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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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十里的驿站早已清空,官役备下热水,供众人沐浴净身。内侍们甚至为星晚带来换洗衣物,是之前存放在昭庆殿的。 一切消杀停当,一行人又飞身上马,往城门疾驰。 紧赶慢赶,来到御书房外,已经过了未时。萧桓用过午膳,正与几位大臣议事。 星晚等了半柱香,黄内侍出来,低声对她说:今天政务繁多,至尊还要忙一会,让星晚先用膳,然后去披香宫拜见皇后。 星晚见他神色不同往日,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黄内侍不敢多说,“郡主,您去披香宫吧,君上同您细说。” 星晚到昭庆殿至尊专用小膳房,发现炉火上温着几样她爱吃的菜。星晚胡乱垫了几口,一抹嘴,便往披香宫而去。 彼时,君上正在午睡。小公主萧珏玉躺在寝殿外间小榻上,被乳娘、宫女围着逗弄。两个月的小宝宝,脸颊rou嘟嘟、软糯糯的,胳膊腿儿也似藕节一般。小公主完全继承了南荀君上的美貌,一对眼睛乌溜溜、黑漆漆,肤白如雪,让人看着就想咬一口。 星晚以前被拘披香宫,与许多宫人熟识。她见君上正在休息,也不去吵他,歪在萧珏玉身边,玩她的小手小脚。小宝宝许是熟悉星晚的声音与气味,看到她就抬起大脑袋,抓握她的手指,时不时还咯咯地笑。 星晚捏她的小rou腿,“小丑玉,叫jiejie!” 一旁的嬷嬷笑道:“咱们公主才不丑!被你十七皇嫂叫丑了。” 小娃娃无知无觉地傻笑,嘴里流出口水。 星晚嫌恶地说:“不许把口水蹭我身上,听到没有!” 熟悉的宫女也笑,“是郡主您霸占了公主的床,怎么还嫌公主的口水?” 星晚捧着小脚丫儿,低头轻咬,小珏玉咯咯咯地踹她的脸。 低声笑闹了一会,南荀君上带着一身慵懒睡意,拖着长袍,走出内室。他产后两月,腹部还没完全恢复,仍有一道弧度。 星晚见他出来,也不起身,打招呼道:“父君,儿臣回来了!” 君上看一眼榻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应了一声,坐在梳妆镜前。几个小内侍忙帮他束发,整理衣衫。 收拾停当,君上挥挥手,让众人抱萧珏玉下去,显然要与儿媳私谈。 闲杂人等退下,皇后从铜镜中看向星晚,“这几日,你去哪了?” 星晚心中早就想好,萧桓未见得同君上说过他们微服出城探望封相的事,她也不便透露至尊行迹,“出宫见我兄长,住了两晚。父君,您可知,至尊将我召回,有什么急事吗?” 南荀君上仍旧坐着,也不回头,“衍儿前日入宫,痛诉你对他动辄打骂,经常将他打伤。” 星晚闲散地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他那么顽劣,早就该打。” 南荀君上将梳子往桌上一掷,掷出一声脆响,“他是谁的孝子?我的儿子,还轮不到你打!” 星晚见君上动气,从后面抱住他,亲亲他的耳朵,“我与阿荀早就做了夫妻,他不是你的拖油瓶儿吗?” 南荀君上气结,挣开星晚,“胡说什么?无论怎样,你也是他名义上的正妻。从古至今,哪有妻子打丈夫的道理?” 星晚再次腻上南荀,“父君,这会您说我是他妻子了?” 君上张了张嘴,气焰弱了下来,叹口气道:“阿衍拖着珩儿来披香宫,闹着要休了你。” 星晚紧贴南荀坐下,揽上他的腰身,“让他休好了!休了干净。”若是没有与萧衍的婚姻,她与萧桓夫夫、父子三人的关系……咳,虽然没那么难听,但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星晚将下巴抵在南荀肩上,又问:“至尊怎么说?” 君上觉得耳朵有些痒,不住躲她,“至尊还未下决断。” 星晚:“他不怕萧衍休了我,挑起大齐与襄南的战争?” 南荀君上:“如果是合离,再封你个品级高一些勋位,择良婿再嫁,襄南王也抓不住什么把柄。” 星晚失笑,“至尊命我随侍从左右,跟着学些朝政。敢情是想,日后以襄南之矛,攻襄南之盾啊!” 南荀君上转头看她,“当真?” 星晚:“至尊的心思,岂是我能猜测的。不过,无论将来他要利用我做什么,如今,能与萧衍合离,也是好的。” 南荀君上:“你想好了?” 星晚又摸上他的腰,“难不成,你想一辈子让我叫你父君?” 南荀君上叹口气,“即便你不再是我儿媳,另嫁他人,也轮不到本君……” 星晚亲了亲他的下巴,“那我就给你当女官,做你的禁脔。” 南荀君上压下心底的麻意,抽手轻捶她肩膀,“又胡说!本君可不敢差遣你,到时候,还不知道谁脔谁。” 星晚咬他颈rou,“白天你使唤我,晚上我……”她越说越低。 南荀君上慌忙起身,“你还想让我这五旬老翁,再怀珠胎啊?” 星晚喷笑出声,“给萧衍生个弟弟,气死他!” 南荀君上:“你呀!”一点也不比衍儿省心,偏偏自己还就吃她这一套,一点招数都没有。 星晚又陪君上说了会话,看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去。 她身边也没个丫鬟,一个人溜溜达达,倒也安静惬意。 走在高高宫墙中间的步道,迎面遇到一队车辇,前呼后拥,好不壮观。星晚对至尊、君上鲜少下跪,此刻,并不准备与辇上贵人打招呼。 