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失忆了,但要先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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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会在早晨刚睁开眼睛时就开始思考哲学问题,他也一样——好吧,至少三分钟以前没有。 不知道别人睡醒后会想些什么,反正他刚睡醒的时候思考的东西很普通。他迷迷糊糊地想的是:今天早餐想吃单面煎的太阳蛋,底面要煎得焦焦脆脆,表面的蛋黄戳破却可以流出来的那种。 他直觉自己不需要动手,当他起床以后,餐厅的桌上一定会摆上他想吃的完美煎蛋。 但三分钟之后,随着睡意褪去,意识逐渐清醒,煎蛋先放到一边,他不得不开始思考那些古希腊时期的哲学大师们困扰过的问题: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往哪里去? 说实话,这感觉有些荒谬,一个人怎么会记不起自己是谁?又怎么会在忘记所有自己的事情的同时,对于人类社会的常识却记得一清二楚? 他真是毫无头绪,思考再久也毫无头绪。 身下的触感是床垫,不软也不硬;身上没有盖被子,但室温显然维持在了一个人类感到舒服的度数。 他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相当狭小的房间内,目测最多只有3m×3m×3m,没有窗户或阳台。房间的墙壁刷的雪白,地板也是一尘不染的白色瓷砖,白到发冷。在这个小房间里,他躺的床几乎占据了所有地方,床上用品同样一律纯白;床头有个很小的原木柜子,床对面的墙上钉了一个原木书架,里边摆了寥寥几本书。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东西了。 他的心情倒是挺平静的,或者说,他自己也发现了,他似乎不太能产生各种情绪。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情,他冷静地全部接受,并且已经开始理智地分析自己的情况。 基于收集信息的目的,他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然后找到了第一份记载着信息的媒介——一张标准A4的纸。 他拿起那张纸,发现纸上有几行像是打印上去的字体: 你拥有力量。 你必须依附。 你将要拯救。 但这几行打印上去的字被谁用红色的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划掉了,然后那个人又在底下加了一句话,字迹潦草,得仔细辨认才能看懂。 红色马克笔写着“你只需要玩的开心,我亲爱的E”,还在句末附赠一个简单的笑脸。 他放下那张纸,若有所思。现在他知道了,自己可以被称呼为E,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也许它是自己名字的一部分。 E先生——姑且先这样称呼他——从床上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走了几步,在墙上钉的书架里拿了一本书。 那本书用黑色牛皮包裹,封面上烫金的字母写道:我等待被你填满。E先生挑了挑眉,翻开书页,果不其然,里面全部是空白的,再翻别的书,都与这本一样。 看来唯一能找到的信息源就是床头柜抽屉里的那张纸了。 E先生又拿起纸看了起来,逐字逐句地分析其中的信息。 ——“你拥有力量。”对于这句话,E先生发现自己竟然持有默认的态度,也就是说,自己确实拥有力量?但他同时注意到,这里用的单词是“Power”,究竟指的是单纯的力量,还是指权力呢? ——“你必须依附。”这句话他最无法理解,他想不出自己必须要依附什么,如果不去“依附”,会付出代价吗? ——“你将要拯救。”要拯救谁?这是一个条件,还是一个预言? 三句话都被红色马克笔划掉,很明显,红色马克笔的使用者与纸张的提供者立场并不一致,“你只需要玩的开心”,这句话似乎在告诉E先生,不要管这张cao蛋的纸说了些什么,你可以为所欲为。 “我亲爱的E”,外加一个笑脸,是不是代表红色马克笔的使用者立场更偏向于E先生? 疑问实在太多了。 E先生感到些许的不耐烦,他发现自己的性格没有想象中的冷静,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解谜游戏,他感受不到任何乐趣。他不想再陪幕后主使玩下去了(如果有幕后主使的话),在潜意识里,他自信能够摆平这一切。 他将纸倒扣着放下,这时,他注意到纸张的中部有些许的不自然,用手指摸过去,好像比其它地方更厚。 果然,在他把纸的中部撕开后,从薄薄的缝隙里掏出了更小的纸片。 那是半张机票,看起来非常老旧了。它像是被人随手一撕,撕得很不整齐。在仅有的半张机票上面,印有日期、舱位、座位号、登机口、登机时间、办票序号,以及半个条形码,关键的姓名机场航班号等一个也没有。 不过,这毕竟也是一个重大的线索,E先生也就把它收好了。 现在,E先生的耐心彻底告罄。比起呆在这间小屋里继续寻找那些可有可无的线索,他更想去吃一份煎的完美的太阳蛋。 E先生看向房间的门,没做犹豫,伸手打开了它。 尽管如此,开门时,他的身体其实是紧绷着的,因为他不能确定门外究竟会是什么——但无论是什么,他都有能力解决……随着门闩轻轻一响,门被打开了。 “哦、嗨,你好。” 走廊过道的对面,正拿着钥匙开门的女孩回过头来,看见E先生,非常友好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E先生的身体微微放松。 门外并没有什么吃人的怪兽或是异次元恐怖世界,这算个好开头。