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
羡慕
电影放映结束后，主创人员一齐登场，开始问答环节。 除开普通观众，特意出席的方静羽也亲自起身问了一个有关剧情的问题，是张昆回答她的。 “天呐，是真的吧。” 后面的女孩果然已经惊呼起来。 然而之前还关心他俩的宋纤却露出不同的表情，没说话。 “怎么了？”林梨小声问，“你不是很关心他们吗。” “没什么。” 宋纤的心思千变万化，“突然觉得他们看对方的眼神有点太刻意了，假假的，没啥意思。” “可能吧。” 宋纤现在想的正是林梨猜的。 不是她对浪漫过敏，而是两年多前她已经亲眼目睹过了一回，身为一方当事者的真正恋人。 高中最后一年，苏乾在外地拍完电视剧拍电影。 两人隔得太远，他理解不到林梨脑子里的那根弦崩得有多紧。 林梨的号是在高二开始火起来，有了一两万的粉丝，她当时已经懵懵懂懂意识到这可以赚钱，所以没勇气舍弃。 现实生活里不少同学知道以后，老师找她谈过话，提示她切勿影响学习。 这点她当然明白。 她没多少倚靠，至少她的父母不可能，所以学习和账号，她都舍不得。 她给苏乾抱怨，苏乾说你有我啊。 林梨其实不太喜欢他这么说。 有些东西是苏乾的，就只是苏乾的，她的东西也只属于她，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改变。 她的高三充满希望，又被希望压得喘不过气。 有时和苏乾打电话时她因为还挂念着某道题，某条定理走神。 “你是不是觉得和我没话可说了？”苏乾在那头盯着她看，片场的白色灯光投在他身后，留给脸上大片阴影，看不清楚表情。 “没有，就是有点累。” “那你早点休息。” “嗯。” 她挂掉电话时竟然有了松口气的感觉。 这么偷偷摸摸谈恋爱，每天大半夜躲在寝室阳台打电话实在够冷的。 高考结束。 林梨终于高兴起来，苏乾心情也很好，他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苏乾陪她在a市玩了好几天。 但苏乾之前拍的电视剧趁着暑期提前开播，那段时间他多了很多工作。 诚然，炒cp只是其中一种常见的宣传手段。 苏乾和方静羽本人其实几乎没有身体接触，只需要多站在一起，多说几句话，相貌上又很相配的话，剩下的只需要交给观众脑补即可。 配合出来的效果比剧方意料中的还要好，两个小演员也有了知名度，这属于双赢。 唯一受伤的只有林梨。 她除了忙着拍照片拍视频，每天殚精竭虑想新主题吸引粉丝，和商家谈合作，剩下的时间就是不受控制地在网上搜索评论，看他们说苏乾和方静羽不仅角色很搭，就连真人也好配。 他们看上去的确很配。 就算苏乾再三强调他们根本没什么，林梨的情绪依然有些低落。 她清楚他们没什么，苏乾也不是那种人。 她只是有点羡慕。 表面上是羡慕方静羽。 其实她真正羡慕的是苏乾。 他的人生路线早就被他妈安排得特别又井井有条，只要他感兴趣的方向，便有成百上千的人为他服务。 她能感觉到她和苏乾身处的世界正在逐渐分裂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对此根本无法视而不见，而苏乾似乎只在乎个人和恋爱，完全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两人第一次说话在初一。 是林梨主动找苏乾说话。 她长得可爱，性格又好，班上同学都很喜欢她。而她注意到苏乾，她觉得他一个人闷在角落，还被其他男生欺负，看着怪可怜的。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跟他熟起来，这让林梨很有成就感。 苏乾头一次跟她分享心事，断断续续说了他家里的事。 林梨当时特别同情他，“你太惨了吧，还不如我父母都不管我呢，跟你说，我可自由啦，他们都羡慕我。” 她简直天真到可笑。 