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冒险

    李裴逸开始了他们巡演的第一站，几乎每一场，上台前他都要给林录发一段排练视频，从他的视角拍没有一个人的台下，背景音是他在弹贝斯。

    充其量只能算排练音频的视频遭到了林录的嫌弃：你知道手机有个功能叫反转摄像头吗？

    他当然不会告诉林录这是故意的：现在想看人了　在你面前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多看两眼

    林录：。

    她仍然朝九晚六地上班，被流量牵制被数据折磨，重复的工作内容让人心烦意乱，幸运的是身边总有比她更耐不住性子的同事在活跃气氛。

    楚然哀嚎一声，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因此接二连三响起哀嚎。

    “我现在把推送发出去，下午浏览量过两万我明天就休息！”她愤然拍桌立起flag。

    林录投以支持的目光：“过一万我就休息。”

    午休过后，审核的同事过来拍拍楚然的肩膀：“全天下的好事都被你们两个碰上了，现在已经两万了，看样子有冲10w＋的潜力。”

    她兴奋地一跃三尺高，抱了抱送来好消息的同事之后迫不及待去洗手间找林录。

    午睡使人神志不清，林录正在洗脸，她小跑过去勾住她的脖子：“两万啦！可以休息啦！”

    这几天数据很低迷，几个小时就两万阅读是出乎意料的结果，林录用刚湿过水还没擦干的手揉了揉楚然的脸：“太好咯！”

    楚然嫌弃地往后躲了两步，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做了个“靠近点”的手势。

    林录怀疑地凑过去，只见她神秘兮兮地点开了某个手机页面：“看我发现了什么好地方。”

    定睛一看，她发现那不是什么别的好地方，正是她这段时间常去的男仆店。

    “听说店员都很帅，服务也很周到，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对方很激动地问。

    林录在坦白和不坦白之间横跳了一会儿，最后英勇地全盘托出：“我去过，服务确实很好，就是饮品口感参差不齐，DJ情绪阴晴不定......”

    她吐出来一堆用户评价，在听到“我去过”三个字之后楚然就感到自己遭遇了最严重的背叛。

    “你去过！你去过！你还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她很生气但是不能太大声，于是使劲晃林录的身体出气。

    晃得人脑袋发晕，林录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哎呀哎呀，我以为你不喜欢，晚上请你行了吧。”

    “行吧，你最好没有下次。”她消了一点气。

    两个开心的明日不上班人在最后五分钟里挤眉弄眼提前收拾好了东西，三十分一过她俩就前后进电梯，在一众同事的羡慕目光中下班了。

    “吃点东西再去吧，那边没饭吃。”

    面前刚好是便利店，楚然：“就这里吧，随便吃点，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周阁还是不在，想起上一次见他已经是一周前，林录一边啃饭团一边给他发了条微信：还没上班？

    对面秒回：你在便利店吗？

    林录：嗯

    周阁：还没有忙完，但是应该快了。

    林录：什么事要忙这么久？

    周阁：开学，在准备材料。

    咀嚼的动作停下了，周阁还在上学这个信息，比饭团更难消化。

    周阁：怎么突然不说话？

    林录：你还在上学？大学吗？

    周阁：当然是大学，我成年了。

    林录：所以你是在打暑假工？

    周阁：不算吧，我申请休学了，这学期准备回去读书。

    周阁：你不能接受我还在上学吗？我已经研二了，应该不比你小多少。

    林录还是觉得很奇妙，她一直以为周阁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缺钱男人，现在变成一个长得好看的缺钱学生，那张脸一下就挂上了两个字：励志。

    林录：不是，我也刚毕业没多久。

    想了想她又发了一行字过去：挺好的，还是上学的时候幸福。

    周阁：那就好。

    周阁：我过两天就忙完了，等你放假了请你吃饭。

    林录：OK

    周阁：上蹦下跳马尔济斯小狗.gif

    楚然已经盯着林录看了好久了，她终于忍不住拉住她的手把饭团塞进她嘴里：“快点吃！”

    林录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回：“轴吧轴吧。”

    今天不是周末，店里人不是特别多，李裴逸请假巡演去了，来接待她们的是另一位管家。

    眉清目秀的长相一下子吸引了楚然，没白来，她心想。

    林录怕她乱点到很难喝的东西，自作主张要了两杯威士忌，管家走后楚然凑到她耳边：“他们陪不陪酒啊？”

