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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娘叫她凑近,低声道:“咱们家清晨起得早,约莫寅时刚过,便听到巷子里有人拖脚行过,啪嗒啪嗒,好不吓人。” 话音刚落,就听边上一道阴森森的低哑 嗓子响起:“可别当老太婆胡言乱语,水鬼闹妖,必出人命。” 谢吉祥低头,就看到瞎姑婆站在身边,用她那双渗人的白瞳盯着自己。 瞎姑婆突然出现,梧桐巷里平白凉爽起来,排队买炸糕的食客不由自主哆嗦一下,有那胆大的就嚷嚷:“姑婆休要吓人。” 瞎姑婆冷哼一声,又盯着谢吉祥看了一眼,这才如履平地一般回家去也。 赵婶娘忙打圆场:“好了,吉祥家去吧。” 谢吉祥压下心中怪异,待买过朝食,转身回家。 她家就住青梅巷一十八号,是个一进的小宅院,比之旁边的邻里,院墙要更高大一些,遮挡了院中的春日美景。 谢吉祥刚在自家门口站定,临近的十七号就打开了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低着头,拎着竹篮匆匆而出。 这是隔壁的阮莲儿,谢吉祥很是相熟。 谢吉祥问她:“莲儿早,怎么今日是你买早膳?” 然话音落下,却见阮莲儿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低头往边上躲了躲。 谢吉祥心中一顿,皱眉上前低声道:“你爹又打你了?” 阮莲儿低着头,用厚重的刘海挡住了脸上的斑驳,她没回应谢吉祥的问题,只说:“今日是文殊菩萨圣诞,我娘昨日就赶着去金顶寺上香,家中只得我来cao持。” 她不提,谢吉祥还不记得日子,如此一说,才想起转眼又是佛节。 不过谢吉祥惯是不怎么痴信神佛,闻言便安慰阮莲儿:“一会儿你回来去我家里,给你上些药。” 阮莲儿沉默片刻,最后轻轻点点头:“谢谢jiejie。” “去吧,去忙吧。” 谢吉祥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低头要取钥匙时,门扉却从里面开了。 一瞬光阴如旧影,门里门外,喧嚣热闹都不见。 这个一进的宅院,好似停留在旧日的烟云之中,只墙角的那一株杏花树,才有些春日的盎然。 一个高瘦的中年婶娘立在门内,她身上穿着靛蓝的衫裙,头发梳成规规矩矩的牡丹髻,鬓边一把枣木钗,显得整个人极为利落。 “小姐,回来怎么不进门?” 谢吉祥瞧见她,明媚的春光重又回到脸上。 她眯着杏眼,笑得一脸欢心:“寻不到钥匙了, 奶娘,今日的包子是萝卜馅的,你最爱吃。” 主仆两个用了一顿简单的朝食,把剩下的饭食用笸箩扣好,谢吉祥就回堂屋换了一双厚底雨靴。 何嫚娘见她又要出门,不免有些担忧:“一会儿怕是还要落雨。” 谢吉祥倒是利落:“奶娘放心,我不走远,就于运河边上买条鱼,再去找秀姑采买茉莉,这几日咱们便不出门了。” 何嫚娘松了口气,只道:“小姐且带上油纸伞,早些回来便是。” 谢吉祥笑着点头,背上何嫚娘给她做的粉红兔儿挎包,便轻轻巧巧出了门。 当年大梁定都于燕京时,便着手开始修葺运河河道,至今国祚已绵延百年,运河码头富裕了整个京郊南城。 从青梅巷出来,绕过梧桐巷和长干里,大约不过一刻,便能来到运河长街。 此时正是清晨时节,早春的风儿和煦,欢叫的雀儿活泼,人们三五成群走在春风里,热闹了整个长街。 伴随着风而来的,还有沿街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从长干里至南郊码头这一段运河长街,是这一带清早最热闹的所在。 青菜萝卜、地瓜芋头、蘑菇干菜,亦或者猪rou活鸡样样俱全。 因着临河,每日的鱼货也很新鲜,河虾亦很鲜美,今日谢吉祥来,就是为了买条青鱼,回家做酸汤鱼片来吃。 此刻正是鱼货摊最繁忙的时候,谢吉祥略等了一会儿,才排到她选鱼。 摊主热情道:“姑娘,今日有新打的青鱼和蚬子,新鲜得很,都买些家去吧。” 谢吉祥垫脚往他船上看,见盆中的几尾青鱼硕大肥美,游弋多姿,确实很是鲜活。 “劳烦大哥,选个四斤上下的便是,且要帮我杀好。” 摊主吆喝一声:“好嘞,青鱼一条!” 随着摊主的吆喝声,谢吉祥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那是什么,快看。” 谢吉祥下意识抬头望过去,就看繁忙的河道上,有个青绿的身影飘荡其中,影影绰绰。 一只浑身乌黑的乌鸦正立在那身影上,冲着岸边的人扬了扬翅膀:“嘎!嘎!” 不知怎么的,谢吉祥突然想到刚刚瞎姑婆的话。 水鬼闹妖,必出人命。 因着此刻船影如梭,水流略有些湍急,那飘荡 的身影仿佛眨眼的功夫,便飘到了岸边。 岸边一下子便嘈杂起来。 “啊,死人了!死人了!” “是不是水鬼?怎么有乌鸦?” “这人怎么死在河里的?啊!是个女人!” 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四周都攒动起来,胆子小的都往后躲,那些个胆子大的倒是一窝蜂往码头上跑。 一句惊呼声,便如同柴火入灶,一瞬烧水至鼎沸。 那乌鸦被人群惊扰,扑腾两下便一飞冲天,转瞬不见踪影。 谢吉祥便刚好在河岸边,离那飘来的“水鬼”很近,她眯着眼睛仔细看去。 这人脸上裹着层层面纱,一头长发如同水草一般飘散在水中,她身着一身青绿衫裙,脚上一双满是污泥的绣花鞋,却让谢吉祥心头一紧。 真的是个女人? 因着离码头很近,此刻谢吉祥身边的人跑的跑,叫的叫,皆十分惊恐。 唯独谢吉祥镇定站在岸边,一双杏眼仔细盯着水中的人瞧。 相熟的卖花姑娘苏秀姑凑到谢吉祥身边,用手拉她胳膊:“吉祥jiejie,你不怕吗?赶紧走吧!” 谢吉祥却拍了拍她的手,声音异常平和:“死人没得好怕。”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明亮的嗓音:“官差临场,诸生回避。” 因着清晨的长街热闹非凡,因此燕京护城司衙门的衙役一直有巡检,刚这死者漂在河面上时,巡检应当已经上报。 此刻来的,不是护城司就是刑部之人。 谢吉祥对刑狱之事颇为明白,略一推敲便能得知各种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