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或许是惊喜

    现在虽然不早了,但居酒屋之类的地方人太杂,不好交流不说,要是不小心被组织的线人看到他和两个警察一起吃饭,哪怕有做笔录的借口,估计也无法幸免。

    所以诸伏景光选择将这两人带回另一个组织不知道的安全屋。

    作为代价,这个安全屋里几乎没有任何新鲜的食材。

    听完话后的松田阵平:“……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诸伏景光背着贝斯包,手上拿着猫包,在居酒屋门口停下来,回头用幽幽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

    伊达航:“直接吃成品吗……也行。”

    松田阵平露出半月眼:“好敷衍啊,景老爷,这么久没见,至少让我尝一口你做的饭吧。”

    诸伏景光皮笑rou不笑地说:“要求还挺多的啊。”

    吐槽归吐槽,同期的这点小要求他还是可以满足的,进家后就一个人来到厨房的诸伏景光木着脸,强行忽略某处的异物感,简单做了几份三明治,做完后从高处拿出一个玻璃罐子。

    那里面是他之前腌渍、还没来得及和zero分享的小菜。

    他一边用干净的筷子拨出一部分小菜,一边不爽想:赶紧吃完把那两个家伙送走!

    客厅里,“那两个家伙”围着透明猫包,对里面有着强烈反差的黑猫啧啧称奇。

    这只相当敦实的大黑猫被塞在透明塑料包里挤成一坨,连转身都困难。但他相当乖巧,明明长得像是很凶的样子,在包里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缩成一团。

    蹲在地上的松田阵平隔着包戳了戳猫,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这个过于安静,似乎连呼吸都没有的猫是一只制作精良的机器猫——还是专门用来给卧底使用的那种。

    伊达航咬着牙签——由诸伏景光友情提供——将刚刚从居酒屋和便利店打包的食物都一一摆好,看到诸伏景光从厨房出来,他走上前接过他手上的啤酒,顺便把另一罐扔给松田阵平,“晚上喝酒没问题吗?”

    “没事,这里是我和zero的安全屋,没有其他人知道,而且我的酒量可没那么差,只喝一瓶没问题。”诸伏景光好脾气地说。

    伊达航直接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啤酒,“啊,还是冰镇的好喝,这大热天的,开空调也不凉快。”

    松田阵平接住易拉罐,先敲了敲罐身,看着孤零零被放在客厅一角的猫,他奇怪地问:“不把它放出来吗?”

    “等我们吃完再放。”

    想了想,诸伏景光又补充了一句,“不然会有猫毛。”

    ……

    “你还会掉毛?”

    小小的说话声从脑袋后面传来,冬川遥打了冷颤。他抬起头看着将半边身体弯到他头顶上的青年,无语道:“你在我脑袋上面说话干什么?而且声音还这小。”

    “呃……”萩原研二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吃饭的三人,又将目光转向失去自由的猫猫,“没什么,习惯了而已。”

    “哦,我又不是普通猫,当然不掉毛。”

    “那现在……小诸伏在和你闹别扭?”

    “啊……”冬川遥面对亡灵那双好奇满满的紫眼睛,也不由有点心虚。

    是有隐情的样子,萩原研二心里的Q版小人闭上眼睛,边点头边摸了摸下巴。

    “虽然小诸伏人很不好惹,但他其实很温柔的人。”萩原研二飘到地上,做出蹲下来的动作,然后戳戳冬川遥,追问道:“所以说嘛,说嘛,我真的很好奇。”

    冬川遥:“……你刚刚是说反了吧?”

    亡灵咧嘴一笑,继续戳戳戳。

    猫包阻拦不了亡灵的动作,冬川遥只能用尾巴扫来扫去,推开他的手指,被烦得很了,他终于妥协了,无奈地说:“别戳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萩原研二这才收回手指,换成盘腿坐的姿势,表情严肃。

    他穿的还是当初那套爆炸物处理班的标准服饰,搭配上他严肃的表情,还真给冬川遥一种他正在被审讯的错觉。

    “……也不用这么严肃……好吧,其实我们……大概是互相喜欢的关系吧?”黑猫不确定地说。

    萩原研二只惊讶了一会会儿就接受了这个答案,在心里直呼‘酷——’。

    经过日本各种漫画、游戏的熏陶,人猫……妖之恋还真不算稀奇。

    只是他现在看着冬川遥,虽然很怀疑自己是怎么从猫脸上看出迟疑的神态,但他就能感觉出来冬川遥似乎对他和诸伏景光之间的关系并不确定,他更好奇了。

    “什么叫互相喜欢的关系?不说是恋人关系,难道你们都喜欢对方,但又都没有说出来吗?嗯……感觉……不像啊?小诸伏可不是这种拖泥带水的性格,难道是你对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所以现在才不好说?”

