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two(二)
02 潘西和布雷斯的航班是下午两点半到的,因为中午的时候又下了一阵小雪,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但总归是平安无事到达了,晚点德拉科也不介意,毕竟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在来的路上,德拉科一直在想他见了两个朋友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他又该怎么面对已经相隔四十年时光的好友,他又想他们两个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头发变得花白,脸上长了皱纹,声音也变得苍老,性格也变得平和。 他想了许多许多,一时忧愁,一时激动,一时又开心,一时又难过,那些复杂纷乱的思绪交织着,临了了,又变成了几分胆怯和无措。 他不知道东方有句谚语叫近乡情更怯。 潘西和布雷斯一出机口就看见了飘在人群中显得扎眼无比的德拉科,潘西最先叫出了声,“德拉科!” 她拉着丈夫,一路小跑着跑了过来,声音和行动都风风火火的,直率的脾气一如从前,可是苦了布雷斯,被她拖着跑了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的,等两个人好容易跑出了长长的出机口,布雷斯弯着腰喘着气说道“我说你就不能慢点,德拉科又跑不了。” “布雷斯·扎比尼,你说你自己不注意锻炼身体还有脸说这话,瞧瞧你的啤酒肚,再瞧瞧你年轻时候的身材,你都几年不锻炼了,和你说你还不听!” 布雷斯尴尬的轻咳一声,看了一眼救世主和德拉科,“这是在外面呢,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怎么,这会儿嫌丢人了,嫌丢人你倒是改啊,脾气倔的像个怪老头,越老越顽固了,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了?都怪我年轻的时候太看皮囊,现在你连皮囊都没有了,你看看你还剩什么?” “你看你说的叫什么话,我怎么就叫空有皮囊了......” 在德拉科路上关于好友的各种想象中,他唯独没有料到他再见到两个人时,会见到这样......这样的一对平凡又常见的老夫妻,德拉科一时有些想笑,笑这两个人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越来越幼稚了,笑意到了嘴边,又突然化成了一声轻轻的感叹。 真好啊...... 德拉科静静看着两个好友,看着他们脸上泛起的皱纹、鬓角的白发和幸福的、带着无尽爱意的眼神,死而复生之后,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特别的、哀而不伤的感觉,多年老友重逢,时移世易,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可当看到好友这些年来一直过得不错的时候,藏在心中的沉重情绪也突然骤然一空,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尽管有许多的感慨,许多的情绪,到最后也都变成了一声低低的感叹。 真好啊。 德拉科看着他们两个,笑了一下。 “潘西,布雷斯,好久不见了。” 这年轻的、熟悉的声音像是穿过厚重的时空铺面而来,两个人都是一怔,不约而同看向他。 尽管昨天已经发过邮件,尽管下了飞机后潘西就立刻打来了电话,尽管他们早就平复好了激动的心情,不再像刚知道的时候那样激动,潘西的眼里还是立刻就蓄满了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 “四十年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声带着控诉的哭腔响起,很快淹没在别离和相聚每日上演的、熙熙攘攘的机场中。 德拉科第一次见到潘西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骄纵又爱哭的麻烦大小姐。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德拉科并不喜欢潘西,他被父母娇纵着长大,从小就习惯了自我和娇蛮,猛的被父母长辈送来一个娇滴滴的、脾气还不好的小姑娘凑在一起,可不就互相看不顺眼了。 毕竟潘西和德拉科是如出一辙的大小姐脾气,同性相斥,德拉科能喜欢她就怪了。 而偏偏在小小德拉科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绅士风度这个词汇,小孩子的世界单纯得过分,他才不管大人们说的那些你是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的歪理,潘西和他抢玩具和糖果,他就抢回去,可潘西的字典里就更没有举止淑女这个词了,她看这个小气吝啬的金发小鬼和她抢玩具,她就拉起袖子,拽起小洋裙,和德拉科在草地上打了起来,打得两个人头上身上都是草梗和泥土,价格不菲的小童装也被树枝勾烂,于是两个人就齐齐被家长臭骂一顿再提溜出去罚站,不认错就谁也不许吃饭。 