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思量番外if线续眷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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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还没走近营帐,已经听到史朝义冷声呵斥:“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随后几人匆匆而出,正好迎面撞见少侠。 少侠的颊边溅着几滴鲜血,连绵不断的红从剑身淌下,他们惊魂未定,又被少侠的模样吓得浑身发怵:“你……血……你怎么!” 倒是少侠神情淡然,一边用白布擦拭掌心与剑上的血,边道:“刚才顺路解决了个细作,我没受伤,多谢几位大人关心。” 他们哪里是关心少侠受没受伤,分明是怕史朝义盛怒之下要取他们性命,少侠提剑越过几人,听到他们纷纷松了口气。 临近营帐,少侠撩开帷布,史朝义此刻犹在盛怒中,侍奉他的侍女远远站在另一侧,看向少侠的眼中带着惊惶。 “史将军为何事烦心?” 少侠挥挥手,暗示她先行退下。史朝义见是少侠,神态缓和下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才那群废物,不仅没完成计划,还折了我清燕楼诸多好手,到头自己夹着尾巴逃回来,竟还有胆子说是我考虑不周。” “计划分明天衣无缝,他们居然还会失手?” “不错,不仅搞砸了我的布置,还敢说自己已经尽心尽力。”史朝义冷哼:“要是真的尽心尽力,计划怎么会失败?也就是父皇还愿意养着这群废物。” “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史朝义拿起茶杯,发现水已经见底,他眉头刚皱,刚想呵问服侍的人在哪,少侠已探身为他斟茶,他早年在万花帮过忙,做这事也算像模像样。 “自然幸不辱命,不过看周相的态度,他还是想两头押注,看来要让他真正下定决心,还得将军再推一把。” “周贽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必然步步谨慎,要让他效忠于我,光这些还不够。”史朝义一饮而尽,他把玩着精致的茶杯,忽而话锋一转,“那你呢?” 史朝义靠近他,与他仅仅咫尺之遥,“前不久父皇有意调你过去,听说被你当场回拒,你就不怕他因此降罪于你?” 少侠不卑不亢道:“我认为留在将军这里,才更有出头的机会,何况狼牙一向唯才是举,圣上岂会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就随意定罪。” 史朝义观察着少侠的神态,指尖敲击着桌面:“场面话就不用说了,你至今为止做了哪些事,我心里都清楚。” “你回拒父皇的招揽……”史朝义话尾压长,压迫感瞬间漫起,“是想向我表明,你欲效忠于我?” 灼热的视线投射在少侠身上,在史朝义的威压之下,他直言出口: “史将军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少侠站起身,原本系在腰间的令牌被他执在手中,于光下折射出炫目的金光:“这是您交予我的令牌,自从有了它,我能随意出入您麾下营帐,更可以调遣清燕楼的人马。财富、地位……我想要的,正是这些东西,而能给我这些殊荣的,真的是您吗?” “不。”他看向史朝义,一字一句地说:“是您手中的权力。” 史朝义一下子捏紧杯子,那枚令牌复又挂回少侠身侧显眼的位置,只要旁人见到,就会明白他是史朝义的亲信,而这正是少侠将它随身悬佩的原因。 “所以,我效忠的不是将军。” 