    半长发亡灵步步紧逼,一连串的问句像一根根箭扎穿了冬川遥。

    奇怪的事……也不能说错了吧?

    想起之前的事,冬川遥更心虚了,“……就是还没确定关系的意思……”

    “哦?”萩原研二眯起眼,“难道你只是想玩一玩?”

    “不是不是,只是我还没有找到机会说而已。”冬川遥连忙摇头,弄出来不小的动静。

    “什么声音?”

    “好像是猫,喂,诸伏,要不要放它出来,我看那个包还挺小的,haru在里面会不会太挤了?”

    “没事……算了,我去把它放出来。”

    萩原研二眨眨眼,将自己的位置从面对冬川遥换成和他肩并肩的位置,悄悄地歪个头说:“是吗?那你要尽快哦。”

    冬川遥瞥了一眼透明的亡灵:“……其实你说再大声他也听不见……知道了,不用你说。”

    诸伏景光走过来的脚步微顿,他走到猫包前拉开拉链,将黑猫提溜出来,装作给它顺毛的样子凑近黑猫的尖耳朵,小声问:“你刚刚是在和别人说话吗,遥?”

    冬川遥歪头看向旁边突然沉默下来的亡灵。

    他似乎对此感觉良好,并没有暴露出很大的交流欲望,如果不是刚才这个亡灵对自己絮絮叨叨了那么多,冬川遥可能真的以为他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所以,为什么呢?

    他看着亡灵慢慢垂下那双漂亮的紫眼睛,收敛起眼里所有复杂的感情,最后笑着朝他摇摇头。

    “……咪。”

    最后,冬川遥也只是普通地、不带任何含义地叫了一声。

    *

    被放出来的黑猫一溜烟得跑进了房间里,这让客厅里的两个人都有一点小失望。

    松田阵平一口咬住筷子上刚去皮的炸鸡,边嚼边问:“它是不是有点怕人?”

    诸伏景光重新坐回椅子,不在乎地说:“不用管他,我们继续吃吧。”

    “话说,诸伏一直在用‘他’来称呼haru呢。”伊达航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

    “因为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诸伏景光举起易拉罐啤酒,“不说了,我们继续吃吧。”

    松田阵平晃晃手里空荡荡的易拉罐,“我想再喝一罐。”

    “好像没有了,有果汁你要吗?”

    “……算了。”

    ……

    这间安全屋是小型公寓,位于东京比较偏的地段,不大,只有两间卧室,正好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人一间。

    冬川遥进的房间就是诸伏景光的卧室。

    本来萩原研二想继续留在客厅,但冬川遥让他跟着他一起进去。

    萩原研二默默在心里说一声‘打扰了’然后跟了上去,紧接着,他看到了冬川遥的另一面。

    “唔……”他摸了摸下巴,“……你长得……还怪好看的嘞。”

    冬川遥撸起袖子——看上去,他真的很讨厌这种宽大的袖子——在床头柜的位置翻找东西,听到萩原研二的话,他白眼一翻,“你直接说我长得凶就是了,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哈哈,哈哈……”

    萩原研二笑了两声,不尴尬地转移话题道:“你在找什么东西?要我帮你一起找吗?”

    半透明的幽灵将自己的半边身体沉进木地板,朝冬川遥竖起个大拇指,露出一个某知名棒棒糖品牌商标的微笑,“现在的我找东西还是有一手的。”

    “……不、不用,我已经找到了。”

    很明显,冬川遥不太擅长应对这位比较活泼的生物。

    虽然他自己其实挺活泼的……

    猫妖似乎拿了不止一个东西,握在他的手上发出了类似玻璃碰撞的清脆声音,萩原研二上前凑近一看……

    “哇哦……这是什么科学怪人的装备吗?难道你们准备参加万圣节?这么说来,距离万圣节似乎不远……了?”半长发亡灵看着猫妖认真的表情,声音越来越小。

    “……是真的?”他压低声音问道。

    冬川遥点点头,并且将其中一个红色液体较多的试管递给了萩原研二,“这里面是我以前的血。”

    “啊?给我吗?”萩原研二震惊道。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慢慢碰了一下试管。

    很神奇,他明明触碰不到其他任何东西,却偏偏感觉到了玻璃试管冰凉光滑的触感,而随着他的动作,试管里的液体微微晃动。那是大概一毫升左右的鲜血,可能是被做过什么特殊处理,既没有凝固也没有氧化,颜色红得一点也不正常。

    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接过试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些液体对他好像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吸引力,让他想要……喝下它?

