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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243节

    谢星阑面色一振,“有消息,今日早间,洛州方向来了传书,说那童谣出现在洛州的时间比出现在京城更早,但具体从何而来,底下人还在探查。”

    贞元帝眉头拧起,“怎会是洛州……”

    默了默,贞元帝看了一眼外间天色,肃容道:“如今你不必再办别的差事,只继续查这童谣一样,定要查到是何人编出来传唱的。”

    谢星阑应是,见贞元帝别无吩咐,告退行礼时,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才转身而出。

    殿门开了又合,直等到脚步声远去,贞元帝才道:“出来吧。”

    话音落下,去往谨身阁的屏风后走出一道威武身影,见来人面上仍有余悲,贞元帝凉声道:“你也不必这般脸色,当年朕便交代过你,不要留下活口,但你心软,这才酿成了今日苦果,赵燮多活了十多年,想来他已没有遗憾了。”

    来人默了默,道:“赵燮虽死了,但这位小谢大人,不会若陛下想的那般就此偃旗息鼓,再加上他与云阳县主走得近,或许还有别的法子查清当年的案子。”

    贞元帝狭眸,冷哼道:“便家养的狗,爪牙太过锋利也不是好事,朕本是极看重他的,但若他不识抬举,那就让他步他养父的后尘吧。”

    话音落下,殿外响起脚步声,很快元福道:“陛下,德妃娘娘和公主殿下来了。”

    贞元帝眉眼温和了些,吩咐道:“行了,回去等着子勉吧。”

    殿门开了又合,没多时,德妃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着永宁进了殿中,刚看到永宁,贞元帝便起身上前,还不等永宁行礼,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永宁搂住贞元帝脖颈,“父皇——”

    贞元帝挨了挨永宁额头,疼爱之情溢于言表,德妃笑着示意食盒,“陛下这些日子太劳累了,这是臣妾亲手煮的参汤,您多用些早些歇下才好。”

    贞元帝抱着永宁入谨身阁,边走边问:“今日药可用了?”

    一听“药”字,永宁眉头拧起,“药苦,不吃。”

    贞元帝眼瞳暗了暗,又扯出一丝苦笑,“永宁乖,再过两年,永宁便不必吃了。”

    永宁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贞元帝,身后德妃眉眼间也露出一丝哀伤,等进了谨身阁,德妃打开食盒取出参汤,又道:“陛下龙体不适,不宜太过进补,这参汤也是问了太医院才熬制的,您放心用。”

    贞元帝将永宁放下,牵唇道:“还是玉容贴心。”

    德妃心疼道:“自从年前雪灾,陛下许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臣妾再如何贴心,也帮不了陛下这些。”

    贞元帝喝完参汤,拉过德妃的手,“忙完了这些日子,朕会好好陪你。”

    德妃失笑,“陛下别拿这话哄臣妾了,您国事繁重,一事接着一事,除夕、上元时臣妾见陛下一面都难,臣妾可不敢想着占您时辰……”

    贞元帝也有些无奈,德妃叹了口气,语声悠长道:“这般一说,臣妾倒是怀念起当年在丰州的日子,那是唯一整整数月只有臣妾陪伴陛下的时光,那时候臣妾便知道,等回了京城,便再难那般两人相守了,因此臣妾分外珍惜,也分外知足。”

    贞元帝一手将永宁抱在膝头,又揽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了,怎还记着丰州的事?”

    德妃眉眼间生出几分娇态,“那时臣妾几年夙愿得偿,怎不会记一辈子?”

    贞元帝唇畔笑意一顿,收回揽着德妃的手,只抱着永宁说话,“永宁今日识得几个字?”

    永宁眼瞳晶亮,“识得‘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贞元帝浓眉微扬,“那你可知是何意?”

    永宁眨了眨眼,又看了德妃一眼,稚声道:“意思是……父皇问臣子治国之道,令天下太平……”

    贞元帝朗声笑起来,抚着永宁发顶满眸欣慰,但看着看着永宁,他眼底又生出几分歉疚,“朕的永宁,若未患病,该是何等聪颖?”

    如此一言,德妃也叹息起来,却又忧心道:“陛下欲将祭天大典之礼交给玥儿,臣妾只担心他辜负陛下的嘱托……”

    贞元帝眉眼微肃,“你不必担心,事到如今,朕也懒得掩饰,朕有心玥儿继承大统,也该为他铺路了,倒是你,该多多提点他,叫他多长些志向才好。”

    德妃听闻此言,心头先是一热,但不知怎么又生出几分不安来,“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边……”

    贞元帝冷笑一声,“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却连选定储君的权力都无?镇西军能敌龙武军,还能敌北府军不成?”

