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唯有你可以

    “怎么你们办公室今天放假了吗？都没人了。”来人肩挎着一个大大的帆布袋，攀着门把手，稍弓身张望了一圈巧笑倩兮问道。

    俊意嗔笑了一声，“哪里放假，都出去搬砖了。”

    关好门后轻推她后背。

    “快进去坐啊，我正想去找你，你就来了。”说着边招呼边走到一旁的茶水吧台去准备东西。

    逄韫淸停住瞥了下眼俊意，一副根本难以置信的样子，满心的哀怨隐隐待发，索性直溜溜的出来：“你这话是真，可是啊，我也不敢信。”

    说完她熟络的往里面的会客厅走去，理了理衣裤后，在其中一张沙发椅放松坐下。

    俊意手里正忙活着，拿了杯子边倒水边歪歪头，目光扫到她脸，笑着询问：“这话又是从哪里说起来了？”

    两人稍稍还有些距离，声音听着也不响，但是整个空间无他人，所以还能听得清。

    韫淸作势无奈，见俊意已经端了个棕色圆形小托盘朝她这边过来，忙将叠加的双腿往边一侧。俊意在她身旁坐好后，把盘子里水杯递给她，笑意挂嘴边等着韫淸的话。

    韫淸喝了口水润润喉，稳稳气息。

    “你啊，一年到头忙个没完，人影也难寻，年初说好了有空去我那茶室坐坐的，我等了快大半年，硬是从庭院的白玉兰盛开等到枫叶快红似火都等不来对面的人与我品茗赏雨呢。”

    俊意听完曲了腰哈哈大笑，又止不住要回她话，边夹带丝丝喘气说：

    “老逄啊，你这嘴啊，天生就是来对付我的，我现在一个大活人不就在你面前坐着了。”

    韫淸又喝了几口水，摇摇头撇撇嘴，

    “那还不是我那破茅庐没人顾，我只好勇登堂你这金尊三宝殿。”

    俊意也不敢真跟她斗嘴，知道她这人巧舌善言，嘴巴里藏的话可比那古人的藏书多。于是她细细瞧着韫淸，不住觉得看不够。

    脸庞清丽脱俗，天然美饰，身段柔美别致，上身蓝白条纹下身卡其色休闲裤装看起来别有韵味。行动中从容伶俐，温婉处寻见真章。

    她叹息了一阵，望着她那青黛般的眉毛，稍稍问她：“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我刚去了钱江附近的一家餐厅送茶叶，想着你在这里，就顺道过来看看。”

    俊意拿起自己的咖啡抿了一口，抬眉笑道：“业务拓展得越来越广了，逄老板。”

    韫淸别别脸嗔她，“是以前合作过的一个客户，开杭帮菜餐厅的。前阵子他说在钱江新城开了一家分店，让我把今年新春摘的雨前龙井送去给他们做龙井虾仁用。碰巧他们的老板刚从国外回来，正好在调试菜品，他们就顺便让我留下来也品尝看看。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我成了个试吃员，他们负责做，我负责吃。现在，我这满肚子都是剥了皮的小河虾。”

    “那不好？你最爱吃茶和虾了，这下“一劳永逸”了。”俊意扬眉笑得恣意，开心终于有话可抓她。

    韫淸摇摇头把杯子稳稳放下，摸摸自己的肚皮，“我还是比较喜欢他们两个分开进入我的胃。”

    好像又想起什么，侧了侧身，一脸神秘。

    “对了，我顺便带了点东西给你。”

    韫淸从一旁的帆布包里拿了个绛红色纸袋子，哗啦啦的脆纸响听得人振奋，她抽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一个磨砂外形的小玻璃瓶子，晃晃当当的。

    “青梅酒？”俊意又惊又喜，眸子精光闪闪，声量高了几度问道。

    “你呀，不愧是酒葫芦。这眼睛看了酒就跟那猫儿看见了鱼似的，精亮着光馋得快流口水儿。”韫淸有几分柔情的疼爱在形容自己的好友。手也赶紧递过去给她。

    “几时做的？”俊意放下杯子，双手接过瓶子端详起来，虽然隔着一层模糊的磨砂，但还是可以看出是亮亮的冰糖黄色，称琥珀色更好。她如品珍宝一般爱不释手。“看着瓶子品相都不错。”

    “又犯了买椟还珠的品性了。这是我去年夏至在余杭青山村做的，酿完后就一直放在我那茶室。一直等你来尝结果你不来。今天想着来你这里，知道你喜欢，就拿了一瓶过来。你要是还爱喝，我那里还有一大缸，改天你过去，让你喝个够。”韫淸说着眼眸都亮起来，谁不喜欢自己辛苦酿造的东西能得到对方的珍惜和赞赏，看着俊意满意的笑容，此刻心里比什么都熨贴舒畅。

    “我那就得了这个巧了。”俊意直念太幸运太好了，最后直接没了伪装。

    “我现在就想喝了。”

    韫淸要笑她，知道也拦不住她，没等她开口调侃她几句，看她已经起身往刚刚的吧台去拿杯子了。

    俊意刚拿了两个酒杯出来。手一下子停滞住。出院前孙伯伯的叮嘱言犹在耳。……转而停住站在原地不动了。韫淸难得看她这样，生生刹住的冲动，便问她，“怎么了？”

