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学校的回忆
（刀子！校园霸凌警告） 尤金永远无法忘记那天。同样是门，但那次他明明可以打开抓住谢尔顿的手，明明可以把他从地狱中拯救出来，尤金却没那样做。他只是默默的听着里面的声音，最后离开了。走着走着他开始流泪，但他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学校里已经开始传他们俩的流言了。同样出身贫穷，尤金好不容易混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他不像谢尔顿那么聪明，即使饱受歧视最后仍然可以靠能力走向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他现在只想成功进入军队，为了保持声望，他只能这么做。 就算身边总是被人群围绕，尤金却很寂寞。他的目的性越来越强，感情之类的东西逐渐变成浮云，他逐渐追求稳定的东西，比如说金钱，权力。但他从内心明白，他无法割舍那种需要。 以前，他最开心的时候是晚上，那时候他可以见到谢尔顿，虽然对方给他补课的时候自己总是心不在焉，说着说着就聊上其他了。不过谢尔顿对他总是很耐心，顶多踮起脚轻轻的敲一下他的头，虽然谢尔顿平时就是个定时炸弹。他生来性格尖锐，绝不讨好，但奈何出身卑微，所以他几乎得罪完了所有人。最后他即使成绩优秀，但因为风评不好，也不讨老师喜欢，所以没有拿到保送。不过谢尔顿这么聪明，对他来说搞到学费是很容易的事，他一定可以去上大学的。 现在尤金已经通过了军队笔试，只等待完成这学期的学业了。但是他仍然经常晚上去找谢尔顿。可就是因为这个行为，被传了谣言，他的风评岌岌可危。他当然不是同性恋，但他现在也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他虽然知道谢尔顿不可能是什么反社会暴徒，因为他深知他的善良，但奈何谣言是那样的。所以，不得不装作断绝关系。 但每天中午，谢尔顿的班会比他们中等班提前十分钟下课，这个时候尤金便不会听课了，虽然对他来说听课也只是为了勉强应付考试，他没有谢尔顿那样的求知欲。他会盯着后门的窗口，当然班上的位置是自己选的，在中等班可以排前五的尤金坚定的每次都选教室后门角落的那个位置。当然，如果没有谢尔顿的补课，他之前的成绩提不上去。尤金这个时候每次都会假装捧着书，眼睛却往门外瞟。倒不是看一班的美女，尤金并不觉得有，他只是为了能看到谢尔顿。每次，谢尔顿都会停下来几秒钟，用瘦弱的手撩开前发，对他微笑，然后离开。最近，谢尔顿只是笑一笑就匆匆离开，但是尤金可以明显看到他身上变多的伤痕。今天，尤金也在等那个短暂的相遇时刻，但是心情异常沉重复杂。他一边不忍看，一边期待着。 最近的确变了很多。为了澄清谣言，他甚至去交了个女友，是学校里颇受欢迎的校花，虽然只是装样子。为了撇清关系，他甚至假意加入了语言霸凌谢尔顿的行列，不过在那之前尤金悄悄去向他解释过，谢尔顿也只是微笑并理解了。不过那些坏种并不满足于尤金只在背后语言攻击他，所以谣言并没有停止。最后在昨天，尤金不得不带着一路人，表面冷酷的谈笑风生心里却忐忑不安的，守在了谢尔顿每次经过的地方。 躲在墙背后，看着抱着一大堆书的谢尔顿走过来。如果是最早以前的话，尤金会突然跳出去吓他一下，谢尔顿也许会害怕的把书都扔到地上，大骂一句，然后尤金会笑嘻嘻的帮他捡起书，装作给他又收回去，笑谢尔顿拿不到书生气的样子，然后帮他拿到教室。但今天情况却很不同。 尤金好久没有这样看他了。谢尔顿眼神非常暗淡，几乎看不到一点光，还没到冷的时候却穿上了肥大的校服外套，但是脖子上露出的伤疤和淤青还是很明显。尤金很心疼，但是他控制自己不要去想。这个时候身后的人推了他一下，“老大，快快快。” 尤金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身后的人顿时没说话了。但他还是突然走了出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谢尔顿。但谢尔顿并没有被吓到，因为很矮又低着头走路一开始也没认出来是谁。只是不满的骂了一句脏话，绕过去继续走路。