    德妃心弦微定,贞元帝还要说什么,却忽然猛地咳嗽起来,德妃见状忙抚其背脊,待缓过来,贞元帝摆了摆手放下永宁,“行了,回去吧,免得给孩子过了病气,天晚了,朕还要看折子。”

    德妃忙抱起永宁,见贞元帝咳得面色微红,满是担忧地告退而去。

    她们一走,黄万福忙倒了热茶上前,又倾身触了触贞元帝额头,很快一惊道:“陛下体热还未退,可要宣赵院正过来?”

    贞元帝又咳了两声,拧眉道:“避着人去。”

    黄万福连忙点头,走到谨身阁外将徒弟元福叫了来,“快去悄悄把赵昉大人叫来。”

    元福应声而去,只等了两炷香的时辰,太医院院正赵昉才提着医箱趁夜而来,入了谨身阁,忙为贞元帝问脉……

    没多时,赵昉眉头紧皱,“陛下可按时用药?药在何处熬制?”

    黄万福道:“按时用,一顿未落,药也是勤政殿侍从看着熬的,不会出事,但如今不仅咳疾未见大好,陛下体热不退,下午用完午膳,还有些胃里反酸之状。”

    赵昉面色沉重了两分,“陛下还有何不适?”

    贞元帝抚了抚眉心,“还有些头痛。”

    赵昉一愣,仔细想了两瞬,才道:“陛下此前伤寒未愈,再加上连日劳累,致使气阴两伤,余热未清,再加上肝脾不和,寒邪侵胃,这才有体热不退,头痛恶心之状,微臣这便换上两位药,陛下再吃上两日,或可缓解一二,但更要紧的,是陛下要好生歇息,心绪舒畅,否则,便是用药也效用不大。”

    贞元帝眉头皱起,黄万福见状忙道:“陛下便听劝吧,您这病拖了两月了,若再不好,小人只担心伤着根本,西北那边,您再忧心,也一时鞭长莫及。”

    贞元帝看了一眼外头黑漆漆的天穹,点头:“也好,外头不知多少人想要朕的性命,朕可不能随了他们的愿。”

    ……

    秦缨回府时夜色已深,待到经室,秦璋少不得要问问去了何处,秦缨略一迟疑,只道去了戒毒院,又给程砚秋送了一回药。

    秦璋见她神色严峻,却只道出此二事,心底自有疑问,然而秦缨还有些神思不属,秦璋默了默,便再未深问。

    秦缨今夜无心陪秦璋抄经,径直回清梧院,一进房门,便吩咐白鸳找纸笔,没多时,写了一封长信交给沈珞,吩咐道:“将这封信送去将军府交给谢大人,就说要他按照我信上所写的查证,若得了什么消息,无论早晚,立刻送予我,此外,再问问进宫之后说了什么。”

    沈珞应是,带着信快步出了府门。

    秦缨心神不宁地在院中等候,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沈珞才匆匆回来。

    他禀告道:“信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交给谢大人了,谢大人说,陛下十分认同赵燮是畏罪自杀,要他结案,再查童谣来处,不过,谢大人说,其实童谣来处他已查到了些许线索,虽然并未十成十的确定,但那幕后之人,他已知晓是谁。”

    秦缨眯了迷眸子,不等沈珞说下去,便道:“可是郑氏?”

    沈珞瞳底微亮,“不错,谢大人正是如此说的。”

    秦缨深吸口气,“只能是郑氏所为,太后想借童谣敲打皇帝,谢大人可还说什么?”

    沈珞道:“谢大人面色不好看,只说会按您的交代查证,还有,他说有一要事,他也在确认,若当真确定了,会来找您商议。”

    秦缨心底好奇,但见天色不早,也只能作罢。

    这一夜秦缨辗转反侧多时,至后半夜才勉强睡下,翌日二月十二起身时,一轮暖阳已挂在云头,她少有如此晚起之时,少不得引得秦璋探问,秦缨不敢道明内情,只道前夜贪看了话本,秦璋半信半疑,又去看白鸳,白鸳愣了愣,忙垂下了脑袋。

    秦璋不知这主仆二人瞒着他什么,只等到用过午膳,门房来禀,谢坚来访。

    秦缨早等了多时,闻言立刻起身,“爹爹,我去看看。”

    秦璋还未点头,秦缨已快步往府门方向去。

    秦缨到了府门处,果真见谢坚站在门内,见到她,谢坚快步迎上来,“县主——”

    秦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往不远处的花棚之下走去,又四周看看,才低声道:“就算是在侯府,也得谨慎为上,说罢,查到了什么。”

    谢坚肃容道:“您让我们找的定北侯府私立的墓园还未找到,不过禹州那边,正好此前我们探查童谣来处时,派了人北上宾州,宾州到禹州只有两三日脚程,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公子已经飞鸽传书,令他们往禹州寻去,如此可节省不少时间,说不定五六日后,便能寻到结果。”

    秦缨心跳疾快,又问:“沁州呢?”

