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文学 - 言情小说 - 娘子你好在线阅读 - 第四章 初见总是不太愉快

第四章 初见总是不太愉快

    事情果然朝着最差的方向进行。

    怪不得他不愿意脱。

    只见小小的后背上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厚厚的一层上有刺眼的红色漫开。像一只张开着艳丽的嘴唇的野兽,不受控制地留着贪婪的涎水,在腰裤上留下斑驳的深痕。

    没有被绷带遮住的肌肤上,伤痂重新裂开,红色的嫩rou向外翻飞。

    我突然想到自己将他抗在肩上时的颤抖,我以为他是害羞的,现在看来大概是疼的。后来还把他丢到水里,这下我也不免有些心虚:“你刚才,怎么一声不吭?”

    艾洛斯脸上红得发青,嘴唇隐隐泛着白色,碧绿的眼珠盛着盈盈水雾:“说什么?”

    “说我伤口太痛,你轻点吗?”

    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点点头:“对啊,你为什么不说?”他说了,我自然会小心地对他。

    艾洛斯半晌露出一个苦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别让我更加难看了,梁止。”

    我不太理解,反驳道:“我觉得你挺好看的。”

    恰时苍穹洒下第一丝晨光,照耀在比肩太阳的金发上熠熠生辉,绿眸的水波晕开,碧水蓝天都纳入其间,如高不可攀的神明,亦像纯洁无暇的天使。

    我真心实意地感叹:“真的很好看啊。”

    艾洛斯的脸颊像一颗熟透的红苹果,饱满地仿佛要滴下水来,眼中的忧伤被薄怒替代:“你!胡说八道!”

    我铿锵有力:“我说的都是实话,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很丑?”

    艾洛斯怎么回答好像也不太对,他抽搐半晌,也没个回答。我懒得跟他争吵,从兜里摸出治疗剂丢过去:“这都不重要,你先把这个喝了。”

    在艾洛斯警惕的目光下,我将他身上的绷带取下来用扔进河里,红色像墨水在河里晕开,顺着水流流向看不见尽头的前方。

    “然后你把身体洗干净,不要留下腥味,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着,我退到河边,在泥泞中滚了一圈,成功化作一直脏兮兮的泥猴。

    几个跨步跻身茂密的丛林中,逆流而上。

    先前在河里飘着时,我依稀看到了能够止血的药草,离这里不远不近。走过杂草丛、碎石堆,泥巴滩,河水逐渐变成了小溪,蜿蜒穿行丛林,如一条流光四溢的纱带,在太阳冲破云层的瞬间溢出耀眼的光辉。

    打在茂盛的枝叶上,给它们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裙,俏皮地在空中起舞。

    成为寂静旅途上唯一的伴奏,又陪着我回到艾洛斯清洗的河边。

    遥遥望去。

    艾洛斯的整个身体都 浸在水里,只有一颗孤零零的脑袋漂浮在水面上。金发在粼粼水光下散发出一层薄薄的光晕,璀璨夺目令我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他听到声响一下睁开紧闭的双眼,警惕的目光冰冷地射过来,身体似要从水中暴起。当看清是我后,身体缓缓放松,眼中寒意的同时又生出些许薄怒。

    还在生气?

    不是吧?

    我只能当做没看到他的怒气,惊叹道:“你怎么还在水里?”

    艾洛斯面色不虞:“不是你要我洗干净血腥味?”

    “我的天,你这么泡着伤口能愈合?伤口不愈合你能洗得净血腥味?”这人到底有没有生活常识?

    之前让他脱个衣服还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现在居然照着我说的一字不差去做?

    该说是长进了,还是该说他真的有些蠢呢?

    艾洛斯不清楚我在心里如何非议他,反露疑惑:“你不是给了我一管治疗药剂?伤口怎么会还没愈合?”

    边说还边伸手去抚摸后背上的伤痕,摸到润湿的痕迹后将手指放在身前,揉捻指腹的淡淡红色:“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还不待我发问,艾洛斯狐疑地盯着我:“你给我的真的是治疗药剂吗?”

    我利落点头:“当然是。”

    但我没告诉他,这瓶药的来源。

    他从水里走出来,上下打量我的反应,实在找不出异样,轻声低语:“这就奇怪了……”

    “还不是你一直泡在水里,伤口都给泡开了。”

    我也不再询问他刚才是在怪不得什么,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将取得的药草磨成汁水,收敛好呼唤艾洛斯过来。

    他将外套松松套在身上,脸上仍然滑过重重思虑,对我的回应便显得漫不经心:“叫我做什么?”

    等他靠近后,我用力将艾洛斯拉到身边坐下,避开他的伤口将衣服捞起来。在艾洛斯即将爆发的前一秒,我没好气解释:“还能干嘛?当然是给你伤药啊!这么重的腥味,你那点物资可不够我给你当保镖的报酬。”

    艾洛斯僵硬着身体,没在多做反抗,吃惊地问我:“……你还会古医术?”

    我点点头,又想着他看不见,只好“嗯”了一声:“也就只了解一点。”

    他背部的伤口边缘新长出的嫩rou因为被水泡得太久,向外翻飞着,又经历了艾洛斯外套的摩擦,红肿充血,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炸,里面或红或黄的液体也会随之四下飞溅。

    我将药草末一点点覆盖在艾洛斯的背部,从背包中取出绷带细细缠绕,问道:“你很怕杜梅拉吗?”

    艾洛斯咬着牙,抑制着因疼痛引起的颤抖,颤声道:“什么?”

    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他咽下一声闷哼,低哑声音:“我才不怕他们!”