罚站着罚站着,两个脏兮兮的小鬼头,肚子饿得咕噜噜叫,又在外面干站着不许动不许说话,一开始两个人还生着气,谁也不搭理谁,站着站着,就实在无聊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先挤了一下眼睛,另一个人就跟着撅了撅嘴,你一来,我一往,两个小孩就互相挤眉弄眼逗乐起来,还偷偷的笑,等家长们来质问他们知道自己错了没的时候,隔着窗户就看见两个人正打着眉眼官司玩得不亦乐乎,全然忘了之前在草地上打得有多难舍难分,家长们噗嗤一笑,原本准备好的、教训两个人要好好相处的腹稿也都变成了废纸。 虽然这两个孩子过几天还是会继续打起来,但也不妨碍他们两个这时候相亲相爱。 后来两个人渐渐长大,变得懂事起来,孩提时代的那些手脚牙并用的打闹也就成了过去式,只是两个人的关系却越来越好了,上了霍格沃兹更是形影不离,有德拉科·马尔福在的地方,别人总能看见潘西·帕金森。 按理说两个人一起长大,又一起上学,怎么看怎么都应该在青少年时代生出不一样的情愫,可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太过相熟,也太过了解彼此,尽管潘西常常捏着嗓子rou麻兮兮的向德拉科“告白”,但她好像只是为了看德拉科被她恶心到的便秘表情,在德拉科习惯了的白眼中弯着腰哈哈大笑。 这样没品的玩笑开多了,他们两个之间就更没可能了。 德拉科认识布雷斯的时间要比潘西晚得多,这或许是因为布雷斯的母亲在他小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改嫁,以至于让他也一直跟着母亲辗转居住在欧洲各国,没有什么机会能认识世代定居在英国的德拉科与潘西。 德拉科和布雷斯在上霍格沃兹之后就成为了室友,整个寝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住。 其实斯莱特林的宿舍也并不全是两人间, 尽管因为斯莱特林一向人少,斯莱特林地窖的寝室总能空出来几间,但最开始的时候,德拉科分到的寝室确实是住了四个人。可那时候的德拉科·马尔福多傲慢又蛮横呀,他不想和那么多人住在一起,就求着自己父亲动用关系把其他两个室友踢走,他甚至还想把剩下的那个布雷斯·扎比尼踢走,最后被卢修斯狠狠警告了一顿。 “德拉科·马尔福,你给我适可为止!你这个室友的继父是魔法部高层!” 好吧,小小的德拉科·马尔福虽然被卢修斯娇惯得无法无天,但他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什么人又值得他结交,什么人不值得结交,虽然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本不该如此势力和现实,可那时的德拉科·马尔福的的确确是这样一个人,马尔福家族狡猾和精明的本质早就随着他的家教刻入了他的骨髓里。这并不讨喜——事实上,救世主当年对他的态度也证明了这一点,他的精明和狡猾也因为他的单纯和天真显得无比幼稚和拙劣,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拙劣。 而布雷斯·扎比尼要远比被捧在手心长大的、无知而浅薄的德拉科·马尔福早熟得多,这让他在最初面对德拉科的刻意示好时,虽然不至于像救世主这样当众给他一个难堪,却也不咸不淡的敷衍了事,这让刚被救世主拂了面子而心情无比糟糕的马尔福大少爷如同再次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怒不可遏,整整一年,两个人在寝室里都没有说超过十句话。 不过在外面的时候,布雷斯倒是从没有拂过德拉科的面子,虽然不至于表现得和他有多要好亲密,但也到底表现出了斯莱特林之间特有的、淡漠疏离而极有分寸感的同学情谊,这让德拉科在恼怒他的同时又不好发作,只好憋着一股气,暗自挫败,偏偏又不好由着脾气找他的麻烦。 从怎么让坏脾气的马尔福少爷吃瘪上看,斯莱特林出身的布雷斯·扎比尼就比直脾气的救世主手段高明得多。 但两个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矛盾,又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德拉科单方面的赌气行为也像极了小孩气的胡搅蛮缠,渐渐地,随着德拉科慢慢长大,他也就和布雷斯的关系缓和了起来。说到底,布雷斯只是傲气了些,可斯莱特林从不缺他这样傲气的为人处世和不咸不淡的同窗态度,德拉科这样生他的气,也没什么道理,说出来都不占理。 等两个人真正关系缓和的时候,是在三年级,那年的圣诞节假期德拉科罕见的晚走了一天。好容易能自由出入霍格莫德,又正值放假,没人管束的德拉科一个人跑到霍格莫德疯玩了一天,到了下午才意犹未尽的回来,一进寝室就看见布雷斯正一言不发看着一封信,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可怕,他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德拉科已经回来了,只是对着那封信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将信纸一撕两半,冷笑一声,声音里浸着冷冽的怨恨与刻薄。 “又一个没脑子的冤死鬼,下一个倒霉蛋会是谁?” 德拉科突然发现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可这时候再想走就太刻意了,他只好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收拾起行李来。 他在这边窸窸窣窣收拾着东西,装作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一边又不时往布雷斯那边瞟几眼,一开始布雷斯只是坐在椅子发着呆,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他不知从哪里摸出几罐啤酒放到桌子上, 刺啦一声,他仰着头就开始往嘴里猛灌。 身为一个斯莱特林,他本不应该多管闲事,但看到他这样给自己猛灌酒的样子,德拉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也是和他当了三年室友的同窗,他刚想劝劝他,布雷斯就拉着他坐了下来,不由分说往他手心塞了一罐酒说道,“不要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陪我喝点。” 酒喝了一罐又一罐,随手往地上一扔,布雷斯往椅子上一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对德拉科讲起了自己的母亲。 扎比尼夫人一向是魔法世界最有名的黑寡妇,在这几十年间,她的每一次改嫁都会以成为寡妇告终,然后她就会得到一大笔不菲的遗产,并且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找到下一个被她的美貌和气质所蛊惑的男人,成为他的新妻子。凭借着不断的改嫁与守寡,扎比尼夫人在这几十年间不知积累了多少惊人的财富,有许多人都在私下猜测她一个人的财产足以抵得上整个马尔福家族几百年的积累。 而关于扎比尼夫人总是能很快守寡的“巧合”,魔法世界并不乏猜测和流言,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这些私底下的议论也始终无法摆在明面上,只是充作人们茶前饭后的闲谈而已,而布雷斯一开口,则直接证实了那些流言和猜测。 他一直都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他甚至亲眼见过她如何将毒药放进那些男人的茶杯和饭碗里,然后笑容温柔娴静的将下了毒的东西端到继父的面前,一边说着柔软关切的话语,一边冷冷看着他们将毒药吃下去。 布雷斯的神情和声调很平淡,却难掩怨恨、痛苦和折磨。 有这样一个母亲,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几乎都在不断的进入新家庭,然后眼睁睁看着母亲亲手毁灭这个家中度过。 你知道么,我还记得我的上一个继父怎样抱着我,带着我去买魔杖的情景,可一转眼,他就死了。布雷斯说道。 他精致华美的吃穿用度、他从小能住的大房子,没有一样不是靠吸别人的血得来的,当布雷斯渐渐长大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尽管他并没有亲手杀死任何一个人,可他还活着,活得那样富足奢侈,这就足以让他变得不那么无辜,足以让他背上罪孽。 可偏偏,这个杀人凶手不是别人,而是他唯一的家人,他的母亲,他儿时无法阻止母亲作恶,即使他已经长大,可相连的血脉和斯莱特林的本质也让他无法做到去检举自己的母亲,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也只剩下沉默。 也许是因为他实在憋了太久,也实在没什么人可以倾诉,那天他对德拉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喝得醉醺醺的,到最后话都说不利索,还要德拉科把他搀扶到盥洗室呕吐,再把他抗回来,德拉科娇生惯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使唤,偏偏他又没有办法,他怎么和一个醉汉计较,又不能真放着不管。 等到第二天布雷斯酒醒的时候,德拉科也该提着行李走人了,临走之前布雷斯对德拉科说他昨天喝多了,说了一些胡话,都是他自己瞎编的,没有一句是事实。 德拉科一挑眉,说你昨天什么时候说胡话了,他怎么不记得,你不是喝多了就躺床上睡了么,你是真的喝多了,把梦和现实搞混了吧? 两个人相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在那之后,他们就成了好朋友。 潘西也好,布雷斯也好,最开始德拉科和他们的关系都不算多好,可相处时间长了之后,就成了挚交好友,其实德拉科身边并不乏围着他的朋友,不论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因为他的家世背景而讨好他,他都从来不缺朋友陪伴,但能真正和他成为好友的,其实并不多。 