    俊意甩甩头，“好酒得配好东西，我这里什么都没，等下次去你那茶室搜刮点好东西，再痛痛快快喝一次。”放下杯子重回到座位上。给韫淸的杯子又添了点水。

    韫淸也不作他想，笑着点点头。

    窗外热风微微透过窗缝隙进来，绿叶摇曳，看着人都心旷神怡。

    俊意看着桌面上的瓶子，笑了一声轻轻说道：“我还记得富阳的青梅，圆滚滚的可憨了。小时候我特别爱吃，我母亲怕我酸到，便用白糖去拌匀，可惜那糖只裹在外面一层，没有渗透进里面果rou，我不觉得，吃了一小盆，结果牙齿软得连豆腐都咬不动。”

    韫淸怔住，见她眼睛里已是遥远的山雾，nongnong的，渐渐化作一抹轻云，好像随时可以飘走。

    她清了清嗓子，扯了个笑容。

    “不用吃酸了，我给你带了甜的。”

    说着又从那像哆啦A梦的百宝箱一样的帆布袋里拿出了一大盒青红皮的冬枣。

    “一个陕西大荔的朋友给的，还没上市，说头起掐尖的摘，最甜了。我舌头钝，尝不出，特地来给你试试。”

    圆溜溜的大个头枣子已经洗过还挂着水珠子，她拿了纸巾擦干递给俊意，俊意吸吸鼻子，拢回神来，笑着接过。咬了一口，皮薄rou脆，满口甜甜的，是不错。她看了看韫淸，不住说道：

    “你啊，是平常舌头太甜了，阈值都高了，所以尝不出。”

    韫淸这下总算被说得哑口了，抬起手腕子蹭了蹭鼻尖，不好意思低下头笑笑。

    “最近你们茶山忙吗？”

    “忙。疫情过后，就有很多游客来山里采茶游玩，前阵子不是正好暑假吗，好些大人带着小孩子来山里体验炒茶，熙熙攘攘的热闹得不得了。我怕师傅们忙不过来就去山里帮忙。当然，我打打下手而已，其他的……”俊意一听不乐意，赶忙按住她手，打断她话。

    “得了哈，你还打下手呢，任何人都可以谦虚藏拙，可是唯有你，你是最不能谦虚的人了，逄师傅。”

    韫淸也不能同意她话，噗嗤笑了一声，“那我也要说一句，你不能驳我。所有人里面，谁都不可以骄傲，唯有你可以。成工。”说着目不转睛看着俊意，就好像是看着一块山间美玉。

    她一袭红色的连衣裙，只露上面出脖颈和手掌，下面小腿肚脚踝的部分，一片片白白的。好像白得那块红布不小心粘上白一样，稳稳贴贴的。腰身微微收紧留了点皱褶，边上打了个简单的结，上身的领子处也有一个同样的结，虽然瞧着有些旧了，但是整个款式依然是时髦的，让她不住觉得，她穿着，衣服也是可以这样历久弥新的。

    俊意不由得好笑，得得得，她们还没说上几句两人就这样了，：“以往得你金口一句夸奖都难，今天是怎么了？看来真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对，是顾我这破房子。”说着指了一圈天花板露出白白的牙齿轻声笑起来，韫淸赶忙拿住她手指，收住笑，正色道：

    “你这破房子没事，我那破房子可有事。”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俊意乔了乔位，离她近点。

    “我想拜托你帮我个忙呢。”

    “什么重要的事？还带一脸愁容的。”俊意更加糊涂了。

    “还记得我之前在杨公堤那拍的房子吗？”

    “怎么能不记得，何止记得！简直印象深刻！逄总豪斥巨资一手买下。”俊意一时激动拉着她手不住摇晃，当时这新闻可不止她一人震惊。可是见韫淸一脸不快，愁云密布的样子。

    “这是为这事呢。实话告诉你，怕你不信。”

    “怎么？”

    “不是买的，是租的？”韫淸快速说道。

    “租的？”俊意高了一声。

    “是啊，租五年。当时价钱都快谈妥了，后来说不卖了，有些政策影响。我现在要拿来做茶室用，想请你帮我看看。”韫淸如实说，看了看俊意，有些不太意思，但是还是开口了。

    俊意抿抿嘴，“我记得那可是文物保护级别的房子，怕不好弄。”

    韫淸笑了一声，“正是呢，按他们要求，我请了我学校的校友还有跟国外那边的一个协会联合一起，经过几番手续，已经拿到动工准许，准备装修了。”她说完轻松一笑，眉眼间又夹带愁容，

    “只是我呀，正愁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拜托你再帮我做一副屏风。”

    “屏风吗？”俊意忙问，脸色疑问。

    “是啊。房子改做茶室，里面的厅太空旷了，看着不怎么好，所以我想加一面屏风添添色。”

    俊意耳边立即荡起孙伯伯的话，还有兰嫂和康显渠的混杂的七嘴八舌，嗡嗡作响。

    “你这个几时要？”她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她那房子什么时候装好。

    韫淸知道她的顾虑，只是说，“我不急，时间肯定不赶。”

    俊意点点头知晓，“你这么一提我也不好马上说我做得来，得确定风格尺寸，还得去现场看看。”

    韫淸赶忙抓住她话间机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明天跟我去西湖边看看，怎么样？”

    俊意撇撇嘴。

    “我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手摇了摇酒瓶子，一手抓起盒子里的冬枣子，一脸无奈叹了口气。

    韫淸快忍不住偷笑，拼命憋着，脸红红的，还要故作镇定：“总之行不行，你明天去看了就知道了。”

    俊意乖乖点点头，韫淸也不多坐，准备起身离开。两人走到门口，韫淸似乎想到什么，

    “对了，你上次说要的东西我已经托人问了，东西有点特别，可能没那么好找。”

    俊意别别手，“那个不着急，有无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