    坚定地态度却因为身体的疼痛变成了断断续续地气音,虚弱得像是在跟我撒娇。

    我噎了下,在缠绕绷带的瞬间抖落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有些嫌弃:“那你也太弱了吧。”

    刚才的混战虽然声势浩大,战况凄惨无比。

    但死去的人中大部分都是对杜梅拉迫人的外形感到恐惧而一时忘记了还手的倒霉蛋。如果他们不害怕,仅仅只是从杜梅拉手中逃脱并活下来也非难事。

    比如像我一样,将精神力覆盖在自己身上,隔绝杜梅拉的视觉追踪。然后在找个隐蔽的藏身之所,想法办盖住自己的味道不至于被杜梅拉发现就好。

    就算不能将精神力覆盖全身,但仅仅保护自己身体的重点部分也是可以的。我的目光不期然落到艾洛斯的后背上,无论怎么也不至于受到这么严重的伤。

    对精神力的cao控,可是自我们能行走时就开始学习的课程,也是贯穿我们所有课业的重点!

    我真想问艾洛斯他在学校里都在学什么!同时也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带着他。

    虽然食物很重要,这颗荒星上或许甚至没有我能吃的东西。但如果队友太拖后腿,那我还更情愿去寻一寻那不知道有没有的未来。

    大概是我鄙视的情绪过于明显,艾洛斯梗着声音解释:“我是因为去救一个被杜梅拉袭击的同学,才会被伤到!”

    “并不是因为我太弱!”

    这个理由我倒是没想到。

    原来在刚才那么紧急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想着去救人?

    我由衷赞叹:“那你还怪厉害的。”

    听到我的夸奖,艾洛斯似乎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正要趾高气昂地说什么,又听我问道:“那你救的那个人呢?”

    我没察觉到周围有其他生物的气息。

    是被他丢在哪里了吗?

    我想应该不是,如果要丢掉他,那么艾洛斯最初就不会去救他了。

    难道是……

    问题出口的一瞬间,我就有点后悔。

    果不其然。

    艾洛斯原本就僵硬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就像被冻结了般,冰冷的可怕,连声音都带着冰碴:“他死了。”

    随后冰面裂开一点裂痕,向着四面伸出无数的裂纹。“轰”的一声,冰面碎开,将他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破碎:“我没有救到他……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但是……我没有救到他……”

    连脖颈也难过地弯曲着。

    我将最后一圈绷带给他缠好,从他身边起身,不太在意地说道:“这样啊……那他还真倒霉。”

    耳边是突然炸开的破空声,我的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一手钳制住艾洛斯,一手卡着他的脖子将他压在身下,厉声质问:“你要做什么?”

    艾洛斯比我更加生气,怒目圆视,声音却轻的即将随风飘去:“你说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别突然发疯!”

    艾洛斯愣愣地瞪着我,眼睛上浮现出丝丝红色,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偏偏声音中再没有了先前的虚弱:“你怎么敢这么说的!”

    他严声喝问,但被我卡着气管,像一只年迈的机箱,发出“呼哧呼哧”的巨响如惊雷在我耳边炸开:“什么叫他们太倒霉!明明是我!是我没有救下他们!是我没有拯救他们的生命!这都是我的错!”

    他看着我,但又好像在透过我看着其他人:“你怎么敢说他们倒霉的?难道倒霉就该死吗!”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火气,捂着他的嘴低声呵斥:“小点声!”

    然后我才解释,道:“你跟我都得承认杜梅拉很强,不然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我们也不会在这里苟延残喘……”

    察觉到掌心下的挣扎,我加重的捂嘴的力道,将他的声音全都按在他喉间,“但你我也不得不承认,从杜梅拉手里逃出来并没有那么难不是吗?运用从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已经足够,就连伤成这样的你不也成功逃离那个战场?”

    “但是他们死了!”

    “死在了杜梅拉的蹄下!”

    为了让他冷静,我沉下声音一字一句:“如果不是他们倒霉遇到了正好害怕的东西,那就是他们太弱、在学校里偷jian耍滑,上课溜号,没有专心学习!而这样的人是根本不值得你献出生命去拯救他们的!”

    “所以你安静点!”我盯着他的眼睛,威胁道:“如果引来了杜梅拉或者你的伤口崩开了,别怪我抛弃你!”

    艾洛斯本就大睁的眼睛,似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从里面滚落出来。片刻后他失落地垂下了眼帘,刚才那股怒气在逐渐消散,对我的抵抗几近于无。

    我这才放缓了声音:“如果你明白了就安静点,别大吵大闹的。你要是冷静了就点点头,我就松开手。”

    艾洛斯恍惚着抬起眼帘,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不知是在看我还是在发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松开他时,突然感到手心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如蛇一般滑过,留下一道被舔舐后的濡湿感。

    等我想明白舔我的东西是什么时,麻意顺着背脊向上攀爬至头皮,我的半边脸麻木到甚至做不起表情。也不等艾洛斯点头,我立刻松开他起身后退两步。愣怔地盯着手心上面明显地湿痕,忍了忍没忍住低骂了句:“你有病?”

    艾洛斯从地上自如起身,便点点头,还有空整理凌乱的衣服:“对啊,我受着伤呢,搞不好还发烧了。”

    “你!”

    我觉得此时应该有什么比较贴切的词汇让我骂他,但是教官的教导中明显对这一块有所缺失,我翻了翻空白的脑袋,最终也只能重复刚才的话:“你真是有病!”

    我想把手上的水迹擦干净,一想到如果衣服上有他的口水,我气得头都在痛。

    艾洛斯尤嫌事不够大般,笑吟吟问道:“你嫌弃了吗?那我真是伤心,泪水都从嘴角流下了。”

    “够了!”我大步走到河边,狠狠搓洗自己的掌心:“别说了,太恶心了!”

    直到把手都搓红,还是感觉心里堵得慌:“你真是够恶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