也许这其中有他自己性格的原因,他本就不是一个真正讨喜的人,但也许更多的是因为,能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其实还是要看缘分和契机,就像他和布雷斯,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有些彼此看不惯,但并不妨碍他们成为好朋友,然后在霍格沃兹里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凑在斯莱特林休息室的炉火旁闲聊,间或再嘲笑几句讨人厌的格兰芬多。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的友谊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直到他们长大,毕业工作,成家立业,或许他们之间会发生争吵,会因为工作和家庭而逐渐减少了联系,但终归少年时的情谊放在这里,他们很有可能成为一辈子的朋友。 然后,战争就爆发了。 再然后,德拉科·马尔福就死了。 他死了整整四十年,四十年啊......足够许多人从相识相知到生死之交,也足够许多人从挚交好友走向不死不休,友谊是脆弱又坚固的东西,所以从一开始,他也担心过他们之间尘封了漫长岁月的友谊会不会淡去,毕竟,这么长的时间,的确足够一份感情变淡。 但这份隐隐的担心最终还是无声融化于潘西落下的眼泪中,她是个爱哭的姑娘,从小时候就是这样,即使她已经年华老去,不再是德拉科记忆里那个年轻的、漂亮又娇俏的黑发小姑娘,她还是那样爱哭,眼泪止不住的流,让德拉科无措的伸出手,透明的指尖穿过她的脸颊,眼泪从他的掌心穿透。 他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再也不能帮他的小姑娘擦去眼泪了。 但是幸好,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一直帮她擦去眼泪的人。 布雷斯将妻子搂在怀中,掏出手帕为她擦拭眼泪,等潘西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看着德拉科,一时又哭,一时又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布雷斯的情绪并不如妻子这般外放,只是他的眼里,依旧闪烁着泪光,这样说道。 知道斯莱特林叙旧的时候不喜欢外人在场,救世主很体贴的坐在了咖啡厅的一楼大厅,将二楼的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斯莱特林们。 “你走了这四十年,我们从来都没想过你有一天能再回来,德拉科,我今天见了你,总在想,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回来呢,哪怕早那么十几年,也不至于,不至于......”潘西哽咽了一下,“不至于让我们都有些忘了你的样子。” 她和布雷斯对视了一眼,布雷斯接着妻子的话说道,“你知道么,在没来的时候,我们两个又翻出了几十年前的照片,我们两个,其实都有些记不清你的模样了,虽然还记得你的脾气,记得你的神情,可仔细去想的时候,就会觉得你的样子变得模模糊糊的,还得看看你的照片,才能完全想起来。” 德拉科一怔,他有些没想到这样的事情,或者说,他想当然的忽视了这件事,是呀,都四十年了,都足以让时间侵蚀记忆了。 他突然想到,就连和他关系最好的朋友,都会有些记不清他的模样了,那救世主呢?这四十年过去了,他是不是也已经淡忘了他的模样,甚至忘记了他曾经的恶劣,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所以才能这样毫无芥蒂的将他当成一个小辈宽厚而忍让的对待? 这样想着,德拉科的心里突然又变得沉闷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救世主,还是因为潘西他们忘记了他的样子,也许两者都有,也许只是因为后者,但他也知道,他不该为这样的事情伤心,因为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他恐怕也记不住一个四十年前的、故人的相貌细节,即使这个故人对曾经的他来说很重要。 可那毕竟是过去了呀。 “德拉科,希望你别怨我们,四十年啦,我们再也不是年轻人啦。来的时候我还很犹豫,我都老了,不知道你看见现在我的样子,会不会失望。”潘西的笑容有些酸涩,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德拉科,我已经不再是年轻貌美的样子啦,脸上都长了皱纹,我再也不是小姑娘啦。” “怎么会?就算你们忘了我的样子又怎么样呢?你们没有忘记我这个人,也待我如旧,不是么?”德拉科笑着说道。 女孩子哪里有不在意容貌和年龄的呢?他想起从前的时候,潘西发现自己头上长了一根白头发都要大呼小叫闹起来,还非常喜欢化妆品和护肤,在学校的时候她都顶着面膜在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里走来走去,还差点吓到过其他人,想着想着,他笑了起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潘西,很真诚的说道,“何况,哪有人能不老呢?可在我眼里,你现在依旧美丽又优雅,即使你老了,你也依旧是美人。” 