E先生不动声色地关上门,朝面前的女孩点头,“你好。” 同时他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 略显陈旧的公寓走廊,走廊两边分布着几扇门; 地面还算干净,有一些抹不掉的陈年污渍,但不是血迹或别的什么东西; 没有窗户,灯光昏暗; 很安静,气味也很正常,没有吵闹的音乐与麻叶燃烧的臭味。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位于治安还不错的地段的中低端公寓。 E先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打开的门,除了挂门牌号的地方空空如也,它变得与公寓里的其它门一模一样。 然而这扇门的位置明显不对,它十分勉强地挤在原本的两扇门中间,很难让E先生相信它是原本就存在的;更何况,已经建好的公寓又怎么可能再掏出一个新的房间来? E先生认定,门后连接着的实际上是另一个空间,虽然3立方米的空间确实小了点吧…… “嘿,你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对面女孩看起来并不急着开门,反而与他搭起了话。她向E先生走近几步,似乎对这位新邻居很感兴趣。 而对于那扇看起来明显不对劲的门,她视而不见。 看来这扇门还能混淆他人的感知。 “是。” E先生并没有多说话的欲望,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冷漠。但女孩看上去更感兴趣了,她又走近两步,E先生闻到她身上传来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低垂睫毛,俯视着这个女孩。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她的瞳孔微微放大,血液的流速也加快了……他思考了一下这些现象代表什么,似乎是……兴奋? 是的,E先生很难分辨人的情绪,所以他只能通过观察他人的生理反应来与这些情绪对应。就像现在,朝他走过来的女孩还轻轻磨了两下后槽牙,这应该也是兴奋的表现吧? 乔安妮的确很兴奋,这位新搬来的邻居非常符合她的胃口,各种意义上。 她的口味可是很挑剔的!她只喜欢两种男人,一种是好看的,一种是好看又冷漠的。她偏爱冷漠的男人,因为在……以后,会更满足她的征服欲。 而新邻居,无论从好看的方面还是冷漠的方面都远超她的预期。看到他的一瞬间,乔安妮觉得原来那些中意的猎物瞬间不香了,她发誓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得手! “我是乔安妮,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她是个漂亮的女孩,而且非常年轻,像一朵开的正艳的花,总能吸引异性的目光;看起来,她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她的妆容与衣服都很合适,掩盖她的缺陷而放大她的优点。 但吸引E先生的,是她手里提着的购物袋。 看见购物袋里装着的东西,E先生打消了转身就走的想法。 “可以叫我E先生。” ……这听起来有点像什么奇怪的代号,特工E、神秘人E之类的,总之不是什么正经名字。但没办法,关于他的姓名,E先生知道的不比乔安妮更多。 “……”乔安妮勉强夸赞,“这名字很酷呢……”才怪,她早就过了小女生的年纪了! 似乎是听出她的勉强,E先生竟然微微牵了牵嘴角,露出一点笑影。 昏暗的走廊,阴冷的灯光无法照亮他的脸。 在某个瞬间,乔安妮回想起自己小学时,学校组织同学们一起参观的博物馆。博物馆空旷的展厅中,那些古希腊时代的雕塑与他此刻的脸庞仿佛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即使蒙尘,也无法掩盖地透露出凛然的神性。 以人为蓝本雕琢的神。 乔安妮愣住了。 她从小就不爱读书,这时候就吃了没文化的亏,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得他的笑……挺不一样的。 这种感觉,太矛盾了。那笑容就像一粒枪子,“嘣”一声爆了她的头,干脆利落。她甚至能听见血流“哗哗”上涌的声音,仿佛她的血在争先恐后地顺着不存在的伤口流出来似的! 太棒了吧!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吧! 她咬紧后槽牙,夹紧腿,忍到极致才没有兴奋地尖叫起来! 这么棒的猎物、不,收藏品,能被她遇到,简直撞了大运啦!怪不得昨天的幸运饼干里面说她的人生马上就会改变呢! “你要不要,来我家坐一会儿?” 乔安妮压抑住声音的颤抖,她低沉的声音与暧昧的笑容无一不显露出暗示的意味。平常她不会这么心急,对待猎物,她一向很有耐心……只不过,他是特殊的,她实在不想错过。 E先生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周围的温度并不在人类会觉得寒冷的范畴,因此他把乔安妮的行为归结于某种他理解不了的情绪。 人类总是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很难理解。不过,他也不关心。 比起关心面前这个女孩奇怪的情绪,他更关心自己今天能不能吃上一份完美的太阳蛋。 E先生指指乔安妮的购物袋里露出的一盒鸡蛋,问: “会做煎蛋么?” ??? 乔安妮被这跳跃性的问题整懵了,“会、会吧。” E先生越过她,在对面的公寓门口站住。看女孩还在原地不动,侧头示意她跟上。 “不是你说邀请我去你家坐一会吗。”他语气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