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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易想象出朝廷得此捷报时的喜悦狂欢的场面,曹玮仍是心事重重。 在确定李元昊身死的那一刻到来前,战局再顺,他都注定无法安心了。 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曹玮与唃厮啰所担忧的那般,陨落于兴城门外的那具华服尸首,并非李元昊。 真要说来,他绝对称得上运气上佳了——虽是临时起意,却在对蕃将鬼章的行踪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恰恰赶在其包抄掉后路前,顺利率领两万兵士出了城。 他如此大费周章,也并非是为亡命天涯。 在宋蕃盟军的人数也好、物资也罢,都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留不留在兴城,都无法改变战果。 实力如此悬殊,夏军必败无疑。 李元昊着实不甘心就此坐以待毙,乘着那道一闪而过的灵光,他索性将心一横,将翻盘的全部希望都放在了因一路告捷、而难保疏于防范的东线战场上。 第三百九十八章 李元昊剑锋所指处,并非延州。 延州为五路襟喉,倘若夺之,便可长驱直入,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但自从部署在东边的辽夏二军接连碰得头破血流后,李元昊就毅然放弃打那处主意了。 且不说屡战不利的结果已隐约彰显了宋廷对延州的重视,哪怕前两回真只是碰巧,在连番打草惊蛇后,宋人只要不是榆木脑子,都将明白该地扼要,从而加强防范。 与其奢取延州,把所剩无几的兵力浪费在硬碰硬上,倒不如将目标转到防范较为松散的秦凤路上。 在一番精心筹谋后,李元昊亲领两万兵士,悄无声息地一路沿灵州川南下,风驰电掣地过了威州,再越清远军城…… 赶在宋军有所察觉之前,两万多的夏兵,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新修筑不久的水洛城前。 尽管早已有所耳闻,但在亲眼看到这被扩建过后、显得高大雄伟了数倍的水洛城时,李元昊还是眯了眯眼。 只需一眼,他就做出了‘不可强攻’的判断。 他所领兵士虽为精锐,却全是骑兵,所携弓箭也始终未能得到充足补充。 只要城中守将不蠢,都能轻易看穿他们的弱点,那只要关闭城门,安心死守,他们围不住多久,就要么粮草耗尽、要么被前来支援的临近宋兵给打退了。 既然不能硬攻,那便只能智取了。 李元昊清楚万分的是,自己至多只有一次机会,容不得一点失败的可能,于是在明知时间紧迫的情况下,硬是挤出半日功夫来观察城头守兵的轮换状况,及对入城之人的审查方式。 他很快便察觉出这水洛城的守兵布置,可远远不及那由黄土夯成、高达数丈的厚壁来得严整坚实。 被夹在接连告捷、战绩亮眼程度不相上下的东西线之间,一直都同时被敌我两军忽视了的秦凤路虽也有积极备战,却始终是风平浪静的。 在头一年里,他们或许还有着敌兵神出鬼没、随时来犯的紧迫感。 但距开战之日,今已过去两年多了。 近来宋蕃联军士气如虹,在英明神武的曹玮将军的带领下,打得夏军丢盔卸甲、节节败退,东线也是高唱凯歌,挺入敌腹。 李元昊那狂妄人怕已是焦头烂额,面临穷途末路了,又哪会有闲暇进犯他们这处呢? 可惜,当时就是不得不服从郑戩的指使,才白瞎那么多人力物力,修这么一座犹如鸡肋的军寨。 怀抱着诸如此类的想法,城门守兵在检查入城路引时,态度上难免宽松懈怠一些:听见有难处的、或是眼熟的,只要情真意切地开口求上几句,多半也会得到放行。 见此情形,李元昊立即有了主意。 通过观察这一整个早上的入城人群,他不难发现,其中最多的不是别人,而是逃难的夏人。 不论是此路左边的曹玮,还是右边的陆辞,对出尔反尔的夏人都毫无好感,更是充满戒备,自开战那一日起,就彻底关闭了榷场,除却战事必要外,根本不容外族进出边关要塞。 饱受战乱之苦的夏国降民,要想归顺大宋,显然是不会敢往那名声在外的常胜骁将和笑面虎跟前凑的,而是退而求其次,纷纷朝这水洛城涌来。 如若水洛城的守将不存私心,而是忠实履行刚接替郑戩落于此路军务的王韶的命令的话,定然也不会轻易接纳这些心思难测的降民。 偏偏这会儿镇守水洛城的主将不是别人,正是建此城有大功的董士廉。 他敢行此阳奉阴违之举,自然也是有着底气的——他的怀里,可还揣着昔日由郑戩给予、实际已然作废的陕西四路都部署司文牒呢。 他也是吃准了王韶乍然得此擢用,势必正为骤增的事务忙得不可开交,无暇仔细过问水洛城的具体情况,方才这般大胆。 但凡是来投奔大宋的夏人,能核实身份,粗略确认无甚问题的,他可谓来者不拒,予以恩赏,好令其安家落户;而就算是身份文牒有些模糊不清处,只要肯寻来九人结保,也可被准许入城。 毕竟这些投降奔宋的夏人,都是他活生生的政绩啊。 随着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势日渐明朗,举家带口前来投降的夏人也是与日俱增。 当然,董士廉虽是不折不扣的文职、从不曾冲锋陷阵,却也稍读过几本兵书的。 他多年官运不畅,不久前终于得了郑戩的欣赏提拔,又只是昙花一现,好不苦闷。 眼下对这送上门来的政绩,他自是渴求之至的。 他大开门户,倒也不代表对他们毫不设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于是在他自作聪明的安排下,为免夏国降民集中闹事,索性将他们拆成十人一保,分散安置在这城中。 只要战事未歇,就一日不可无故私聚。 董士廉自以为使出这一化整为零的手法,就可把潜在细作的威胁化解干净。 却不料李元昊不但亲自来到了这里,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捉到了致命的破绽。 若是与董士廉同修此城的刘沪此时也在,恐怕也不愿在这胜利在即的要紧时刻徒增风险,要对同僚进行劝阻的。 偏偏这会儿的刘沪为向新上任的本路部署王韶复命,来回便要个五六日,才有了董士廉的自作主张。 这天,董士廉得城门守兵通报,又有二百余夏人前来投奔。 这群人里,都以身份文牒俱全的青壮为主,cao着蹩脚的汉话道曾受夏贵族压迫、恨之欲绝,愿为水洛效死力。 因近期降宋夏人激增,水洛城又是难得愿开门户接纳的,一天里通常有近百人前来,这忽然而至的两百多员夏人,倒也没引起董士廉的警觉。 他粗略地查看过身份文牒后,寻不出明显的异状来,便同意接纳,令副将按惯例进行安置了。 刚好这阵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