尤金使劲推了他一下，谢尔顿重心不稳一下倒在了地上，书散落一地。谢尔顿吃痛的撑起来准备冲过去打架，但是一抬头看见是尤金直接愣住了，眼神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但是当他看到后面那些混混，就立刻明白了情况。于是他冷笑了一下，就好像跟尤金是仇人，开始骂：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狗东西。就因为我那天晚上去挑衅你，你来报复我了？”他双手撑腰，神态疯狂，这个样子真的把尤金吓到了，因为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 后面那些跟班听着不爽了。“喂，你注意点口气！不想被打死的话！” “被打死？”谢尔顿咬牙切齿，“你们不管把我的书扔多少回，我闭着眼睛都考的比你们好！弱智，虫子！”然后把外套脱了，露出触目惊心的淤青和伤痕，直接冲上去和他们打。尤金知道，谢尔顿肯定打不过他们，先不说身材矮小，而且对方人多势众。于是一把把谢尔顿抓住，谢尔顿拼命挣扎： “他妈的，我不屑和你打！让我去把他们都杀了！！放开我，死东西！”仿佛斗兽场里身负重伤但气势不减的疯狂战士。 尤金见状直接把他甩到地上，跨过去掐住他的脖子，威胁到：“你要是把我的人，弄伤了怎么办？”这句话显然一语双关。 谢尔顿重重着地，忍痛咬牙，向他呸了一口口水。“关你屁事！” 尤金举起拳头，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和他说话：“你想试试吗？” 谢尔顿愣住了，这突然的冷场让身后的怀疑声此起彼伏。尤金皱着眉头，毫不犹豫的在下一刻给了他一拳。 “……”谢尔顿的鼻血被打出来，他的头偏向一侧，捂着脸，阴森的笑着。 身后开始欢呼，尤金却开始颤抖，他站起身，用脚踹了谢尔顿三下，然后很不耐烦的转身就走。“恶心，我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你们玩你们的。我吃饭去了。别玩死了。”然后迅速离开，不忍心听到身后的踩踏声和攻击声。但是始终谢尔顿都没因为痛叫出来，只是在不停骂。他转过身，看到那群混小子把谢尔顿拖到放体育用具的屋子储藏室里，把门关上，但那个门的锁坏了，所以最近的东西老是被偷。尤金很担心，往后面喊了一声：“我说了，别玩死了！” “不会的，老大，我们今天玩点新的，哈哈哈！”那些混混兴奋极了。其实里面也不完全是底层班或中等班的，带头的几个反而是一班的优生，不过他们的成绩怎么都比不上谢尔顿。 尤金去了食堂，吃了这辈子最难吃的饭。他经过储藏室准备回宿舍楼时，听到里面居然还在传来打斗声和不明的声音，他没想到他们还在继续，还有……这是在干什么？！尤金都打算夺门而入了。他听见了谢尔顿沉重的呼吸和崩溃的抽泣声，但是就是没有求饶。尤金巴不得把门掀下来，他最听不得谢尔顿哭，在他印象里，谢尔顿并没有哭过几回，除了在最崩溃的时候。他曾经发过誓，会一辈子保护他，不再让他哭泣的…… 但是他不能开门……不能……尤金脚踝上仿佛拴上了千斤坠，吃力的向远方走去。当离门逐渐变远时，他反而越来越寸步难行。他猛地转过身，想跑过去，但他给了自己一巴掌，两巴掌，三巴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回了寝室。 对不起……我是为了我的未来。我们，本来就不一样啊。你比我优秀，也不得不承担更多。 但是尤金的罪恶感一点没减轻。从昨天到今天为止尤金的脑中一直心烦意乱，临近中午的这个时刻烦躁更是到了极点。人群从一班走出来时，他巴不得趴在门上，疯狂的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人越来越少，过了五分钟，仍然没看到谢尔顿。 可是……只有这一个走廊出口，不可能的……几乎一班的所有人都走完了。这个时候，尤金看到谢尔顿了，但这次他却捂住嘴，努力控制自己不哭出来。 谢尔顿唯一的一件校服也破破烂烂，上面被写满了脏话和涂鸦，但是以前谢尔顿不管怎样，都有着符合天才身份的自信，他温暖的微笑可以让尤金忘记一切不愉快。