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乔】赴鸿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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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韩信回来了。 冬夜就是这样,明明才酉时天色已经阴沉得像是泼了一层有一层的浓墨——仿佛白昼永远都不会到来。 房门猛地被推开,蜂拥而进的风雪吹得屋内的烛光不停地惊跳着。 立在门边打瞌睡的绿绮被吓了一跳,“将……将军?” 大乔皱着眉紧了紧了衣领,寒冷的风很快就把屋子里的暖意驱散得一干二净。她抬头平静地注视着带着一身寒意进来的人。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韩信看着她一双眼眸深沉得有些吓人。 “说?我对你说什么?让你把婉儿交给我?让你放了婉儿?”大乔轻轻地笑了笑,别过了脸去。 “绿绮!今天夫人去哪儿了?!” “夫……夫人……去布料店看了衣料……”绿绮哆嗦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嗓音都像是暴风中的树叶般颤抖着。 “绿绮,你先下去。” 大乔的开口像是给了绿绮特赦,绿绮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像是野兔一样的狂奔了出去——她带上了房门,将所有的风雪和夜的窥视隔绝在了门外。 烛光终于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烧成了一条直线。 “我应该说过——你要乖乖的。” “我难道还不够乖吗?你给我什么我便收下什么——药也好、首饰也好,甚至是你的索求——我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任你摆布这还不够吗?!韩重言,你是不是觉得看我像只狗一样在你面前摇尾乞怜很自得?”大乔抿着唇看着他,眼眸中第一次有了恨意。 “不许你这样看着我!”韩信突然间上前将她按到在了桌子上。桌上的瓷杯因为猛烈的撞击而掉在地上碎了满地。 “韩信,我已经这样放下骄傲任你亵玩——可是你呢?你答应过我不会动婉儿的。”大乔的眼眸氤氲着雾气,看着他眼里有着莫大的失望。 “我没动她,你不是看见她好好的?”韩信的怒火一下便被浇没了,他伸手想要抚摸大乔的脸颊却被她躲开。 “那只是现在,以后呢?你能向我担保永远不会伤害她?” 韩信沉默了。 大乔讥讽地扯了扯嘴角,眼睛里是不容拒绝的顽抗,“韩信,你把婉儿交给我我便向你保证这一辈子都不逃离你的身边,乖乖地做你的玩物——如若不然,我们……鱼死网破。” “你知不知道你放走了乔婉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韩信死死地盯着她。 “那我问你——为什么偏偏选择乔婉?大街上那么多和我身形相仿的女子,死牢那么多囚犯,为什么你偏偏选择乔婉?!” 大乔看着他沉默的模样,眸子里的讥讽之色更盛,“你不说?那好,我来替你说——乔家族谱上少了乔婉也便意味着这个人不存在——她是被我匆忙推离乔家的,身上自不会有身份通牒。这个世界上‘多出来的人’无论是生是死都不会有人在意。而其他的人……她们还‘活着’,贸然抓一个‘活着’的人来当替身,自然也会有被查出的风险。如果有人报官这‘少一个人’的真相总会被查出来——金蝉脱壳,你从最开始收留婉儿的时候便想好了!” “……性命对于你而言就这样不值一提吗?”韩信死死地盯着他,被烛火照亮的眼瞳闪耀着猛兽一样的光。 “韩信,我的命从来不需要靠其他人的来换——你知不知道,我多么希望我能和乔家一起死在那天的刑场上……” 韩信突然间俯身吻住了她,堵住了所有她未出口的话——与其说是吻还不如说是撕咬。 像是两只猛兽不肯罢休的争斗,掠夺与拒绝的吻弥漫口中的全是血的气息。 “你如果狠得下心早就能够咬断我的舌头,”韩信离开了她的唇,伸舌舔了舔嘴角边的血渍。经过方才的一番纠缠他竖得整齐的发松散了几分,细碎的发丝挣脱了束缚垂落在了他的脸颊旁——他盯着她不肯服软的眼眸看了一会儿,突然间弯了弯唇角——像是即将咬破猎物喉咙的狼一样,妖冶而又残暴,“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他不顾她的挣扎抱着她压在了床上。 ————————————R分割线——————————— “韩重言你放开我!”大乔挣扎着推拒压在身上的人。她抬脚想要踹他却被他完全地压制着。 韩信又一次压住了她的唇,疯狂地在她口中掠夺着,将她所有反抗的声音都撕裂成了意味不明的呜咽。 她甚至比第一次还要抗拒着他的亲近。 韩信阴沉的眸攒满了怒意,他没有耐心再一点一点地前进。他突然间撕裂了她的衣物,挤开了她的大腿便冲了进去—— 她的身体完全没有准备好他的入侵,干涸得如同沙漠——她很疼,他能感觉到。被他压着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在他进入时她本能的尖叫却被她死死地咬着唇制止住。 她惨白的面上满是屈辱、倔强和讥讽。 他到底还是心疼她,他进入之后只是静静地埋着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为什么不叫?不疼吗?”韩信捏着她的下颌用力地撬开了她的唇。唇瓣已经被咬出了血渍和着之前的撕咬连齿缝都带上了淡淡的血迹。 大乔依旧颤抖着,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嗓音眼神轻蔑而又满不在意,“叫什么?