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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宗谅很是清楚,被不少人充满疑虑地揣测着是否已在新官家处失了信重、才一直不召回京的陆辞,纯粹是出自自身的意愿,才久久不肯回去的。 小皇帝还是太子时,对陆辞的看重就是众所周知的头一份。此次回归,定能一扫被先帝贬谪至秦州的阴霾,风光无限,前程锦绣。 对回京后将得到的优厚待遇,陆辞可能不知晓吗? 滕宗谅哪怕拿脚趾头想,都清楚这不可能。 偏偏陆辞却能忍得住不取那金珠玉果,把所有人都当苦差事的秦州知州一职坐得稳稳的,铁了心地不肯提前转任。 若换作是他的话…… 滕宗谅脸上微烫。 扪心自问,他恐怕是抵御不了那诱惑的。 “滕兄?” 陆辞没等到问题的答复,抬眼一看,就见滕宗谅手捧热茶,一副悠然出神的模样,顿时挑了挑眉,再唤了一声。 滕宗谅猛然回魂:“什么?” 陆辞眨了眨眼,善解人意道:“滕兄若是挂念嫂夫人,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余下的明日再说。” 滕宗谅嘴角一抽,揭穿道:“若我没记岔的话,今日原本就是休沐,不过因是陆弟挂心渔业,我才不得不舍命陪君子,来这转一遭的。怎到陆弟口中,却成了你大方放行了呢?” 陆辞笑眯眯道:“滕兄这话说得,未免过于见外了 。只不过,我亦对斫鲙之味美颇为想念,若滕兄不嫌,可愿邀我往家中小聚?” 为鼓励秦州兵士将家眷迁来,滕宗谅不惜以身作则,派人将原先留在家乡的妻子给接来了。 而陆辞自打在无意中发觉这位文静清秀的嫂夫人虽不善言辞,却有一手令人惊艳的好厨艺后,就被唤起了老饕的胃口,迅速成了滕家的常客,还频频不请自来。 滕宗谅无奈地睨他一眼:“我怕是想拦也拦不住吧!” 陆辞笑着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然也。” 事实上,比起在外能说会道、在家却鲜少同她交流的夫君,林夫人对模样俊秀得叫人难以移开眼去,又风度翩翩,擅说笑话的陆辞,可是一百一千个欢迎。 尤其陆辞每回品尝她亲手烹饪的菜式时,堪称赞不绝口,且言辞恳切,字字出自真心,常常还能中肯地提出可行的改进意见,实在令一心钻研厨艺的她深感惊喜。 尽管为了避嫌,她不好与陆辞说多了话,但为回报这份赏识,每当陆辞要上门来时,她都严阵以待。若提前得知上门的日子,更是不得了了:回回翻着花样地折腾新菜式,然后等菜端上来后,虽不吭声,眼睛却亮晶晶地等着陆辞的品评。 ——次数多了,着实叫滕宗谅不止瞧着眼酸,内心也跟着吃味不已。 滕宗谅有所不知的是,对此深感吃味的,营房中还有一人。 因官署休沐之故,兵营中除却有职责在身的,大多都外出闲逛,买了些平日舍不得买的吃食,回营房后再与要好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而那些顺应秦州官府号召,将家人都接到秦州城里来的,更是占了大便宜似地欢欢喜喜,提前几日就应假回了家,久违地同家人小聚去了。 狄青的家人虽不在此地,但他看着那些在众人艳羡目光中出营、准备与家人团聚的兵士一个个离开,心里却一点不觉羡慕。 毕竟,公祖可早早就叮嘱过他,不光是春节,元宵也得回陆宅去相聚的。 因正处佳节,这日的训练理所当然地结束得特别早。 狄青在洗浴过后,就赶紧回营房折腾起他那点家当来:提前给公祖购置的暖手炉,还有近些天来临时赶制的作业,换洗的冬衣…… 原本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啃着刚买来的rou饼的高继宣,见着平日冰块似的狄青这般急切,登时觉得嘴里嚼着的美味rou饼,都变得寡淡起来。 他将口中的rou饼咽下,剩下的那一半也不忙啃了,先拿在手里,忍不住凑过去问:“狄兄,你这是又要回陆知州宅去了?” 狄青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了青铜面具的遮掩,他那分外俊秀的眉眼被一览无余的同时,因欢喜而微微上扬的唇角,也一下映入了高继宣的眼中。 高继宣眼珠子一转,瞬间有了主意。 趁着狄青最高兴的当头,他嘿嘿笑道:“狄兄,看在我平日吃苦耐劳,不惧艰苦,认真训练,却远离家人,连这佳节也孤零零地一人渡过的份上,你这次回陆知州宅上时,不如行行好,将我也带上呗?” 狄青想也不想地就断然回绝了:“不可。” 高继宣素来是个脸皮厚、不达目的死不休的,哪儿会被狄青的拒绝给击倒。 他围着狄青不住打转,先是再三保证,去了之后绝对老老实实地不给人添麻烦,又对陆知州风采大夸特夸,以示自己倾慕之心…… 他一边信口开河,一边仔细打量着狄青的脸色。 这不,他立马就察觉到在他夸赞陆秦州时,狄青脸上尤其缓和,好似有所松动,就赶紧在这方面加强了攻势。 为让自己的话更有份量些,他毫不犹豫地将平日在狄青眼里印象应该更好,这会儿正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的那面墙上,一心读着兵书的杨文广也拉扯进来:“文广亦是如此。” 杨文广莫名被牵扯进来,本能地就要反驳,但在反应过来后,却默认了。 并非是他有意配合高继宣耍花招,而是的的确确对这位虽是文官,却在轻轻年纪时,就有大将般沉稳军略的陆三元有些好奇。 若顺着高继宣的话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准就能见上一面,那他……确实是不想拒绝的。 狄青蹙了蹙眉,仍未应承下来。 只看在高继宣如此有眼光的份上,勉强松口,答应在公祖来时问上一问。 目的达成,高继宣夸张得当场欢呼出声! 因怀着份不愿叫旁人打扰了他与公祖难得的二人相处时光的小心思,他在陆辞前来接他、将此问问出口是,其实是盼着公祖会开口回绝的。 然而他却忘了,陆辞难得见他提出个什么要求,特别是他在说出口时,一副为难又犹豫的小模样,又怎么可能会忍心拒绝呢? 况且打小他就将狄青从家人身边带走,之后就没再在书院中正经就读过了,哪怕在军营中,朝夕相处的兵士岁数也大上他不少,令狄青根本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同龄人。 如今这‘万胜营’里的一些纨绔子弟,若能教好,倒的确是与狄青岁数上较为接近,更能说得上话的了。 陆辞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他心里盘算的是,自己着人提前备下的菜肴是绝对不够的了。一会儿得记得派人再去趟酒楼里,通知人再添些菜式来,才能将这几个足够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喂饱。 面对一脸忐忑的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