他忍不住紧紧地盯着少侠,对方的话语并不算大声,听在他耳中,却无疑挑明了他心中熊熊燃烧的野心。 “我效忠的……是未来至高无上的权力。” 史朝义的目光危险又逼迫,半晌之后,他扯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嗒!” 茶杯被重重搁于桌上,史朝义抚掌道:“你的话,本王记住了。” 他极少在旁人面前这么自称,如今刻意提起,便是对少侠刚才的话做出回应。 “李光弼固守河阳,我们久攻不下,此时虽名为休整,但我看来,父皇终会撤兵。看来这一仗,是我们败了。” 史朝义看起来早就预料到狼牙兵败:“李光弼行军多年,与我父子数次交手,均是心思缜密、料敌先机。父皇自修炼那套功法起,性格就日渐急躁,河阳一役战败,呵……良马渡河相送、南城遇袭、再到李、高降唐,李光弼看似如有天助,可这何尝不是父皇急于求成所致。” “将军慧眼如炬。”少侠拱手道,“李光弼老jian巨猾,谁能想到圣上的布置会被唐军细作泄露,若不是有您提点,我也不会想到他竟是身边共事已久的人。” “你会想不到?”史朝义冷哼道,“你与他不和的事都闹到我这里来了。如今那细作死在河阳,我不仅不会惩罚,还会嘉奖你,你可还满意?” “我的所作所为,也只是遂了将军的意愿。再怎么说,他也是圣上的人,何必劳烦您亲自动手。” 少侠不轻不重地说完这些话,史朝义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他示意少侠看向桌上卷轴,“父皇有令,命我派人相助,你说,我该派谁去?” 地形图铺设在两人面前,少侠心中暗道:如果他没想错,李元帅的下一步……就是怀州。 史朝义原本有意携他离开,但他若能让史朝义派自己前去,就能创造机会,和李光弼见一面。 屋外寒风凛冽,他躬身行礼,请缨道:“愿为将军分忧。” “啪、啪嗒!” 风吹打着屋门,薛坚在暗夜中惊醒。 他无声地急促喘气,仍在沉睡的同袍们无人察觉他的动静,在一片寂静之中,他握住自己兀自发颤的右手,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 他眼眶发酸,却并没有眼泪泌出来……想来也是,他也是因为亲身经历过,才知道人在极致的悲痛时,是连泪都流不出来的。 深沉的夜色下,薛坚仿佛又感觉自己的掌心沾满了黏湿的热血,他把自己紧握的右手一指一指地掰开,但哪里有什么血,这都是他在那些记忆影响下产生的臆想。 梦中无际的红色好像还在他眼前,薛坚晃晃头,独身走到外面。 月色冷寂,眼前的河阳城充满着战后的肃穆,他目视着这片硝烟弥漫的战场,心中想到的是几年后同眼前景象如出一辙的、战火停歇后的洛阳城。 这对他……或者说,对未来的薛大将军而言,已是久违的景象,可这几年的经历早已铭刻进他的骨血,成为了他夜夜回溯的梦魇,熟悉到他骤然发现自己回到过去,也能迅速回想起之后的发展。 薛坚在河阳城内缓步行进,再一次确认这不是虚幻的梦境,而是自己当真回到了过去。 乾元二年,史思明全力进攻河阳,李元帅抽空洛阳兵力,死守河阳诸城。此战唐军大败狼牙,他率兵追击周贽,却横遭少侠阻截。 薛坚在心中默默想道。 ……是了。 他永远不可能忘记,这里是他与少侠于苍云分别多年后,再次重逢的地方。 他更无法忘怀,那时少侠终于唤他阿坚,却是趁他心神动摇时——挥出了欲取他性命的那一刀。 日出渐升、暗夜褪去,薛坚静静地注视洛阳的方向,他知道少侠此时身在洛阳,也知道狼牙被击退后,很快就会重整旗鼓,转攻怀州。 上一世的前线鏖战局势胶着,河阳城重兵把守,谁都没想到少侠能在这时候潜入河阳刺杀李光弼。薛坚带兵追缉少侠,却总是堪堪落后一步,屡次与少侠擦肩而过,一如他往后在战场上与少侠交锋,也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体会到这种无力感。 