叫你是个禽兽吗?” 韩信一把掐住了她的面颊,力气大得让她有种他会卸了自己下颚的错觉,“莹儿,别再激怒我。” 他身下突然用力地一撞,疼得大乔弓起了腰。 “叫我跳跳,我就让你好受一点。”韩信哑着声音舔着她的耳廓,诱哄着。 “跳跳早就死了——在他离开乔家的那一刻,他就死了。你是高高在上的韩将军,不是那个会在树上跳来跳去的跳跳。” “你——” 韩信勃然大怒,狠狠地咬在了她的颈边再也不顾及她的感受开始疯狂地进攻起来。 这是一场只属于占有者的性爱,像野兽一样粗鲁?——他从来没有如此粗暴过。 大乔不知道自己被疼晕又疼醒过来了几次——她倔强地咬紧了自己的牙不肯开口服软。 她知道,他想听她的痛呼、想听她的求饶,可是她倔强地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哪怕唇已经被咬得残破不堪、哪怕手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抓破了皮rou、哪怕身下的锦被都被撕裂,她仍旧不肯开口。 这是一场痛的博弈,他们都疼只不过比谁更疼而已。 “你还真是……” 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身体已经对痛感麻木。在最后一次昏睡过去之前她似乎听到韩信无奈而又愤怒地说。 ——————————————————————————— 大乔也不知道她如何自那场屈辱而又撕心裂肺的房事中存活下来的。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她有些失望——原来……她还活着。 “水……”喉咙干燥得仿佛快要着火,喑哑的声音差一点连她自己都辨认不出来了。 “夫人!夫人您醒了?!我马上就去给您倒水!”绿绮手忙脚乱地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急匆匆地倒了杯水端到大乔的唇边。 大乔顺着婢女的搀扶坐起了身——她现在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我睡了多久?”大乔抿了一点水,看着绿绮红肿的双眼突然间问。 “一天一夜——您又发烧了,烧得厉害,大夫差点都说您活不下来……”绿绮渐渐收了声,看着大乔木偶般无喜无悲的神色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劝道:“夫人,您就不能……和将军好好过吗?您都已经嫁给将军了……” 大乔淡淡地朝她投去了一瞥,“你喜欢韩信?那我让他娶你当小妾好不好?” “婢子不敢!”大乔的话惊得绿绮打碎了手中的茶盏,像钉子一样跪在了地上,“婢子对将军没有非分之想!婢子只是……只是……” 绿绮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豁出命一般地说:“婢子只是替将军不值——夫人,你都不知道将军对你有多好!婢子进府三年以来从来没有看过将军这样用心的对待一个人——夫人您是晨晓的时候烧起来的,那是最冷的时候将军为您马不停蹄地去找大夫。您高烧不退,将军亲自用酒给您擦拭身体又怕您冷着用体温给您保暖……将军为您做了这么多,可夫人您永远都吝啬给将军一个笑容……” “就因为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将军肯放下骄傲来照顾我,所以我就该感恩戴德吗?”所有人都只看到了韩信对她的好,对她的委曲求全——好像作出退让的总是他。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想过韩信只是付出了他的温柔。而她呢,交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清白、骄傲、尊严……以及曾经的恋慕。 多说无益。大乔叹了口气闭上了眼,“我想要休息,你先出去吧!” 大乔迷迷糊糊地自睡梦中醒来,她看见床边坐着的人影时下意识地裹紧了锦被缩到了床角。 她戒备的动作刺痛了韩信的眼,让他悬在半空替她上药的手不知何处安放。 “你的伤口需要上药。” “放下、出去。我自己来。” “……对不起。” “道歉有用吗?”大乔讥讽地说。 韩信皱起了眉,脸上的神色既愧疚又难堪,“莹儿,你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那你想要我怎样?跪在你的脚下乞求你的怜悯?” “你——”韩信堆积起了怒意,但在看见她苍白的面色后有瞬间平息了下去,“莹儿,我想我们该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怎么谈?”大乔坐直了身体,身上的锦被因为她的动作略微下滑,露出了脖颈和肩膀那一块肌肤——青紫交错,未消的红痕和结痂的齿印显得既狰狞又yin靡。 “莹儿,我们是夫妻……” 大乔深吸了一口气,慎重地看着他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韩信,我给我们之间最后一次机会——你把婉儿交给我,让我去安置她。我保证之后为你马首是瞻,我会乖乖地听话、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们……从头来过。” “跳跳,算是我求你了,别让我恨你也别让我后悔救你……”大乔软了声音,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他说。 韩信沉默着,最后只是替她将滑落肩头的锦被拉上,“莹儿,你的病还没好,就好好地在床上修养一阵吧!” 她被禁足了——她被完完全全地关在了将军府内。 