苏乾行事随意，是因为他有底气。 在学校的时候，他们看上去没什么不同，认真说来她还稍强于他。 可一走出高中校园，她迅速感受到了这种巨大的落差感。 如果只是单纯的朋友交往，就算对方是亿万富翁，她都不会为此自卑。 但恋人不一样。 苏乾真的还能只属于她一个人吗。 在两人都各怀心事的情况下，他们的几次见面都谈不上太愉快。 苏乾正在低头玩游戏机，边问，“你这两天为什么不联系我？” 林梨正在做小组作业用的ppt，“我在上课啊，还要装修房子。” 她努力争取，才在开学前让她爸给老房子赠予她，这还是她亲妈给她爸转了二十万，她后妈才点头达成的协议。 终于拥有第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她迫不及待想把它改变得漂亮一点，就像她小时候梦想的那样。 “你没那么空。”他顿了一下，“要不然还是我买个房子，一起住。” “还是不了吧。”她干脆拒绝。 托那部电视剧的福，苏乾最近渐有火起来的趋势，好几次出门他带着口罩和墨镜都被认出来了。他要敢这么做，经纪人肯定要来悄悄给林梨做心理工作，苏乾mama知道了也不合适。 “——好。” 苏乾放下游戏机，过了几秒，他又说，“我和方静羽真的没什么。” “我知道。” “那你干嘛不想理我。” “我没有不想理你。” 这两句对话，最近他们一直在重复。林梨有点烦了。 “那就是讨厌我？”苏乾的表情不大好，“去年开始不想理我，上大学也不理我，你到底有多讨厌我。” 抓着鼠标的手紧了紧。 为什么总要等她来理他，等她来喜欢他。 因为他真的无事可做，没有任何烦恼了吗。 林梨大脑一片空白，眼眶里包着岌岌可危要掉下的眼泪。 她一字一句说，“对，苏乾，我讨厌你。分手吧，我不想看见你。” “好。” 苏乾的目光很冷，“你说的，我答应你，林梨。” 这一刻，坐在电影座位上的林梨终于反应过来，明白苏乾说的讨厌出自哪里。 说的气话，苏乾居然还一直记着。 她讨厌的哪里是苏乾。 她讨厌的是过分在意造成的不安和焦虑。 讨厌这个没人知道她和苏乾相爱的现实世界。 但最最最讨厌的还是天真、笨拙的自己。 台上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抽到了林梨背后刚刚讲八卦的女生。 “这个问题我想问一下苏老师？” 现在娱乐圈人均一个老师的称呼。 苏乾点头，“客气了，您说。” “就是你们露宿的那个晚上，您不是打算第二天就牺牲自己了吗，您躺在后面摸着胸口自言自语，到底说了什么啊，我当时看的时候就特别好奇，但没听清楚，还只是您那个角色又在骂人？” 她问完，全场爆发出笑声。 苏乾也跟着笑起来，等现场没那么吵了，他才轻咳一声，是告知大家他即将短暂进入角色的一个预告。 今天的他还是一身黑衣打扮，头发全抓到后面，露出漂亮的脸孔。 他眉头微微皱起，刚才轻松的笑容突然变得苦涩，一瞬间，和电影里那个又怂又惨的角色又重合在了一起。 他脸对着提问者的方向，幽深的双目直勾勾盯着某人，嗓音干涩又苦闷。 “如果她还讨厌我，我倒不如死了算了。” 场内静了一秒，才爆发掌声，这是对苏乾迅速进入状态的喝彩。 女生坐下来，才拉着同伴激动地小声说，“老天。我以为会很尬。结果他看我念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是就是，天呐！他眼睛真的会说话！” 宋纤嘶了一下。 她正想跟林梨吐槽这小子装正经，转头却看到林梨的脸朝另一边侧开，似乎正在发神，根本没注意到苏乾刚刚是如何回答的那个问题。 “不舒服吗梨梨？” 她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手，手心全是冷汗。 （得换个码字软件了，上午丢了三千多字找不回来好难受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