前世的少侠面对他时,总能以游刃有余的姿态来戏耍他,可无论他如何诘问对方,就算是到死前的最后一刻,少侠都没有露出分毫悔过之意。 有时候薛坚也会想,如果河阳之战时,他就能把少侠带回来,哪怕是用尽办法关对方一辈子,他是不是就不会在那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他们也……不会走到那种结局? 他回首河阳城,纵横阡陌的巷道尽入眼中,成为千丝万缕的线索,助他将此战少侠布置的手段一一回想起来。 “这一次……” 既然能够重来一世,他不会再给少侠逃脱的机会了。 薛坚抬起右手,猛地乍握成拳: “我一定,会抓到你。” 上元元年二月,李光弼调兵袭怀州,史思明出兵营救,但他此时修习功法已走火入魔,不光每日需要大量鲜血,行军遣兵也急于求成,与李光弼几次交战都屡屡被挫,最后于沁水河畔大败而归。 战局发展至此,史思明直接当众掷杯怒骂,再命活人祭血练功,徐归道劝其不成,见史思明修炼邪功之事愈演愈烈,无奈地中途告退。 血奴的血液四溅,史思明身沐鲜血、须发赤红,大声喝问谁有办法破局,众人不敢回话,史思明见状怒斥群臣,并一连杀数人。便在此时,少侠起身请战,道大军分兵怀州,河阳布防无法像之前那样固若金汤,李光弼与他素有旧仇,他愿领队潜入河阳,刺杀李光弼。 史思明闻言大喜,命他速去河阳,并允许少侠随意挑人,少侠的视线在周围逡巡,目光所及的人都低下头不愿与他对视。少顷后,少侠回身行礼,直言道,自己能调派清燕楼中的能人异士,若能再有狼牙埋在唐军的暗探暗中襄助,此事可成。 史思明自无不允。当夜,少侠就拿到了河阳城内部分狼牙细作的名单。翌日清晨,他带人扮作难民与商贾潜入河阳。战局紧张,进河阳城的盘查也颇花功夫,少侠殿在最后入城,却浑然不知有一人高立城门之上,入城的人流全都映在他眼中。 “薛校尉,今日也来巡逻?” 薛坚淡淡回道:“嗯,情况如何?” 士兵道:“您提点的我们都留意过,确实没看到您等的人,如今这世道太乱,会不会他去了别的地方,不来河阳了?” “不会。”薛坚再次扫过底下排队入城的长龙,士兵觑着他冷硬的侧脸,实在想不到能让薛校尉一连等了数天的人到底是谁。 能让薛坚每天闲暇便来城门巡逻等候,那人一定对他意义非凡,可他看薛坚的表情,为何毫无欣喜,反而是如同冰霜般的漠然? 薛坚笃定道:“他会来河阳。” 远处的少侠似有所觉,抬首看向城门高处,薛坚玄甲覆身、背光而立,虽然对方的目光没有落在实处,但一种玄妙的寒意突兀生起,让少侠无意识地打了个颤。 薛坚一字一句地说:“说不定,他此刻就已进城了。” “喂,轮到你了。” 少侠定了定神,恭敬道:“多谢军爷。”他步入河阳城,小队成员各司其职,立刻散入人群。少侠将斗笠压低,心中暗暗思忖:刚才那股危险的预感,究竟从何而来? 常年身在敌营,正是因为这份对危险的直觉,才能让他走到今天这步。任务在身,少侠只能先按捺住心底不安,先筹谋下一步。 李光弼作风严谨,少侠进城以来都没能看出布防有什么破绽。他心中暗赞李元帅治军有术,一边避开人流,拐进狼牙密探的藏身之处。 而此时另一边,薛坚正从城墙拾级而下。 他身负要职,短暂的休憩时间很快就结束。离开城门后,他去校场照常cao练完士兵,再寻暇请求拜见李光弼。 李光弼本来在思考什么,见薛坚进门,问道:“薛坚,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烧得如何了?” 李光弼很少调侃他人,薛坚能够感受出这位不苟言笑的将军话里有多器重爱护自己,便恭敬回:“守城之战,不停队能完美做到配合默契、令行禁止。末将总结了练兵的经验,继而推广到全营,目前颇有成效。” “做得很好。”