为首的内侍,见星晚一身衣裙虽不寒酸,却不是宫中制式,阴阳怪气地呵斥,“大胆贱婢,见了魏侍君,还不叩头行礼?” 星晚左右看看,指着自己,“跟我说话呢?” 辇上的魏侍君,用葱白手指挑起纱帘,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冷冷看向星晚,轻启薄唇,“哪里来的野丫头?一点都不懂规矩。” 星晚皱眉,抬眼回视他,只见帘栊中坐着一个胎腹高耸的美男子。原来是萧桓的男妾,怀了龙种就恃宠而骄,觉得自己宠冠六宫了。 方才说话的内侍大喝道:“大胆!竟敢直视魏侍君!不想要你的狗眼了?” 若是普通宫女,被他一喝,定然吓得曲膝叩首。但星晚不是一般宫人,挨了骂,目光也毫不避讳。原因无他,只是想起刚刚分别的封相。封南逐平素虽然冷厉,但对她嗔怒、挑眉,皆是缠绵诱惑。 魏侍君仿佛被星晚的眼神折辱,气得浑身发抖。就在刚刚,他挺着沉重大腹,去尚书房送亲手熬的参汤。本想求至尊怜惜,说不定会被留膳。不想,人未见到,枯等一炷香愣是没让他进去。他站得腰酸腿疼肚子抽筋,没捞到好处,还碰了一鼻子灰。 如今,又见这未上位的野丫头,对自己露出不大恭谨的态度,连最起码的礼数都没有。他虽是个侍君,位份不高,但是肚子怀有龙种,谁见到他不得陪着笑脸?竟被野丫头冒犯,不由火冒三丈。 魏侍君冷冷道:“胡安,掌嘴!” 星晚一怔,“魏侍君,你也太跋扈了吧?看你两眼就要掌嘴?” 内侍胡安得了命令,抡圆了胳膊,便向星晚面门招呼,巴掌带着风声。 星晚到底也是被人叫过“女侠”,夹过成年男人穿房越脊,脚下一错,便闪避过去。 胡安一掌打空,却因用力过猛,大头朝下,往地面载倒。 星晚好心抬脚一拦,没让他脸皮着地。 胡安四体落地,只有脑袋拍在绣鞋上,倒没受什么大伤。 星晚笑道:“胡内侍,首次见面,行那么大的礼作甚?你很喜欢我的绣花鞋?那也不至于抱着不放。” 胡安可能是摔蒙了,半天才爬起来。 魏侍君撑着肚子下辇,他身材颀长,比星晚高出许多。他自上而下俯视面前的野丫头,眯了眯眼睛,扬手便打。 星晚牢牢接着,两人僵持不下。 魏侍君:“大胆贱婢!竟敢忤逆本君!” 星晚回嘴,“这宫里,只有皇后有权自称‘本君’,你一个侍君,还没有资格!” 一句话,彻底触到魏侍君逆鳞,他收回手,吩咐随从,“来人呐!将她杖毙!” 众宫人也愣住,他家主子平日虽然骄横,还从未沾染人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敢这么说话的,定然大有来头。 魏侍君见众人不动,喝道:“怎么,本君的命令,你们敢违抗?” 还是忠心耿耿的胡安先回过神,尖叫着,“还不绑了!” 正当宫人们犹豫着动手,星晚拉开架势反抗的时候,只听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魏侍君手下留情!此人万不可误伤,以免铸成大错!” 侍从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随即收手。 魏侍君转头刚要发怒,却看到大理寺卿、知柏公主的驸马夏状元,一身官袍,急匆匆走来。不由得摆出温雅笑脸,“本宫道是谁,原来是夏大人!您刚从尚书房陪圣驾议事出来?真是辛苦了!” 夏君承看了星晚一眼,俯身行礼,“郡主,下官有礼!至尊正在寻您,您怎么在这?” 魏侍君一杆人等皆是满脸蒙逼,这个女子是谁?郡主?哪来的郡主?为什么至尊会找她?驸马爷又为何对她礼遇有加? 星晚抬手让夏大人不必多礼,“刚才跟珏玉玩了一会,又陪父君说了会话。回来的路上,被魏侍君拦住去路。” 魏侍君心道:她敢直呼小公主大名,称皇后父君……难道她是……顿觉眼前一黑。 夏驸马彬彬有礼的对魏侍君告一声罪,带星晚离开。 星晚问魏侍君,“还要杖毙我吗?不杀的话,我先回尚书房用晚膳了!” 魏侍君慌忙低头,“臣妾不敢!” 夏驸马与星晚走出很远,魏侍君才敢抬头。他捧着肚子,问胡安,“那人莫不是传说中十七皇子妃?” 胡安胆战心惊,“约莫是她!这位郡主可了不得,和亲到大齐,传闻与十七皇子不睦,却成为太子府座上宾。后来不知犯了何事,被投入大理寺死牢。太子为她长跪不起,几次昏厥;君上、封相联手为她求情。生生从死罪,变成被拘披香宫!君上对她宠得不行,而今,又随侍至尊左右……” 魏侍君听完,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快扶我上辇!我肚子疼!” 胡安一惊,“主子,您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魏侍君摆摆手,被人搀上车辇,又对胡安说:“一个皇子妃、一个当朝驸马,他二人怎会走得如此亲近?” 胡安跟在辇外疾步,“奴也不知……” 魏侍君想了想,“看夏驸马的身形……哼哼,身子至少有四五个月了……”都传知柏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驸马爷愿意为妻子怀胎。 胡安赶紧说:“哎呦,主子,话可不兴乱说!公主驸马大婚,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哪来的四五个月身子?” 魏侍君冷哼,“这事瞒得过别人,可瞒不住我。”他亲自怀过胎,还不知道几月是多大的胎腹吗?若不是受不住煎熬,今日也不会去送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