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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被吸引似的迈着有些飘然的步子走到桥的中央。 他的右脚缓缓抬高踩在栏杆上,紧接着是左脚,然后登了上去,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终于笑容满面,干枯的眼里出现了一丝称得上是光的东西。 “感觉你好像很不开心”希尔默默站在他的身后。 “嗯?”太宰治转过头,脸上挂着一丝浅薄的笑意:“我现在很开心哦。” “……为什么?” “因为我要死掉了。” “……诶?”希尔微微睁大眼睛。 也就是说他说在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开心。 可是明明…… 面前这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像是为了遮掩什么而在上面覆盖涂抹的漂亮油画一般。 “你说你在为死亡开心,意思是活着会让你痛苦吗?” “是哦。”他看似好心情的说道。 “你很有趣。” “哦?被美丽的小小姐这么说我很开心呢。” “可是,明明活着还是死掉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吧。” “因为觉得可怕吗?”希尔扒在栏杆上,眺望河面上的浮冰,“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能去理解你的感受,但应该就像我讨厌这些雪花、这些冰块一样吧。” 慢慢地,太宰治收敛起了笑容,所有面部表情潮水般退去。 “小小姐才是,很有意思呢……”他轻轻的叹道,虽然站在结冰的栏杆上,他却站的很稳,身姿挺拔。 以往遇见的人类就像是医疗器械后的显示图一般浅显,或贪婪、或平凡、或正直、或愚蠢……但都是一样的乏味。 可是现在,他还是头一次体会到被看透的感觉——就像那些被他看透的人一样。 可是,即便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属于探究的高高在上,清澈而平静,就像问一个逻辑常识一样,似乎连他阴郁的气息,也能恰到好处地包容。 却也仍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不适——因为从未被人探究过的领域被触碰了。 太宰治盯着河面迟迟未出声。 希尔问:“你在看什么?” “我在欣赏风景哦,名为‘死亡’的风景。” 说起死亡时,他的声音十分温柔,像是在与死亡接吻。 人类这一生就是两点之间的连线,意义就是从这端到那端。人类生前平等,死后平等,那么中间这段单调的连线,或长或短,就不再重要了。 ——那么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拇指放在下巴上思考了一会儿,自言自语的感叹道:“‘死亡’啊……是生命的终止,是人这一生中仅有一次的,最具有价值的东西啊。” “但是——”似是想起什么,他露出仿佛是泥水被煮沸了一般的、世界末日般的嘲笑,“这个世界容不下死亡呢,总有人或想榨取别人,或想自以为是的救赎别人,所以放不下别人自由地死去。” 比如多此一举把他救了的森先生。 差不多可以了……仅就世俗的生活而言,他能想象到自己能努力到的一切,也早早认清了他永远不能超越的界限。 所以……足够了。 在太宰治准备一跃落入寒冷的河水里时,身后突如其来的拉力让他险些一个后仰掉下来。 “怎么?你也想要阻止我吗?”他面无表情的回头。 周围的空气被抽离一样,时间在一片死寂中冻结了起来,微妙到令人窒息。 “不是,我只是有个问题。”希尔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低气压,“虽然你自杀是认真的,但是你并不想死啊,呐,你想利用死亡寻找什么呢?” 像是被困在纯白的房间一般,因为她过于较真疑问,似乎让他这个黑点显得无处可逃。 “……” 太宰治的表情有点茫然,加上他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使他显现出其年龄本该有的稚嫩感觉。 随着纷扬飘撒的雪花,面前影像重重,像罩着一层轻纱。 他下意识挪了挪被冻得僵硬麻木的腿,喉咙有点干涩。 但是此刻他忘了,脚边圆润光滑的钢制栏杆本就不易站立,更何况还有天空中不断飘落的,不断积蓄在栏杆表面的“增滑剂”。 于是他脚下一滑便倒栽葱地向河里倒去,这意外令他一时睁大眼睛,久违地有些不知所措。 希尔同样被吓了一跳,身子探出,只来得及双手握住他的一只脚踝,她一脸茫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拽着一起拖了下去。 “——噗通。” 平静的河水溅起了美丽的水花。 冰冷刺骨中,黑色宽大外套早已在水中遗失,此刻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面。 无数次的自杀经历早就让太宰治本就不太健康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冰冷的河水使双腿灌了铅般僵硬,不断地冻结每一根神经。 而他们落水的地点又恰恰是河的中心,离岸边还很遥远。 “会游泳吗?”他的手脚已经快麻木得抬不起来了,当然,他也不打算挣扎。 现在这样的局面正合心意。 这个女孩会游泳的话就让她自己游回去吧,太宰治不负责任的想。 希尔望着他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诚实地摇了摇头。 “哈。”太宰治轻笑,用虚弱的语气开玩笑的说:“虽然让你陪我一起死并不是我的本意啊……但是你看,两个人结伴的话,去往黄泉比良坂的路上就不孤单了不是吗?” 希尔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呢,于是她赞同地点了点头。 “……”太宰治被堵了一下。 不过和这个孩子一起死去也不错。 他又有些期待,放下伪装,他脸上最后一抹笑意也失去了。 ——那就让我们平静地沉入这温柔的河底,一起陷入永眠吧。 雪缓缓落下融入水中,河面逐渐恢复平静。 第2章 杂乱的郊区。 一栋老旧楼房里营业着一家诊所。 “真是的太宰君,就不能乖乖的吗?”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给瘦弱的少年扎上针,调好点滴的流速。 “……托你的福,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又泡汤了。” “那恭喜你?”太宰治现在正可怜的蜷缩在一只高脚凳上,因为唯一的病床已经被另一位病号独占了。 “ 啊——好冷啊,全身冻得像是冰块一样咯吱咯吱的响了。”他边发抖,边抱怨:“都怪啊你森先生,明明在河中死掉就不用那么难受了,再来晚一会儿就好了。” “难受是当然的对吧?下大雪的寒冬里跳入快完全结冰的河里什么的……” 男人从装着医疗用具的柜子里拿出一大瓶药水,又从角落里拉出了一台积有薄灰的心电图机,拿出一块抹布漫不经心的擦了擦显示屏。 “而且你可还不能死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