李光弼点头肯定,薛坚继续道:“末将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此战赢得漂亮,近来河阳民心大振,纷纷捐送物资,我知元帅为表感谢正在筹备庆功宴,同时邀请捐赠者出席。若是没有猜错,元帅在考虑宴会的布防人手。” “你所料不错。”李光弼道,“本帅正在想让谁来负责,听你言下之意,是在向我讨差事?” “是,末将有这个自信胜任。” 李光弼思索后道:“好,本帅信你。既然如此,薛坚,这几日府内安防,都交由你来差遣。” 薛坚抱拳行礼,“末将领命。” “——!” 惊雷声响,少侠飞快扫了眼外面的天色,心中暗道:怎么会突然下雨? 他跟着送礼的队伍入府,低头尽量减小存在感。少侠对整个河阳、尤其是元帅府内的地图已经熟记于心,今日是来提前踩点,确认现场的地形。若有机会提前知会李光弼,那就更好。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前面右转,就会经过主厅,树、侧厅、冗道,有三处离开的路线…… “薛统领!” 前面有人喊道,镌刻在记忆深处的称谓让少侠浑身一颤,猛然惊愕抬头,便见薛坚立于道路尽头,正与身旁的人小声私语。 少侠立刻重新低头,将托盘举高。 人流从薛坚身旁略过,礼品依次由府兵检查好再盖上。薛坚抱臂观察,少侠从他身边走过,薛坚忽然蹙起眉头,“站住。” 队伍立刻停下动作,少侠察言观色入微,暗想不妙。 他这些年在史朝义手下干活,易容术也磨炼到炉火纯青,本不该轻易被看出破绽。或许是因为阿坚知道什么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习惯,要是暴露…… 短短几息,少侠已考虑好撤退的方法。薛坚走到少侠身边径直出手,少侠按住自己反击的本能反应,耳畔破空声急停,薛坚抓住的人却不是少侠。 薛坚将少侠身后的人压制在地,便听到一记骨响,那人都没来得及惨叫就昏了过去。 “今日搬运贺礼,来的都该是粗使杂役,为何他双手光滑无茧?我出招时,他下意识提气反击,内功路数阴寒刁钻,看来这人修的是毒功。” 叙述的语气平静无波,少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已经都是冷汗,他不需要掩饰自己剧烈搏动的心脏,随着人群伏倒在地。 薛坚不再看向他们,带着那人走远。远看众人重新起身,身旁的人问薛坚:“薛统领,那些人里可能还有同伙,就这么放走吗?” “现在兴师动众地查,只会打草惊蛇。我心里都有数。”薛坚闭上眼,他数次捏紧拳,复而睁开双眸,“把刚才那些人的来路都报给我。” 薛坚吩咐之时,少侠见薛坚消失在视野中,终于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直至此刻,他的心仍在咚咚直跳。 他不知薛坚有没有看出什么来,与河阳之战重逢之时相比,如今的阿坚看起来更坚毅也更成熟了。短短的几月时间,对方似乎一下子成长许多,甚至让少侠都觉得有些陌生,而这种飞速成长让少侠觉得心疼,又暗暗觉得欣慰和骄傲。 身旁的人轻轻撞了他一下,少侠微微摇头,示意按兵不动。 薛坚走后,余留的侍卫带走他们一一进行盘问检查,却没有多作刁难,少侠同年轻的守门士兵搭上话,得知薛坚在宴会期间暂任府内护卫统领。 这意味着这次行动,他无论如何都会撞上薛坚。 当夜,少侠燃灯落座,烛火摇曳不定,他面上不显情绪,视线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 李光弼赠他的佩刀横放于面前,少侠握住刀柄,银光出鞘寸寸耀目,他的心也慢慢沉落。 少侠无声地叹息,自问道:分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事到如今,为什么还会动摇? 他早该知道……他早就知道,从拔刀挥向薛坚的那刻起,他也亲手斩断了两人的过往。 