她的病反反复复地发作,可是她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配合着喝药——她谁也靠不了,只能靠自己救出婉儿。 韩信连夜缠着她,虽不会像上次那样惨烈,但也总会弄出一些伤痛。 他们大多数时候是相对沉默的。 药都是由韩信亲自端来的,由最开始的一天一碗到后来的一天三碗——她觉得她都快能分辨出药碗里都有些什么药材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 温补驱寒的药她喝了不少,可是她的病似乎没有要好的迹象,反而让她更加倦怠了。 禁足的日子枯燥而乏味,就像是着绵延漫天的霜雪一样看不到尽头。她总是会想起去年春天的时候,她还和婉儿一起放风筝到才破冰的小溪边捞小鱼……还有一个月就要入春了,那时候她和婉儿又会身处什么样的情景呢? 大乔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想着,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绿绮端着药碗推门进了来——今日韩信不在,应该晚上才会回来。 突然吹来的冷风刺了大乔一个激灵,她抬头便看见绿绮笑吟吟的面颊,一直沉闷的心也稍稍有了些舒缓。 “遇见了什么好事,笑得这么开心?”大乔忍不住用手支着腮笑着问。 “啊!夫人,”被抓了个现行的绿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什么,就是……我嫂子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哥可高兴了!让我什么时候回去看看我的小侄子……我就是替我哥高兴。” “的确是一件喜事,你要想回去的话就去吧,其他的事我替你说。” “开春婢子再回去看看——最近接连着下雪道路不好走,嫂子才生产完,家里人手本来就不够我这时候再回去他们还要分心来看看我的状况,还不如等开春——天气暖和了,路也好走了,我还能来得及给我的小侄子做几件小衣裳。” 看着绿绮喜滋滋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脸庞,大乔轻轻笑了起来,“这是个好兆头——我听我家的老人说,冬末出生的孩子多福——他们是带着双重期盼出生的……” 大乔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她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既惊诧又慌张——温补的药、连日以来他无休止的索取似乎都指向了一件事…… 大乔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方才的闲适和慵懒全都一扫而光。 “夫人,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就是觉得有些冷罢了,你先把门关上吧!” 韩信要近戌时才回来,现在不过才申时一刻。 大乔在池塘边站了很久——池子并不深,也只结了一层薄冰她站上去跳几下冰面就会破碎。 她支开了绿绮。冬日庭院里本就少有人走动,更别提她还选在了假山掩映着的这一块小角落——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哪怕是注意到了也只当是她在赏雪罢了。 大乔盯着结冰的河面发神,冰山倒映出了她的脸——愁苦的、迷茫的,让她有些陌生的自己——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以前……她还是很爱笑的,家里充满了她和小乔的笑声。家里人都说她们俩姐妹都是惹祸精,她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可是真要闹起来比婉儿还要不好哄——她曾以为自己还在花季,可没想到她却如此老了…… 她曾经听外面的老人家讲故事,那个老人说女子要是受了寒,寒气入体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那个老人说她以前邻居家的姑娘就是掉入了冬天的河里,被救上来之后便没有了生育的可能——就算是有,可能日后的孩子也都多半会小产…… 大乔抿了抿唇——她在犹豫着。她已经在池边站了快一盏茶的功夫,身体已经开始渐渐地冰冷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她也不知道拿自己今后唯一能获取的幸福和温暖来做赌注值不值…… 她毕竟……还是喜欢他。在一切未发生之前,她也想过为他生儿育女,想象着自己今后的孩子到底是像他多一点还是像自己多一点,想象着如何将它们养育成人…… 嫁给他之后,她想来很久——她甚至劝说过自己,只要小乔好好的,她就……放下一切过往,好好地跟他过日子,就像她曾幻想的那样……她原谅他所做过的一切——毕竟他只是一把刀,不是持刀的人。她这样宽慰着自己。 在那日铺里看到婉儿的时候,她是真真切切地感激着他——她想,只要这样下去就好……那几天她都努力地再冲他微笑和他打趣,像是以前他在乔家养伤的时候一样——她在努力地,慢慢地做着改变,想要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如果没有那一日的偷听……现在她和他肯定已经像从前一样了吧! 真是……造化弄人!大乔自嘲地笑了起来,她看着冰面上人难看的笑脸,明明是悲伤的神色却非要笑着——滑稽得像个笑话!她不忍再看,用手将脸遮了起来。然而,当掌心触碰到脸颊的时候,泪水却砸了下来。 “我给过我们机会的……跳跳,我给过机会的……”她小声的啜泣着,断断续续的话语比飘落的雪花还轻—— 她给过机会的,只要韩信能将小乔交给她,她会试着去做一个好妻子——她曾以为,他会答应;她曾以为……他和她一样期待着他们之间能够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可是,她终究还是错了——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他只想将她绑在身边……像木偶一样! 哭够了,就该坚强了……大乔从掌心中抬起了脸,湿润的掌心全是她隐藏的泪——一片雪花飘在了她的掌心,洁白的颗粒转瞬即逝。大乔扬起了脸感受着雪花飘落在面颊上的冰冷。 如果……她能像雪花一样轻……那该多好! 大乔抬起一只脚迈向了池塘…… 大乔是被远处嘈杂的声音唤醒的。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的沉,也说不清楚是冷还是热——明明身体已经冷得没有了知觉,但是五脏六腑却像有火在灼烧…… 大乔费力地抬头看了看天色,比她沉入池里的时候稍微暗了一些,大概过了两炷香的功夫。 该回去了——她要在韩信回来之前收拾妥当……大乔这样想着,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沉重的黑暗再一次将她拖入了昏睡。 她是被人从池子里拎出来的——湿透的衣裳一下子黏着在身体上再由寒风吹进更冷的骨子里,冻得她睁开了眼——她对上一双怒不可遏的眼,“你为什么会睡在池子里?”连嗓音都压抑着怒气。 他怎么……提前回来了?大乔有些迟钝地转了转眼,看见他的身后跪了一地的仆从,个个低着头抖得像是比她还要冷的模样。 他像是被这寒夜的风霜给包裹起来做成的一尊人像,阴沉压抑地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大乔勉强撑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靠着韩信的借力站着,她身上披着他的披风,残留的温暖让她略微地清醒了一点,“这件事与他们无关……” 韩信紧抿着唇看着她,眼眸幽深得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雪,“所有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哀嚎声求饶声瞬间此起彼伏。 “再有叫唤者杖责五十!” 大乔有些急了,她想要推开他的搀扶但却被韩信牢牢地抓着手臂,“我说过……这不关他们的事!”大乔极力想要加重话语的分量,然而吐出来的字句就像踩在雪花上一样,轻得没有底——一如她现在的身体的感受。 “你——为什么?!为什么你对别人总比对你自己更好、更关心!你知不知道——”韩信紧紧地擒着她的双臂,咬牙切齿地冲她吼道。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面色潮红,眼神溃散得像是随时都能昏过去,他肯定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将她摇晃一番——他真的想要将她摇清醒,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 “因为他们都是真心待我!”大乔红了眼眶,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吼出了这一句,“不像你韩信——你就是把我当做玩物!” 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弯曲的腰肢像是随时可能折断——但是,她终究还是没能被折断——她挺直了腰身,面色绯红不堪,但是那双蓝色眼却是清明一片。她看着他,突然间说:“韩信……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 天地仿佛陷入了死寂。连一直跪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似的仆从此刻都停止了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她的话语并不大,甚至轻得就像掉入大海的细针可却像是刺破了冰川。 “乔莹,你敢再说一遍——”韩信死死地盯着她。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用那刀刃般的目光瞪着她,像是恨不得将她凌迟一般——狂怒的、残暴的、嗜血的。 大乔抿了抿唇,她能感到自己干涸的双眼已经涌起了水意,她甚至能感到有人拉着她的衣摆试图想要阻止她开口——她最终还是顺从了自己的本意,看着他缓慢而又清晰地说:“韩重言,你别想让我给你生孩子——你想让我有孕无非是想多一个能够控制我的砝码。” 他能将她留在身边无非是因为婉儿——可按照他的计划婉儿迟早会成为牺牲品。他了解她,知道一旦婉儿出事他便再也没有能够掌控她的东西——她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为了能够让她听话,他需要一个能够取代婉儿的东西,比她和婉儿更加密不可分的东西——孩子。 只要她有了孩子,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逃出将军府,逃离开……他!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这般吐字清楚过。她能注意到他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无情,但是她义无反顾地说了下去—— 这是一种锥心掏肺的快感,她把自己的心分成了两半一方面因为报复而畅快一方面却又因为伤害而血迹斑驳……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一出,她和韩信就算有再多的可能都不可能了!