    谢坚道:“沁州路远,若去当地,还要半月才有消息,但我们查探得知,那位薛氏贺神医身边有个亲随有好酒的毛病,我们已派人蹲伏,看能否套出话来,其他您吩咐的,公子都还在查探,若有消息,立刻来禀。”

    秦缨点头,“徐徐图之便可,不急这十天半月的,昨夜沈珞回来,说你们公子已经查到了童谣来处,他可上禀陛下了?”

    这一问,直令谢坚眉眼一暗,他摇头,“还未上禀。”

    见秦缨有些意外,谢坚又道:“此事还要公子亲自与您交代。”

    见谢坚也如此说,秦缨只觉此事非同小可,她点了点头,亲自将谢坚送出府门。

    再回到前院时,便见秦璋站在廊下等着自己,秦缨快步迎上去,秦璋便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不成?”

    秦缨抿唇道:“赵燮死了。”

    秦璋拧眉,“赵燮?北府军那个威武将军?”

    秦缨点头,父女二人一同往经室去,“是畏罪自杀,咬舌而死。”

    秦璋轻嘶一声,却是摇了摇头,“不太对劲。”

    他看了秦缨一眼,“你最会勘察案子的,这赵燮无端杀人,又无端自戕,若说他不是为了保护定北侯府,我是一万个不信,如今人死了,谢星阑打算如何查下去?”

    秦缨叹道:“十三年前的意外并无实证,唯一的活口侯波死了,杀侯波的人也畏罪自杀,便算彻底断了线索,眼下还没有更好的法子探查。”

    秦璋眉头越皱越紧,“难,与我们一样难。”

    秦缨欲言又止一瞬,秦璋这时侧头看她,“缨缨,爹爹看你心神不宁,你是不是有何事瞒着爹爹?”

    秦缨扯出一丝笑来,“没有的事,女儿答应过爹爹,不会贸然行事。”

    秦璋看了她片刻,点头作罢。

    天气转暖,冰雪尽消,万物焕发生机,秦缨却整一日都恹恹的,陪着秦璋抄经之时,还不时朝窗外看,像在等什么消息。

    直至用完晚膳,秦缨也未展露半分笑颜,眼看着近二更天,秦广忽然快步到了经室,“县主,谢大人来访,要见您——”

    秦缨“蹭”的一下站起,“爹爹,我去去就回。”

    话未说完,人已出了房门,秦璋眉头拧起,又去看秦广,秦广摇头,“小人也不知谢大人所为何事,不过看着神色颇为严峻。”

    秦璋沉吟片刻,放下紫毫笔,起身道:“去看看。”

    秦缨一路脚步如风,到了前院时,便见谢星阑在廊下站着,昏黄的风灯在他身上罩下一片暖光,衬的他身姿英挺,眉眼俊逸,但那眼瞳深处,却酝着一片风雨欲来的阴霾。

    秦缨抬了抬下颌,“进堂中说——”

    二人一同进得正厅,秦缨吩咐白鸳,“关上门,在外守着。”

    待门扇合上,秦缨才急问:“如何?可是又查到了什么?”

    谢星阑先脉脉看了她两瞬,方才定声道:“皇帝的生母是蕲州人士,其外祖做过两年蕲州刺史,还未攒下多少官声名望,便因病辞官,族中人丁也不算兴旺,因此哪怕皇帝被立为储君,也只是追封了亡母为先皇皇贵妃,未给母族带去多少权势,我找到了她入宫时留在内府的族谱,不管是父亲一族,还是母亲一族,往上三代皆有记载,并无任何隐疾,因此,你的推测是对的。”

    秦缨秀眸凝重,虽然证明自己推测无误,但心境也无分毫轻松,这时,谢星阑又道:“我今日来,还有一事要告知与你——”

    话音落定,谢星阑从袖中掏出几份密报,“你看看。”

    秦缨心生狐疑,意识到这便是谢坚说的,要谢星阑亲口告诉她之事,心弦顿时紧绷起来,她将密报一份份打开,越看,神色越是震惊,等看完最后一份,她不敢置信道:“郑氏……郑氏这是要谋反?!”

    她克制地压低了声音,可此言一出,合着的门扇被“哗”地一声推开,惊得二人齐齐朝门口看。

    便见白鸳苦着脸站在秦广身边,而秦璋,正眼含愠怒地站在门槛外,他直直盯着谢星阑,仿佛谢星阑要对秦缨不利似的。

    秦缨也吓了一跳,“爹爹——”

    秦璋跨入门内,身后秦广将门扇一合,屋内又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