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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好逞强,不肯叫他担心的性子,唯有从街坊邻居,尤其是与其关系最近的钟家,才能得到一点实情。 三年一晃而过,他还是得回去亲眼看上一眼,才能放心。 一阵沉默后,还是柳七率先开口,故作轻松道:“也好,你自赴省试后,就不曾返乡,纵使一路高生,也是锦衣夜行,是时候回去了。” 朱说赶紧点头附和。 陆辞笑着颔首,又叮嘱柳七和朱说道:“钟弟易弟他们,都已顺利取解,这几日大概就要启程来京。我估摸着,哪怕他们在路上再贪玩,腊月初也该到了,届时还劳烦你们多cao些心,替我看好屋舍,也稍照顾一下他们。” 朱说一口应下,柳七则在应下之前,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到了那摞由陆辞亲手抽空整理好、厚得触目惊心的复习资料上,顿时油然生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两人叫苦连天的惨状了。 陆辞假装没看到柳七嘴角挂着的神秘微笑,径直在木头人一般直挺挺地僵着的狄青肩上拍拍:“你也稍微收拾一下包袱,别带多了,带些必要的随身物什便好。” 狄青猛然抬起头来,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陆辞笑着补充道:“别的东西,我在密州的家里也有的是。即使缺了什么,在当地现买,也比从京里带来带去的便宜,还要方便得多。” 狄青人还在梦里,说话都恍惚着:“……我也要去?密州?” 朱说倒没反应,柳七却立马暴露了塑料兄弟情的本质,嫉妒得快眼红了:“怎么你谁都不带,却要带狄弟去?” 这小崽子,除了特别能吃,干事又刻苦外,怎么就能得陆辞的这般厚待了! 真要算起来,他认识小饕餮的时日,可比这狄青要长的多呢! 朱说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好离这失心疯得连狄弟的醋都吃的人远一点。 陆辞理所当然道:“你有官职在身,擅自离京,那可是重罪。而且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还要人陪着?” 不顾柳七被气得抚胸的举动,他还火上浇油一般,在浑身幸福得冒泡泡的狄青脸上亲昵地捏了一把,宠爱道:“小狸奴还小呢。” 按照陆辞的教育方针,年岁小的时候,就该多游山玩水,涨涨见识,扩宽视野。 再过个三年,等小狸奴变成皮实rou厚的大狸奴后,自然就能毫不留情地折腾……嗯,磨砺了。 听出他言下之意的柳七,原本的嫉妒心倏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僵硬地侧过头来,看着一无所知地高兴着的狄青,顿时默默地为其捏了一把冷汗。 第一百六十七章 陆辞以官身离京返乡,可比原先为一介白衣时,需多办上不少手续。 当初他四处行走,只消拿着户贴,申请公验便是。现在除公验外,还需将名姓、官位、离京缘由等情况,皆上报到御史台和尚书省处,以备不时之需。 唯一出乎陆辞意料的是,原以为要寻空哄上一番,安抚好的赵祯,却未做任何纠缠,而是在未露面的情况下,就将奏章给批复了。 因陆辞此次返乡,纯粹是为看顾娘亲,并非是奉了差遣要去地方公干的,朝中自然也不会有任何贴补发放。 国库无缘无故固然动不得,私库倒是能做主的。 于是,赵祯虽未召陆辞入宫相见,却特意差了一可信的内侍,悄悄往陆宅里送了些钱财去。 陆辞得知后,既是哭笑不得,又很是感动。 别看赵祯为官家膝下唯一尚存的皇子,所处的环境,向来最为优越。但他却与赵恒的脾性截然不同:但凡得了什么赏赐,若是吃食,就只简单尝上一口,然后分给下人;若是金银绸缎,就收入库中,几乎从不动用;唯有得了珍稀藏书,才会爱不释手地先读上几遍后,也不急于妥善私藏,而是送去国子监,制作雕版后,刊印副本送入馆阁了 ,方将原本取回来。 东宫中的陈设布置,处处豪奢,皆出自赵恒之手,与赵祯的意愿毫无关系。 陆辞与他相处多时,自然清楚,这小太子别看沉默寡言,稳重内敛,但对于其父那些修建宫观,无端重赏臣下的铺张浪费之举,其实是很看不惯的。 现在专程从私库里取出些无需兑换,就可直接使用的钱财布匹,让内侍带到他宅上不说,还不与他见面,就明摆着让他一定收下,而不给谢辞的机会了。 既是学生的淳淳好意,陆辞也的确不打算推拒,以免伤了对方的心。 见陆辞爽快收下,季内侍明显地当场松了口气,又苦着脸恳求道:“不瞒陆制诰,我来之前,殿下还千叮万嘱过,道陆制诰只请了三个月的假,纵算上往来所需,最晚来年二月也该回来了。殿下已记着了,届时陆制诰千万别乐不思蜀,要人三催四请地,才肯动身。” 陆辞嘴角一抽。 他这前学生,对他这位前夫子的人品,到底存在什么样的误解? 陆辞已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先前的计划了——他原想着,先离开一阵,远远地进行观望,倘若情况不对,就寻方设法在地方上接些棘手的公务去做,以作拖延。 见陆辞目光微妙,并不作答,季内侍顿时紧张得提了口气上来,强调道:“陆制诰行事向来极有分寸,定然不会如此行事吧?” 陆辞:“……劳烦你回宫转告,请殿下务必放心。” 季内侍如蒙大赦,这才高兴地走了。 而在宫中,已批示完今日的所有奏疏,就利用闲暇功夫,开始做太傅布置的一些课业的赵祯,难得地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奉他命令出去的季内侍回来复命了,眼底才重新恢复神采:“如何?” 季内侍忙道:“还请殿下安心,一切顺利。” 赵祯满意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又细细过问了几句具体情况,得知陆辞两日后就要出发后,面上不由流露出几分失落,又很快收敛了,温和道:“辛苦你了,下去歇息吧。” 季内侍感动不已,连称不敢当后,才徐徐退下了。 赵祯面上尤带着温柔的微笑,提笔时,却不知为何,久久不曾落笔。 直到那滴凝聚于笔尖的墨点,终于坠落到雪白的纸张上,污了一张好纸后,他方如梦初醒一般,将笔猛然搁下。 眼见着那位‘李’姓嫔妃或宫人的情况还未寻到合适人选去探查,身边得他喜爱又可信任的人,就要少上一位,他自然不免有些焦躁。 ——急不得。 赵祯暗道,在眉心揉了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最初他不晓陆辞突然之间,就要离京的缘由,也险些做出要将人挽留、另派良医去密州将陆母接来的冲动之举。 得亏他一贯谨慎,在付诸实际之前,寻了寇准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