她正在亲手把自己曾经的恋慕一点一点地……撕成碎片。 “啪!” 夜更加寂寥了。地上跪着的仆人已经将自己化成了冰雕,连呼吸都屏住了。 在大乔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扇来——本就有些昏沉的头脑因为这一扇更加显得天旋地转。大乔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要不是撑住了池边的假山她肯定会就这样跌落到池子里去。 耳朵起了轰鸣,脸颊火辣辣地烧着,早就已经灼烧起来的喉咙抿下来了腥甜的味道。 韩信有些不容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残留的疼痛提醒着他方才的那一巴掌有多么的用力……他一瞬间有些后悔。他本想伸手去扶她,但在看到那个哪怕身体已经颤抖得像是下一秒就会跌落在地却仍旧倔强地撑着假山咬着一口气不肯服输的身影,燃烧起来的怒火将心中的怜惜压下。他攒紧了拳头将手垂到了身侧,就这样看着她——看她什么时候会服软。 大乔抿了抿唇——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动着脸颊烧得更热。大乔捂着肿起来的脸看向了韩信,一直忍在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了下来,“韩信,我不再欠你什么了……不再欠你了……” 韩信终于忍不住拂袖而去,而在他离开的瞬间大乔终于撑不住直直地昏了过去。 她除了婉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知道自己在发烧。她总是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却又在片刻后又昏睡了过去。但是这一次照顾她的只有绿绮。 韩信没来看过她。虽然汤药还是像以往一样的送进来,但是韩信再也没来过,甚至……连下仆送来的汤药仿佛也只是为了做那一点本分罢了——除了应有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大乔清醒的时候总能看见绿绮哭得红肿的双目——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不算太好。她在等,在等着……韩信的一封休书,或者是直接将她交给刘邦。 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大乔想不出来韩信还有什么理由会继续留着她。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再打婉儿的主意。 也不知道在她这样浑浑噩噩醒了又睡的第几天,她突然间感到房间里有人在动。 “绿绮?”她睁开了眼,映入眸中的是冬夜深邃的黑。 房间里没掌灯,但她能感到房门是开着的——被风吹进来的雪花飘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夫人,”听到绿绮的声音时大乔稍微安了一下心,“夫人,您好好的养病,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正当她想要发问时却突然被人打晕。 再次醒来,便是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 大乔几乎是立马坐直了身环视着这大得有些惊人的房间。只需一眼她便能明白自己的处境——皇宫。 屋子里被炭火熏得暖暖的,但是大乔却止不住发抖。 虽然已经做好了会被送来这里的觉悟,但是真正的被困入到这里的时候大乔承认她还是免不了胆怯和忐忑。 就在大乔思考着自己的境遇时,房门突然间被打开了。屋外的雪光亮得刺眼,她只能大致地看清是一位华装的人被一大群宫婢簇拥着向她行来。 “韩夫人,你醒了,”来者站到了她的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或者,你更希望我叫你乔姑娘?” “你们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在这里花心思打哑谜呢?”大乔簇拥着锦被淡淡地说着,“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是将我斩首还是把我打入大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吕雉掩着唇笑道;“乔姑娘真爱说笑——你可是韩大将军放在心尖上的人,我们自然是要将你好好地供起来的。也不知道乔姑娘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你的命可是靠着宫里的珍贵药材补品吊了两天才续过来——这么珍贵,自然应当好好的照看。” 大乔皱了皱眉,装作不在意地说:“何必这么麻烦?反正总是要死的。” “可是死的时机就要考究了。” “你们没打算把我交给韩信。” “这么大费周章地将乔姑娘请来,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在宫里住下吧——宫里的仆从也多,乔姑娘还病着有什么事吩咐他们就好。” 这算是变现的软禁。 “我知道了。”大乔垂下了眼眸。 大乔从吕雉的话中得到了两个有用的消息:一是她不是被韩信送来的;二是,他们准备用她来做一个诱饵来击溃韩信。 她记得那天晚上她的确是听见了绿绮的声音……她还以为,是韩信将她送进来的…… 吕雉走了,就如她来时一样被大堆的宫婢簇拥着离开了。 