阿坚有他的未来,这样就好。少侠想,自己选择的路太难走,一个人就够了。 夜长漫漫,不论是薛坚还是少侠,桌案上都烛火灯明,烧至晨光熹微。 薛坚身边的炭盆已经垒上厚厚一层黑灰,他继续将写满了字的纸放进去烧毁,房门被礼貌地叩击三下,随后士兵入门汇报:“薛统领,查到了,是狼牙细作。”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少侠手执密函,也在问:“查到了?那是谁的人?” “是陛下,陛下想确保行动万无一失,另派了一队人来河阳襄助。” 禀告少侠的人潜伏于河阳多时,专职情报汇总。元帅府有人暴露,另一队人见势不妙,主动搭上少侠这边的线示好。 “既然他们是陛下授意,为何我丝毫不知?”少侠握紧纸张,语带怒气,“如果事先知会我,我断不会让人发现那种破绽。如今潜入河阳的事情已经被察觉,城内安防重重,叫我如何成事!” “陛下也是、也是……” 少侠马上想到了原因:史思明与史朝义父子离心,就连此事都要互相猜忌,另一队人名为帮忙,实为监视和制衡,要是能借此发挥…… “将他们的名单呈给我。” 对方闻言,面露难色道:“这恐怕于理不合,对细作而言,暴露真实身份就意味着死,没有陛下首肯,属下恕难从命。” “坏了我的大事,什么都做不成得回去,也会被陛下赐死。”怒气过后,少侠的声线反而平静了下来,说出的话让下属惊出一身冷汗,他忽然意识到对面这个人在军中也是出了名的杀神,之前和少侠相处时对方太好说话,让他都忘记了少侠最出名的事迹就是替史朝义“清理门户”。 “陛下神功未成,正是缺人用的时候。告诉他们,是把名单给我,配合我的行动将功补过,还是让我如实禀告陛下,让他们自己选。” 下属大气都不敢出,连连应是。 挥退了对方,少侠摊开元帅府的布防图,早已熟记于心的内容让他越看越心乱。上次那件事发生后,消息称元帅府的布防没有改动,少侠庆幸事情还没变得更棘手,心情却无端得烦闷。 在这里干等着也没有用,少侠索性乔装打扮,装成外地来的流民在河阳城内闲逛,他四处张望,暗中记下城区军防分布。 当然,这幅模样也引起了值守士兵的注意,在少侠第三次路过他面前的时候,他喊住少侠开始盘问,少侠顺势拿出早就编好的借口,说自己初来乍到,因家乡陷入战乱,于是来河阳投奔亲友,只是他天生不擅认路,又和亲友走散了,现在正在找回去的路。说罢,少侠诚恳地请求对方可否帮忙带路。 少侠脸嫩,游历江湖多少年了,岁月的痕迹都不明显,再经过易容手段和谈话技巧,谈话间引导士兵联想到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他回拒少侠送给他的吃食,为难地说自己有心帮忙,但不能擅离职守,少侠立刻理解地附和点头称是。 随后少侠装作迷路,又在这边绕了两圈。这处看得差不多了,少侠准备要走,也许是刚才和值守士兵套近乎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少侠再次被对方叫住:“你等一等,我找到了能帮你的人。” 少侠一惊,下意识要出言拒绝,对方已经大声喊道:“薛校尉,我说的就是他!” 薛校尉!? 少侠僵在原地,士兵看他受惊地张大眼,安抚道:“薛校尉人很好的,你别怕,我托他带你回去。” “不……我……” 来人的身形不断靠近,袭来的压迫感使他的后颈寒毛直竖,少侠咬住唇,控制自己挂上笑容:“多谢两位大哥。” 薛坚与对方寒暄一阵,借着这段时间,少侠飞快地把自己的装扮检查了一遍。士兵指着少侠说了什么,薛坚的视线也移向少侠。 他感到自己从头到脚都被薛坚的目光扫了一遍。 冷静。少侠告诫自己。他乔装的次数太多,除了史朝义和他手下专精易容的能人异士,还没遇到其他能看破自己手段的人。阿坚常年行军打仗,这些奇技yin巧向来不是他擅长的…… “这是阿娘做的饼,作为谢礼,这位……薛大哥要不要一起尝尝?”