    想喝下别人的血……多少有点变态啊。

    半长发亡灵暗暗在心中吐槽,手却很诚实地将试管递还给冬川遥。

    谁知冬川遥没有接过,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萩原研二原本没有多想,但猫妖望着他不语,金色瞳眸冰冷而无情,透彻得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一个突然从脑子里涌现的猜测让萩原研二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我的血对你有吸引力。”猫妖肯定道。

    “如果是普通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我的血,或者在伤口处涂抹,血的作用都只有将伤口愈合,也就是让那一部分回溯到受伤之前。而如果是在我知情的情况下,血会有一些额外的效果,比如‘祝福’。”

    “我从亡灵到神,再从神堕成妖,虽然身份变化了几次,但很神奇的是这部分血并没有被因为我堕落成妖而被污染。”

    半长发亡灵喃喃道:“……也就是说……”

    “很抱歉我无法做到让你复活。”说到这里冬川遥似乎也有一些悲伤,“至今为止还没有亡灵喝过我的血,但因为有‘祝福’的力量,它的效果肯定不会比我预期的差,甚至说不定还会有一些额外的作用。”

    萩原研二不需要呼吸,却在此刻感到了窒息。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亡灵快要消散的样子,所以……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喝下血去和你的朋友告个别吧。”

    ……

    分别的时间总是来的很快,在两“人”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外面吃饭的三个人已经结束他们的聚会。

    听到动静的萩原研二站起来,勉强用最后一点理智问:“这个……有时间限制吗?”

    “没、嗯……”冬川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思索了几秒才又开口,“我不清楚我的血会不会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后变成奇怪的东西,所以你最好在明年之前喝掉。”

    “我知道了。”思绪极端混乱的萩原研二点点头,跟着的两人一起离开。

    这里比较偏,打不到车,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干脆决定直接步行回去。

    透明的半长发亡灵以一步之差的距离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盯着松田阵平发呆。

    他以这副模样醒来后,花了不少时间到处晃荡,然后逐渐接受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现实,他无法和别人交流,也无法让别人看。

    甚至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他。

    所以等找到小阵平,他的乐趣也只剩下跟在小阵平旁边,等他给自己发消息的时候上去看一看,然后在他旁边立刻就给出回复……虽然他知道他听不到。

    看到结伴而行的两个人有说有笑,萩原研二低下头仔细观察自己的双手,他的手上依旧戴着和工作服搭配的白手套,看上去和平时并无不同。

    然后他摘下了手套。

    半透明的手掌,半透明的手指以及……已经消失的指尖。

    “真敏锐啊。”萩原研二笑叹一声,又重新将手套带回去。

    就是,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萩原研二握紧塞进衣服内衬口袋里的玻璃试管,眉毛慢慢拧紧。

    ‘……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后……’

    ‘……离开这个世界……’

    萩原研二猛得回头,身体拐出一个类似漂移的弯,沿着刚刚走过的路冲了回去。

    什么啊!?

    什么叫离开这个世界?

    他都变成亡灵了都没离开这个世界,那家伙怎么说要离开这个世界?

    然而等他无视各种墙的阻拦,直接冲到那层小公寓时……

    “你、你们……”萩原研二目瞪口呆。

    厨房里,长着猫耳的半妖用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手强硬捏住蓝眼青年的下巴,将薄唇细细品尝,尖锐的牙齿在交叠的唇瓣间若隐若现,仿佛下一刻就会暴露出野兽本性。

    而他的另一只爪子则放在、放在……

    萩原研二眼前一花,他不由得闭眼。

    而再一睁眼,他已经被踢到公寓外了。

    萩原研二只愣了几秒就缓过神,他生气地撞向门想要穿过去,却发现怎么也进不过去。

    “你们……喂!haru,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啊!”

    各种担忧涌上心间,萩原研二知道冬川遥肯定能听见他的声音,所以他喊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冬川遥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动作,再给结界加上一层限制。

    “接下来是成人时间,不要来打扰我们啊。”冬川遥小声抱怨道,顺便还用特殊的方法将这句话传到萩原研二耳朵里,这样才让半长发亡灵安静下来。

    然后冬川遥又补了一句:“想问什么的话,一天、不,三天后来我去找你,我们再聊天。”

    在门口徘徊的亡灵这才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另一边,终于得到喘息机会的诸伏景光撇开脸,用力把粘在身上的大猫推开,看着突然停顿住的冬川遥,他抿了抿嘴,问:“你是在和人说话吗?”

    猫妖摇晃的尾巴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