大乔又躺在了床上,她盯着装潢华丽而又陌生的屋顶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刘邦的到来与吕雉来时完全不同——他是悄无声息地潜进来的,像贼一样。 当大乔醒时他就那样趴在床沿看着他,丝毫没有身为君王威严的模样。 大乔吓了一跳,困顿的头脑立即清醒了过来。她急忙拥着锦被坐直了身戒备地看着他。 刘邦挑了挑眉,似乎她的这一举动取悦了他的同时又惹怒了他——他笑得既刻薄又讽刺。 刘邦就这样笑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大乔有些费解他到底是为何而来。 吕雉自从她醒来的第一天来看过她之后便没再来过——或许她正忙着对付戚夫人,她这种迟早会死且牵扯不上她利益的虾兵蟹将根本不知道她费心。 但是刘邦几乎是每日都会来她这里坐上一阵——就那么打量着她,一言不发眼神像极了她跟父亲从商时那些达官显贵打量着货物的眼神——说直白点,跟她从前看见隔壁王婶买菜时打量猪rou的神情没什么两样。 都在估算着眼前的“货物”到底值不值他们所付出的财力。 他不说话,大乔也不说话。反正急得总不会是她这个“死人”。 终于,刘邦忍不住了在她醒来的第五天——他用带着恶意和嘲笑的语气问:“我的大将军真的会喜欢你这样一个冷冰冰不解风情的人吗?” “谁知道呢——或许他并不喜欢我。”大乔正胡乱地摆放着棋盘上的黑白棋。或许比起他可能获得的权势,他的确不那么喜欢她。 “但是我听说将军夫人失踪了五天他可是怒不可遏,也不知道斩了多少下仆——看起来关切之心不像是假的。” “你还有话没说完吧?”大乔抓了一把白棋将它们洒落在了棋盘上。 刘邦上前有些轻佻地挑起了她颈边的一缕长发,“女人不可不聪明,但也不可太聪明——不聪明只会误事,太聪明却又让人感到羞愤的无趣。我想韩夫人你属于后一种。” 大乔面不改色地抽回了自己的头发,“所以你选择了吕雉——恰到好处的聪明能给予你应得的帮助。可是你选择宠爱戚夫人。”戚夫人并不如吕雉聪明,她虽没见过但是从仆从的口中听说到的无非是恃宠而骄之人罢了。 “娶妻当娶贤,但是作为床上的玩伴自然要美艳而又懂人心的‘愚蠢’——我始终不懂韩夫人你既算不上贤妻又当不了蛊惑人心的妖精——你到底是凭什么本事把我们的大将军迷成这般模样?” “你不是方才还在猜忌韩信究竟喜不喜欢我吗?怎么现在又说韩信痴迷我?”大乔嗤笑了一声。 刘邦也不恼,笑嘻嘻地坐到了她的身前,看着被她弄得一团乱的棋盘,“在你醒来的第二天我便让人将你在皇宫的消息透露了出去,可是韩信并没有丝毫的反应和举动。” 大乔瞟了他一眼后垂下了眼眸,“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这么明显的请君入瓮,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来。”大乔突然间有些庆幸自己和韩信已经彻底决裂了,不然…… 刘邦摇了摇头,执起了一枚黑子,“我本以为他会一封休书送进宫,但是到现韩将军什么东西都没有送进来——你以子嗣威胁他让他震怒之下都没舍得打死你甚至没有休掉你也不能说他心里没有你。” 刘邦突然笑了起来,“我必须得承认,论对自己的心狠没人比得过你乔莹。” 大乔像是领会到了什么,说:“所以你每天来这里坐坐是为了防止我自尽。”屋内没有金银器皿,就连餐茶饮食都得唤人——屋内一切尖锐的东西都没有。 “本应是娥姁来照看你的,但是你应该从娥姁的口中知道了不少消息吧——女人有时候总管不住她那张嘴。” “可是你别忘了,你的天下少不了你厌弃的女人的助力。”大乔尖锐地讥讽着他。 他瞥了一眼棋盘,将手中的黑子丢到了白子之中,“乔莹,我们要不要来打一个赌?” 别来、别来、别来……既然你能舍得下其他人,你也一定能舍得下我!大乔无数次这样的祈祷着。 她醒来的时候发觉屋内暗得有些阴沉——明明窗外的雪光那么明亮,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线透进来。 门突然间被推开了,寒风和着飞雪涌了进来。 是刘邦。 大乔像往常一样全当他不存在,他也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静静地打量着她。 “你可真是个美人,”刘邦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可是再美的人抓不住男人的心也是无用。” 迎着大乔淡漠的目光,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陈豨反了,就在十天前——你在宫中住了这半个多月,他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大乔的脑中突然间想到了那天她在那栋宅院里偷听到的话——陈豨反,韩信与他来个里应外合。 “那么……你不去平反还在这儿和我闲聊做什么?” “‘皇帝’已经去了。”刘邦用食指抵住了嘴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大乔立马明白他早就知道韩信和陈豨的计划,这次只不过以平反陈豨为幌子,实则擒拿韩信。不过……要真是打起来,胜败不一定见分晓。 “所以,我们的赌注是我赢了。”大乔垂下了眼眸——她和刘邦打了个赌,刘邦赌韩信会来宫中救她,而她则押反——虽然无论是谁赢,她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好的赌徒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刘邦笑得神秘。 