    似曾相识的问题，林录忍不住笑出来：“原则上来说不，但是谁知道呢。”

    楚然一脸了然地奥了声。

    店内又开始放一些乱七八糟的音乐，林录习惯但不服地吐槽：“我就说DJ精神状态不正常，正常人谁听这种歌啊？”

    楚然一边翻管家送过来的小册子，一边认同地连连点头：“你上次来点的哪个？”　林录瞥了一眼，这一页没有周阁，又前后翻了几页，都没有周阁，以为自己看漏了，她又拿过来从头到尾仔细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不在上面了。”她低声说。

    楚然撇嘴点了点头：“你怎么选的？我根本选不出来。”

    要上学了，也很正常，林录在心里想。

    但还是有点失落，她叹了口气：“你不选，就坐这里，也会有人过来找你，挑顺眼的就行了。”

    楚然哇哦一声：“真不错。”

    突然，说是震耳欲聋也不夸张的音乐声轰隆隆响起来，林录揉了揉受内伤的耳朵，不知道是对楚然还是自言自语：“我一定要去骂他！”

    她环视一圈找到了DJ的位置——正中间一个五颜六色的影子正自顾自晃来晃去。

    林录怒气冲冲地走过去，那人沉浸在吵死人不偿命的音乐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她更生气了，抬手敲了敲他的头戴耳机，大声喊：“别放了！吵死了！”

    DJ不明所以地抬起一边耳机，歪头凑近：“什么？”

    林录重复了一遍：“别放了！吵死了！”

    对方了然地笑起来，指了指地上的LED板，林录顺着看过去——“点歌120/首”几个发光大字。

    她无语地闭了闭眼：“祝你倒闭。”

    那人头也没抬，继续摆弄手下的几个零部件，甚至还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林录如何生气地过来就如何更生气地回去了，好心情全部毁在这首乱七八糟的震得人心脏疼的音乐里。

    没等坐下她就看见楚然旁边坐了熟人，是陆一，他正满面春风地跟她说话。

    林录回到自己的位置，故意没看陆一，自顾自喝酒。

    倒是陆一很大方地和她打了招呼：“好久不见呀。”

    她淡淡嗯了一声以示回应，偷偷在桌子底下戳了戳楚然，楚然往她这边凑了凑，小声问：“怎么了？”

    林录：“陪我去洗手间。”

    “我们去下洗手间。”楚然转头对陆一说。

    陆一眯起眼睛往她身后一指：“好，在那边。”

    林录：“听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楚然：“谁说的？他看起来很可爱呀。”

    林录：“有人跟我说的，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你注意点吧，把工资看住了就行。”

    楚然奥了一声，了然于心：“我明白了，他肯定是那种想一劳永逸的男人。放心，我没那么多钱。”

    林录觉得她说的不全对：“差不多吧，有事先跟我说。”

    回去的时候陆一正在一群人里向她们招手：“这里！”

    男男女女围成一桌，身前都放着骰子，明显是在玩游戏。

    楚然很高兴地拉着她过去了，她被音乐搞得心情很糟，本来有点不想待了，但是又有点担心，所有还是坐下了。

    果然就是在玩游戏，大约有六七个人，掷骰子抽卡牌，玩真心话大冒险。

    林录知道规则但没怎么玩过，靠运气躲过了几轮，那几轮的“幸运儿”分别抽中了“在场有没有喜欢的人”“说一个不敢告诉父母的秘密”的真心话和“随机向一名异性要微信”“绕桌蛙跳一圈的大冒险。

    气氛热起来，大家也都兴奋起来，数字越叫越大，林录跟风叫了个更大，后面的人选择开，她输了。

    她不想和陌生人分享秘密，即使他们看起来都很友好，于是从大冒险里抽了一张，然后人就傻了。

    “和正后方的第一个陌生异性接吻。”

    见她不说话，楚然抽过她手里的卡牌，看完她就打哈哈：“没意思没意思，重新抽一张吧。”

    蛙跳一圈的人不同意了：“不行，不能反悔，我现在还喘着呢。”

    林录一边在心里咒骂制作卡牌的商家一边祈祷正后方不要有人。

    “哇哦！”