他试着问。 “我们军中有规矩,谁都不能私自收百姓的东西。”士兵笑着帮薛坚拒绝。 薛坚沉沉看着他,忽然伸手,直接抓住了少侠的手腕,片刻后与他手掌交握,力度之大,哪怕是正常状态下的少侠都无法反抗。 “跟紧我。” 一边这么说,少侠察觉薛坚仔细摸遍了他的手心。 是习惯性的观察么?少侠暗道。 他的武功套路驳杂,什么都会练一点,手茧不容易被人摸出来路,出来前他还故意在身上伪造过痕迹,就算被怀疑,他也准备好了理由蒙混过去。 薛坚没有表现出对此进一步的反应,他紧紧握住少侠的手,牵着他缓步前行。 两人一时无话。少侠跟在他后头,回想起少时的薛坚也这么牵着他,少年人掌心的温度与他的心一样炽热,他们冒着凛冽的风雪前行,如今少侠只记得当时薛坚的手有多么温暖。 走在他前面的人已经依照当初立誓的内容,成长为话里理想的模样。现在的场景也就像他们当初畅想的那样,假如少侠没有选择另外一条路,他们本该是这样的。 对方步速不快,少侠也随薛坚放缓脚步。他料定薛坚没有认出他——要是认出是他,按他的了解,薛坚可能会质问他,可能会抓他回去,总之不会这么冷静。 这么一想,他的心也安定下来。 如果只是放纵这段时间,能趁这个机会多看薛坚几眼的话…… “当心。”薛坚忽的把他拽到旁边,马车贴着他们的身体过去,少侠也差点摔到薛坚身上,少侠稳住身体,道:“谢谢薛大哥,我刚才在想阿兄,没注意到车。” “你有兄弟?” “是啊,老家待不下去了,我们家就来河阳投奔阿兄。” “我也有一个兄长。”薛坚停住脚步,侧首看他,半晌后接着说,“你和他很像。” 少侠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他立即意识到,停下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我居然能像……薛大哥的兄长?” 这话说出来简直像欲盖弥彰,少侠吃不准薛坚是什么意思,不过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等薛坚的下文。 “我们已经分别了多年,他当初离开的时候,也和你差不多年纪。” “……这样啊。” 薛坚重新启步,走在他前面继续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他离开前说要成为人人称道的大侠,我曾设想过无数次与他重逢的场景,如今多年未见,他是不是还在做他的大侠?” 阿坚说的兄长……就是他。 少侠生怕再露出破绽,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便说:“那,我祝薛大哥和兄长早日重逢。” “到了。” 少侠点头道,“麻烦你送我回来。”他珍惜着这平和的、来之不易的能与薛坚好好对话的机会,同时也存着自己的私心,心想要是用这个身份遇到薛坚,兴许还能和阿坚正常说上几句话。 “希望下次还能遇到薛大哥。” 少侠向薛坚道别,余留的温度被他眷恋地攥在手心,少侠想,支撑他走下去的回忆又多了一份。 凝视着他逐渐走远的身影,薛坚待他彻底离开,才将一直背在身侧的右手抬起,他今日佩了普通的长刀,刀柄已被他生生捏至变形,在摊开掌心的瞬间,他幻视到上面淌着赤红的鲜血,是前世少侠倒在他怀中,给他留下的最后印记。 薛坚一路都克制着自己,克制着拥抱少侠的冲动,克制着囚禁少侠的冲动。他没有长时间的与少侠对视,因为他知道自己看对方的眼神太明显。 一旦少侠看到薛坚与他交谈时的神态,就会发觉薛坚的心思:那是如猛兽捕食前隐忍不发,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 “下次遇到你……我不会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