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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他笑了下,道:“她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疯了,所以我估量她在外面也没有能活多久。但……” “她到底还是活着逃出去了,不是么?”涣方君看向虞长乐,微笑着。 虞长乐没有动,但这句话却宛若一颗微弱的火星,落在灰烬里。 “她杀了一只妖,故意输了一场,投入了百花血池中。” 涣方君道,“但她没有死。她衔着那只妖的魂,这只魂魄替她抵御了血池的腐蚀。然后,她吞噬了血池里所有残余的能量,从那里爬了上来。”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虞长乐微微垂眸,“衔魂得生,闻所未闻。” “你看那边的血池塔。”涣方君抬了抬下巴。 仔细看,百花池那一边的塔比这一头要新许多,仿佛是重建过的一般,“她逃走时毁了一整座塔。血池焚身化骨,区区镣铐禁咒就又算得了什么?” 火星溅落,死灰复燃。 虞长乐抬起眼,注视着银发的男人,忽然觉得十分陌生。他道:“你告诉这些,想要什么?你不会不知道,这样做,你我——” “只能活一人。”涣方君微笑着抢答,他眼中竟是在微微地闪着光,“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要了一个愿望么?现在,我请求你达成我的心愿。” “杀了我,把我的魂魄带走。”他面上还是那种极轻的笑容,“用我教给你的化虚印。” 虞长乐微微睁大了眼睛,彻底清醒了过来。 涣方君活得太清醒,他的热血早已经凉寂了。他先虞夏敖宴二人一步猜到了局势变幻,并且当即舍弃了保住敖宴的想法,强硬地给虞长乐挣得了一条命和几乎全部的灵力。 而他做这一切想要什么? 不过但求一死! 虞长乐感到一种nongnong的悲哀。 涣方君太聪明了,他早已给虞长乐找好了怒气的发泄口—— 来,杀了我吧。 “这片景色太不好看了。”涣方君轻声道。他扬起手,残败的悬台蔓延开去,无边无际的雪白花朵从地上冒出来,无垠的孤徘徊取代了血海。 他也曾意气风发,一手化虚使得出神入化,剑意能斩山海。 然而,如今呢? 他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己都不属于自己,骄傲锐气被磋磨殆尽,活在人世是鬼,魂魄乌黑,即将要碎在血池里,连阴间都下不得,连轮回都入不了。 如今,他的心愿只剩下一个。 让他死。不要死在尸山血海里,而是死在花海之中。 “你不是问衔魂是怎么做到的吗?” 虚幻的蓝天之下,孤徘徊珠浪摇曳,香风吹拂。虞长乐站在花海中,对面的涣方君银发飞舞,灰衣映着阳光,一时恍若新雪。 “化虚印其实不止有十印。”涣方君双手依次将十印演示了一遍,从第一到第十,从聚灵到断空,“它还有第十一印,曰之……‘归寂’。” “灵力、妖力、魂力,化虚为实,此皆为虚。我教你的是灵力和妖力,你就不奇怪魂力是否也一样吗?而这第十一印归寂,便是抽出他人之魂力,化为己用。” “虞长乐。”涣方君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此印事关重大,那白鹿来问我的时候,我只教了她皮毛表象而已。而你不同,我为你师,必当倾囊相授。” 虞长乐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弟子知道。” 师徒之称,这是他们第一次以师徒相称,也是最后一次了。 “时间很短,我只教你一次。”涣方君宽袖飘摇,“你务必这一次就要学会。” 来不及伤感,来不及再多想什么了。虞长乐压下心中所有情绪,聚精会神地看着涣方君的结印。 “学会了么?你一直很聪明,胜过我。”涣方君的神情柔和下来,浅笑,“然后——打败我,杀了我,带走我的魂魄。” 这片孤徘徊是纯白的,花朵还未完全开放,没有露出中心的血色。雪白的花海里掀起了一小小的龙卷,花瓣漫天飞舞,锐意四射。 “太慢了。”涣方君躲过一击,脸颊上擦破了一点,淌下细细的一行血来。 二人身形都快到了极致,交织成了残影,带起了无数破碎的花瓣。只是一个游刃有余,另一个却在逐步提升到极限。 铮! 剑形从虞长乐手中一闪而过,割下了涣方君一片衣角。但他也被剑意划破了胳膊,红线飚出。 这是一场指导战,一人为师,一人学徒。但那师父却是在教自己的徒弟怎么杀了自己。 “还不够快,”涣方君道,“这一招你本该拧断我的脖子了。” 两人眼中都充斥着纯粹的战意,再无其他。 一灰一白两道身影在花海里周旋,逐渐双方身上都染上了血色。血滴落在雪白的花朵上,孤徘徊浸了血液,相继盛开,绽开花心的红色。 在过程里,涣方君能清晰地察觉到对面虞长乐的灵力逐步提升。他果真天赋卓绝,生死之战里在一次一次地突破自己的瓶颈,臻于至境!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天地都失色了。 忽然,涣方君脚步踉跄了一下。他竟然是先露出颓势的那一个。 “很好,”他温声道,“继续。” 眼前已经有一点模糊了,今天他也是拿出了全力。涣方君眯起眼睛,想打量清楚面前的少年人。 太像了。 可又一点都不像。 同样是天才超群,但这个年轻人却是浑然天成的纯善,眼神清澈,没什么骄傲,自然也少了自己的那一份锐气。可是这样也很好,让每个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 自古以来,有伤仲永之说,也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说,这个少年人……应当能够逃脱这些定语吧? 涣方君依稀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往。 都说人死之前回忆如走马灯,果真如此吗? 他是父王的第三子,比两个哥哥小了一轮,却比他们都惊才绝艳。父王也最喜欢他,在他启蒙后表露出了才华后更是如此;母后也更喜欢和他说体己话,下人们也都更喜欢这个温和的三殿下。 他生来就习惯了万众瞩目。 他成人后,便与兄长理念不合。兄弟阋墙。他以为一切都唾手可得,却没想到王位之争,他输了。连父王都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意气之下,他自请出北海,将自己的名字从谱牒上划去,要做一个逍遥散修,四海遨游。从此再无北海三殿下。 龙岂池中物?……数年徒守困。 年轻时的意气之争,代价竟然这样大,大到他根本承受不起。根本来不及等,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恍惚中,涣方君想起了一首诗。年轻时他曾笑自己绝不会有这等心事,思乡之情与他无缘。只要个逍遥快活。如今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