但此刻的谢尔顿眼眶红肿，头发上全是纸屑，垂头丧气宛如行尸的走着，任由身上的伤口露出来，眼神中是深渊一样的绝望。他在门口停下了，手中抱着一本书，尤金认出来那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钱给谢尔顿买的礼物，大概是一本关于快餐产业链的书。对于那本书尤金当时抓着脑袋也看不懂，现在大概也只能记得上面一些诱人的食物图片以及标价，但是谢尔顿可以对一长串文字进行滔滔不绝的分析。当时他们还畅想过，以后有钱了一起开个饭店什么的。 谢尔顿……为什么拿着这本书？ 这个时候谢尔顿突然转头，直勾勾的凝视着尤金，那暗淡的红色瞳孔看得尤金一阵心悸，尤金尴尬的笑了一下，但是谢尔顿这次没有笑，也没有快速走，只是就那样盯着他，看的尤金心里毛毛的，他到现在也没明白那个眼神的含义。然后谢尔顿突然低下头，咬破手指，用带血的手指在书扉页的白纸上写着什么，没有任何表情。尤金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 看着谢尔顿身上因为靠近能看得更明显的伤，尤金心如刀割。他想在对方下垂的修长睫毛覆盖的美丽眼睛中找到哪怕一点以前的开朗，希望，对生活的向往，但是并没有，只有……可尤金看不懂，那是他从来没体验过的黑暗。尤金无声的，撕心裂肺的恸哭着，泪流满面。他希望谢尔顿写最恶毒的话诅咒他，甚至发毒誓要和他斗到死。他希望对方恨他，指责自己为什么背叛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他……这个时候谢尔顿把书举到胸口，面无表情的看着痛哭流涕的尤金，那几行鲜红的短句尤其明显。 对不起。 以后不要见面了。 我不是个好人。 然后谢尔顿转身离开。这个时候刚好下课铃响了，尤金冲了出去，不顾一切奔过去想抓住谢尔顿的手，但是谢尔顿回都没回头看一眼就躲开了，撕下那一页纸揉成团，重重的扔到尤金脸上，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曾经尤金的全世界，仿佛全都崩解，压缩，被压进了这张小小的坟墓。 他跪坐到地上，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一切。 但是不久后他又恢复了冷静，默默走到卫生间洗了个脸，然后攥着那一张纸回到教室，郑重的叠起来，放进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装钱的夹包里。 这只是暂时的，等毕了业，尤金一定要去向他解释清楚，也算是了了个心愿，因为尤金早就明白，别离是必然的，只不过如今提前到来了而已。他们不可能走上同样的道路。他不可能被原谅，但是至少让他说出那句，我a……不，我喜欢你。 爱这种东西太沉重，童年根本没经历过爱的自己，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带给别人。 之后过了很多年，每当尤金想起那件事的时候，心中都会有很奇怪的感觉，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不会继续想下去。毕竟他和谢尔顿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都是敌人。只是觉得谢尔顿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强大，甚至现在过的那么惨。 不过现在在并不是同一扇门前，尤金勇敢面对了这个问题。他现在并不是感觉奇怪，而是心如刀绞。如果当时那个时候他闯了进去，或者说在更早他就坚毅的站在谢尔顿身前，是不是不会这样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做以前那个选择。 谢尔顿同样在哭泣，只不过以前那扇门他可以轻而易举打开，但他没有那样做；现在这扇门他愿意花所有力气打开，但做不到。 于是尤金在门前坐下，默默的听着哭声，只是等待着。 无论如何，这次我一定会抱住你，不管你会不会扑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