潘西又笑了起来,是那种带着少女娇俏的笑,恍惚间的,德拉科觉得从前的那个潘西又坐在了他面前,笑盈盈看着他,双眸满是清澈。 对德拉科来说,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四十年的时光,也有这段漫长时间里,他错过的、他爱着的人和爱着他的人的人生,所以德拉科几乎是如饥似渴的听着潘西和布雷斯缓缓讲起了这四十年间的事情。 “有些往事,其实我都已经忘记了,现在再回想起来,一时觉得恍如隔世,一时又觉得如在昨日。”布雷斯轻轻摇着头说道,“我还记得我们匆匆参加完你的葬礼,就又回来上八年级了,那时候斯莱特林剩的人已经不多了,家里有关系或是没沾上食死徒的,早早的就出了国,像我们家里这些和食死徒不清不楚的,只能被魔法部打上观察期的标签,在霍格沃兹苦熬着,等着毕业。” 说起那些曾经的艰难岁月,两个人默契又甜蜜的看了彼此一眼,比起苦大仇深与厌恨,更多的是一种怀念与追忆,德拉科早从救世主那知道他们两个彼此扶持的经历,不用他们说,他就轻轻笑了起来。 能成为他们两个走在一起的契机,也不算白受了那些苦。 毕业之后,潘西和布雷斯就双双进入了圣芒戈工作,毕竟圣芒戈是整个魔法世界唯一能保持绝对中立的组织了,这也让它一度成为战后斯莱特林们最后的庇护所,以至于那几年,圣芒戈的医疗师与护理师们几乎都是斯莱特林出身。 可尽管如此,潘西在大战时的举止带来的争议和众怒还是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她在圣芒戈的日常工作,她时常会被救世主的支持者们和打着正义旗号单纯来调戏羞辱她的人sao扰,失去家族庇护又不敢失去工作的潘西只得放下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脾气,学会忍气吞声笑脸相迎,布雷斯一直在暗处注视着她,除了心疼,还有无能为力的恨意。 那时候他不能像在霍格沃兹那样为她出头了,斯莱特林本就身份敏感,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让圣芒戈名声受损,从而影响到其他受庇护于圣芒戈的其他斯莱特林同窗。 直到有一天,一个记者来圣芒戈治疗,却意外发现为他包扎伤口的治疗师正是曾经尖叫要将救世主交出去的斯莱特林女孩,他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对着潘西逼问她喊出那句话是否自私和无知,又是否后悔曾经的举止,潘西虽然已经在现实中学会了忍气吞声,但却不会放下骨子里的骄傲,她被逼问得急了,愤恨一巴掌打在记者脸上。 “我曾经是有错,可我为你治疗伤口,你就这样报答我?!” 这一巴掌,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记者坚决要求圣芒戈开除潘西,否则就在报纸上大肆宣扬圣芒戈包庇食死徒,潘西当众解下治疗师的长袍叠放在桌子上,扬起下巴说道,“用不着圣芒戈开除,我自己走!” 其他斯莱特林都知道她是为了保全他们才主动离开,望着她的眼神,有感激,也有共情,还有一丝对现状的愤恨与无力。 但也始终没有人为她站出来说一句话。 布雷斯就是这个时候走出来的,他也脱下了身上的长袍,和潘西一样整齐叠放在桌子上,仰着头说道,“我和她一起走。” 走出圣芒戈的大门后,潘西笑他为了给自己出气失去了唯一的工作,不后悔么。 “有什么可后悔的,我们斯莱特林行事,从不后悔。” 潘西笑了,她笑布雷斯是个傻瓜,一点都不像个明哲保身的斯莱特林,笑着笑着,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布雷斯为她擦去了眼泪,将她拥入怀中。 那之后布雷斯花掉了母亲留给他的、仅剩的所有财产,疏通关系得到了两个移民法国的机会,他们几乎一穷二白的上了飞机,从熟悉的伦敦故土飞往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下了飞机之后,两个从未到过麻瓜世界的巫师站在机场门口,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茫然又无措。 但幸好,他们还牵着彼此的手。 最开始的时候,为了糊口,他们找到了一份在一间破旧的魔药店打杂的工作,杂乱又昏暗的魔药店里日日飘荡着魔药刺鼻的怪味儿,他们白天在魔药店里熬制魔药,晚上就打着一盏小台灯窝在窄小的休息间翻看曾经的魔药课笔记和店主珍藏的魔药配方,偷师学艺。 就这样,半年之后,两个人就成功熬制出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成功率极低的高级药剂,他们将这间破破烂烂半死不活的小魔药店盘活,不出一年半就从店主手中买下了店面。 五年之后,它成为了整个法国最有名的魔药店,而与此同时,潘西和布雷斯也走入了婚礼殿堂,在异国他乡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 而在之后的几十年中,在头脑聪明又精明能干的扎比尼夫妻的经营下,魔药店的规模越扩越大,直到现在,他们的魔药店已经在欧洲各地开了许多的分店,而在几年前,已经功成名就了的夫妻俩将企业交给了培养出的得力助手,开开心心过起了退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