大乔突然间抬头直直地看向他,“刘邦,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忌惮他——他是被你逼反的!” 刘邦面上的笑容僵了起来,转而变成了暴戾,“被我逼反?他明明就有反的心——我命他捉拿乔家,他要是忠心为何会篡改乔家家谱划去你姐妹二人的名字?!他为了要娶你这位被乔商耳闻目染教导出来的大小姐?!他为何要留下一间首饰铺不上交?! 以你的聪颖才智,要将一间首饰铺做大甚至发展出别的行业本就不是难事——他韩信不是不知道,我能打败项羽就是靠着你们乔家的银两作军饷充足粮食!他若囤银难不成我要等他筹谋足够之后再来反击?” 大乔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他的猜忌已经如此之深。 “草木皆兵——你疯了。”最终大乔只能吐出这几个字。 她想了想,又说:“绿绮是你的人。”她在宫中无事,便将过去的事重新想了一遍——有些巧合实在是巧合到了匪夷所思的局面。 为什么她和韩信去首饰铺那天恰好能遇上他们二人?为什么她去寻找那栋宅子的时候能溜走得如此顺利?为什么韩信做足准备想让她有孕的时候,绿绮又点醒了她……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刘邦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个嘲笑,“不,她至始至终都忠于韩信——只不过不会思考没有智慧的忠心,只是愚蠢罢了!她应该一直把自己摆在奉献的位置上——她恋慕韩信,但却认为自己配不上他——她希望你们能够像正常夫妻一样和和美美。这样的愚婢很容易利用,只要找个人跟她说这样是对你和将军都好,剩下的事她自己就能帮我办得很好。” “我不明白,既然你不想我和韩信交好,那又为何要让我嫁给他——我和他如果从一开始便不在一起,你的所有忌惮便也就是过眼云烟。” “没了你,指不定跑出个乔婉——打蛇拿七寸,他对你多少还是有点在乎的,但对于乔婉……我不能让你们太过亲密联合起来,但却又不能让韩信对你离心,这样我无法掣肘。” 大乔笑了起来,“说直白点,不过是因为你忌惮他——从你登上王位的那天便忌惮他的领兵之才。而我,只不过是为你的忌惮找的一块遮羞布——你从很早之前就想要除掉他了!” “聪明的人下场往往都很凄惨,”刘邦抬头望了望窗外,“我想你这般的美人总不会像死得很凄惨,便留你一个全尸吧!” 刘邦的话音刚落,他身旁一直站着的人便走上前来将手中的托盘端到了她的面前。 偌大的托盘中只静静地摆放着一个酒杯——就像她和韩信成婚时的合卺酒杯一样。 她没有拒绝的权力和可能。大乔垂下了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报——韩信带兵闯入宫,马上就要闯进偏殿了!” 报信的人推开了房门,屋外的天光和风雪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猛地涌了进来,但是那人跪在门口的身影却像是一块石柱,堵住了屋内黑暗的逃路。 “啪!”大乔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酒杯砸在了地上。 “瞧,我说的什么?不到最后一刻永远别谈输赢——韩夫人,你失态了。”刘邦好整以暇地笑着。 韩信闯了进来。大乔看到他时都不知道他身上的红衣究竟本身便是红色还是被血染成了红色——他面颊上被刀割出来的伤口正在不停地往下淌着血珠,但是那双眼却充满着矍铄的光。 纵使衣裳狼狈也难掩他的丰神俊朗——就像是他们初见一样。 “莹儿!”韩信迈入了屋内,眼睛在接触到屋内的人影时猛地一震,“君……君上?” 刘邦看着他的神色满意地笑着,琉璃般的瞳眸里却是冷淡一片,“大将军不必担心,你的夫人好好的在这儿呢!” 刘邦牵着大乔的手将她从暗处带了出来——她的妆容精致,锦衣罗裙。眉间点上的一点朱砂陪着蓝色的眼眸盈盈欲诉。 红色的衣裙像极了她出嫁的那一天。 大乔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最终是住了口。 韩信知道,在看见大乔的那一刻他便败了,败得体无完肤。 “刘邦,我输了。”他看着面前笑意浅不及眼底的青年这样说道。 韩信走了过去,跪在了刘邦的身前,将手里攥紧的一半兵符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得奉上,“君上,我输了。” 他没有去问本应在外平复陈豨叛乱的刘邦为何会在这儿,但答案无法就是他的计划早已败落——他输得很彻底。 刘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才将兵符收回,“韩大将军何必如此多礼?” 他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理了理他的衣襟之后牵过大乔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你可以带她回去了,重言。” 韩信抿了抿唇,用力握紧了大乔的手——他有多久没听见刘邦这样叫他了?他对刘邦不能说完全的忠心,但他是将他从尘沙中洗涤出来的人,没有他也不会有韩大将军。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他愿意捍卫他的一切……可是这样的决心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 从一开始还能称兄道弟到如今的君上…… “刘邦,我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韩信盯着他突然间问。 什么时候面前的人变得喜怒无常,疑心不断;而什么时候他自保的手段又落实了他的猜忌?