袋,小脸深深埋进他胸口。 池衍微默,低醇一笑:“受委屈了?” 锦虞没说话,只是将头深埋了些,是还不想面对。 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