    楚然手里的牌被旁边的人抢过去了。

    “正后方不是他吗？”坐在她对面的女生说了一句。

    “是他啊，那要不换一下吧，让他把音乐放小声点。”另一个女生附和。

    林录转头看了一眼，心情跌宕得像坐了一连上下十八个坎的过山车，落落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行，我试试。”她视死如归地起身。

    “不成功就要亲他哦。”有人在背后起哄。

    她又一次走到那位DJ旁边，敲了敲他的耳机，为了提高成功率耐着性子说：“您好，音乐有点吵，可以小点声音吗？”

    那人头也没抬，指了指地上的LED板，动作熟练地像之前已经指过一百次。

    林录心说行，我就花这一百二换个耳朵清静。

    “哪里付钱？”她问。

    那人又头也不抬地指了指面前的一小块LED屏——那是“此处点歌”的歌单，包括但不限于《青藏高原》《春天里》《好运来》《死了都要爱》。

    林录站在原地，巨大的无语吞噬了她，迈不开步子回去也没有话说。

    另她无语的人若无其事地低着头，继续放乱七八糟的音乐。

    心里满是怨气，林录盯着他，目光如炬。

    这个世界上是有一些好看但不讲礼貌的人，她宁愿这个店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挺着啤酒肚的企业家，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被赋予了一张英俊的脸却被没收了声带的年轻男人是老板。

    但是好歹还有一张脸，她在心里破罐子破摔地想。

    “我能亲你一下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她等着眼前这个人没礼貌的人继续用不理睬回应。

    偏偏这时候他抬头了。

    偏偏这时候你抬头了！？

    林录心里有无数句质问和哀嚎，她本来可以回去说：“看到了吧，他根本不理我，那人不会说话。”

    现在不能了，现在只能等“哑巴”开口。

    他就这么盯着林录看，沉默几秒后摘掉耳机重复：“你问你能亲我吗？”

    林录表情凝重地点头。

    他皱着眉左右看了一会儿，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行吧。”最后用两个字给出了他的回答。

    亲一下就亲一下吧，林录踮起脚蜻蜓点水亲了一下他，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转身走了。

    圆桌旁，无数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嗷嗷嗷！”“哇哇哇！”

    这群人类返祖一般尖叫起来，楚然替林录拉开椅子：“下把还这么倒霉的话就选真心话吧，反正可以乱说。”

    某位被浅啄了一下嘴唇的DJ低头勾起嘴角，真有意思，他在心里想。

    另一边的气氛在林录抽到这张卡牌后进入了高潮，笑的笑哭的哭，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眼见陆一和楚然越聊越近，椅子已经靠到一起了，她拿起手机给李裴逸发了条微信：你们店有没有什么对客人人身财产安全的保障措施？

    几分钟后李裴逸回：有，安保措施做得很好，目前还没发生过什么纠纷。

    李裴逸：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事了？

    林录：没事

    林录：你跟陆一熟不熟？

    李裴逸：不熟，就是普通同事。

    林录：行，他是不是很会骗钱呀？

    李裴逸：他几乎全勤，喜欢跟新客人发展关系。

    李裴逸：是不是骗钱我不清楚，但是他回头客也多，应该是私下有联系。

    李裴逸：怎么了？你在店里？他找你了？

    林录：没怎么　嗯　没有

    李裴逸：那为什么问他？

    林录：和朋友一起来的，怕她被骗。

    李裴逸：哦，在店里应该没事，你让她平时注点意就行。

    林录：行　知道了

    李裴逸：晚上可能会下雨，你早点回吧。

    林录：嗯

    她看了一眼天气预报，确实可能下雨，扯了扯楚然的胳膊后小声问：“你要留在这里吗？”

    楚然一脸不然呢。

    “我想先回去，你一个人可以吗？”

    “你不舒服？”

    “没有，我今天没兴趣。”

    “那你先回去，有事我就给你打电话。”

    “那你送我到门口再回来吧。”

    楚然跟着她走到店门口，陪她一起等出租，期间林录把和李裴逸的聊天记录给她看。

    “了解，我心里有数。”

    林录放心地点了点头。

    楚然突然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审视林录：“这就是你上次点的人？”

    林录觉得一两句话说不完，摇摇头说不是。

    她刚想深究：“那你们的关系看起来也很……”

    出租车就来了，林录小跑过去，关车门前跟楚然招了招手：“有事打电话。”

    ——

    真心话大冒险卡牌提供者：小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