这是一条死路,结果无非是你死我活。 “对不住了,重言。”刘邦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复杂,但很快他闭上了他那双过于情绪外露的眼。这句话,在他们大婚的时候他也说过。 韩信无声地叹了口气,拉着大乔的手往着屋外奔去。 屋外的雪下得很大。白色的雪花累在已经被雪盖满了的屋檐上又增添了一丝厚度。 “冷吗?”韩信注意到大乔冰冷的手一直在颤抖忍不住回过头去问她。 他放慢了脚步,让她能够跟得上自己。雪白的台阶上留下了一串脚印——前一人才落下的宽大痕迹在离开后又被另一双小脚踩上压实,仿佛只有一个人来过一样。 仿佛是同一个人,仿佛他们走的是相同的路。 “很疼吧?那天打了你……我很后悔。” 韩信时不时地回头,确保她跟在自己的身后,抓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像是害怕他一个不注意她便会跟着风溜掉。 “韩……韩信!”大乔颤抖地回握住了他的手,突然间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向她,眼中似乎有着不解。 大乔的双唇颤抖了好一会儿才费力地吐出,“你不该来的……我喝了鸩……” 韩信突然间点住了她的唇。他的手指上有着被划出来的细小伤口被血给染红了大半,但是覆在她涂满了朱砂的唇上还是显得过于苍白—— 他盯着她的唇看了半晌,像是着了魔一般吻了下去。 唇齿纠缠。 “我带你回家。”韩信放开了她的唇,拉过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着。 大雪不停地下着,铺上了苍茫白毯的大地像是无涯无垠的苦海看不到尽头。 “你难道不明白吗?!这是鸿门宴!刘邦根本就没有让我们活着出——”她的话突然顿住了。不止是因为韩信突然间将她拉到怀里死死护住的动作,还因为一直被强压着的腥甜终于忍不住涌上了喉头。 她听见了风被划破的声音,她多希望那是她飞扬起来的发丝发出的声音。 “你、你疯——”一大口血喷在了他的衣襟上。被他抱在怀里,大乔能够看见他背上插着的利箭、继续破空而来的箭矢以及站在高处的……刘邦。 “乖,别看。”韩信将她的头压了下去,埋在自己胸前。 “我会死的!我迟早会死的!我喝了鸩酒活不了了!可是你……”大乔喊了起来,但是她已经没剩多少力气所谓的叫喊也不过是梗在喉的呜咽。 韩信死死地抱着她,“我说过的,韩重言不会抛弃发妻。” “你——”大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眼角不停地有温热的东西划过。她已经分不清那是血还是泪了。 “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韩信想要拭去她面颊上的血泪,但却撑不住抱着她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我……别看、别看……”大乔试图擦净面上不断涌出来的猩红,她已经没力气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她倒在了雪地上,韩信没有将她扶起来——仅仅是笼罩着她、不让箭矢掠过自己伤害到她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好看。”韩信试图抬起手,但是身体已经重到了无法再维持任何动作的地步。 “婉儿……婉儿……”大乔的视线已经开始涣散,她无意识地喃喃着这个名字。 “到最后……你关心的也不是……我吗?”韩信苦笑着,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不住地往外溢,“她很好……我将她交给了一户人家抚养——在得知你在宫里后,我就、我就知道……我们输了……可我还是想试试、想试试看……” 他知道只要她在宫里,他必败。可是活着、和他一起活着的未来太美好——他忍不住想,要是刘邦不在、要是他能成功……明知道是陷阱,他却不能不来——他始终舍不下她。 不断飘落的大雪像是要遮盖她的眼,大乔费力地将目光集中在面前之人的脸上——他和她一样的狼狈,一样的血迹斑驳。 她红了眼眶,但却流不出泪来——血也好、泪也好似乎已经流尽。 她看着面前之人蓝色的眼、高挺的鼻、微抿的唇,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心里一样,“跳跳……如果有来生、我们……放过彼此吧……” 就像所有的陌生人,或许永不相见,或许有那么一丝缘分也仅仅只存在在喧闹的大街上擦肩而过,彼此再无相关。 她的手抖得像大风中的纸片,但却仍旧坚持着往上伸着——不知道她是想抓住雪还是想抓住面前的人。 可是那逆风而行的手攀升到一半却开始往下掉落…… 没有掉落在雪地上——另一只手将她紧紧地握住了。 她闭上了眼。 韩信低低地笑了起来,牵动了伤口又咳出了一口血。他看着面前之人头上零散铺落的雪花,突然间说:“我们这样……也算到了白头吧!” 红色的衣裳像是他们成亲的那一天,落满身的飞雪染白了红透出了苍凉——原来从新婚到白头如此简单,不过一瞬。 韩信用最后一丝力气俯下了身,却在唇快要碰到她额头的时候顿住了…… “君上,二人皆已气绝。”通报的人跪在了刘邦的身前。 刘邦看着远处斑驳在白之下的红,移开了眼。 “韩将军死前紧握着韩夫人的手,两人无法分离。如果强行分离恐会损坏遗体。” “如此……那便将他们合葬了吧!” 刘邦抬起了头,雪花落在他的面颊上带来针刺的冰冷之后融成了水滑落。 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雪下得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