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被强吻反客为主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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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被逼婚了。 孩子们大了,皇帝老了。老元和始终放心不下在外孤零的老四,想张罗跟方家大小姐的亲事。追了几道密旨,要把四皇子召回京,却被太子李丰先截了去。当夜就在二弟府里密商一宿,最好的法子便是在李旻沿运河北上的路上,把人噶了。 魏王空有上位者的胆儿没有野心家的谋略,做靶子再好不过。李丰晓得这人野心勃勃,结党怀jian,这老四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几年来一直呆在江北运河沿线,说是在建水渠防汛,八成是在拉拢人心弄漕运营收。这两弟弟若能互相咬断颈脖子,倒是美事一桩。至于顾昀,务必得留活口,否则把长公主玄铁营激怒了起来,吃不了兜着走。 各人算盘各人打。太子亲自买了好些顾昀幼时吃惯的点心,又大张旗鼓地备下了戏班子,进进出出,这下全知道了四皇子与顾家小侯爷回京的消息。而此时的李丰尚且做着“小皇叔痛失挚友举目无亲,独一人逃回京被他安抚”的美梦,可惜魏王阳奉阴违,压根没按太子谋划的出牌…… 夜里,江北驿站的窗户外飞了几只木鸟。 长庚取出了然给的信件,看完把信烧了干净。火光一跳,只有这一刻,才看清了黑漆漆的瞳仁中赌徒般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敲开隔壁屋的门。 顾昀正半歪在贵妃榻上,与平时判若两人,翘着二郎腿望着房梁出神,长庚道手里端了一笼蟹粉汤包,刚出锅的,皮白得透明,隐约瞧见里头鲜亮的蟹黄。 “晚膳的菜就胡乱对付了几口,怎么不饿?难得见你这么安分。” 顾昀小腿一收,就着长庚的手,往箱笼里叼了一只。 “哎,烫!”长庚加急帮他吹,又拿小碟托在他下巴,唯恐他烫极了没地方吐。服了,怎么一碰到这些蟹虾海鲜就跟猫本能似的。只是顾公子今晚心情不好,没有什么回应,有点类似旅行兴奋过后综合症,什么都恹恹无精打采的。 “明天回京忒无聊,吃不到了。” 长庚顿了一下,等他吃了几个,才慢悠悠拨开他嘴边乱跑的发丝。一头油光水滑的鸦色,养得极亮,他老人家忍不住又上手往小发旋上摸了摸。 “一路暗杀,倒也不会无聊。” 什么! 顾昀鲤鱼打挺瞬间撑了起来,来劲儿了。长庚挑着重点说了几句提醒。却见顾昀火速伸手点了点凉茶里的水,寥寥几笔,一个大梁地形图便在桌上勾勒出来,如同画过千万次那样熟稔。 “走水路的话,理应在运河与大江交汇口下手。水势湍急,涡流正好一带,船至中流有个闪失,玄鹰都查不到谁的手笔。”顾昀思绪一转,道:“谋财害命,绝不会走这么险的路,不值,还有比财物更大的目的……”眉头一皱,眼睛猝火直逼而来,“兄弟阋墙”一词在顾昀心里闪了几下,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沉默过后,忽然又笑了一下: “殿下放心,我为你护驾。” 长庚凝视他,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隔天他们抵达渡口,目光一对,踏上了那趟船。艄公跟几个伙计在舱前东一篙西一篙撑着,顾昀一袭黑色劲装,靠在白衣弱不禁风的长庚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快睡着了。没多久正当中流,伙计拔刀从舱内一拥而出,个个精壮无比,打定主意先对付那个黑衣小白脸。谁知顾小白脸猛然凌厉一睁眼,牵起长庚当空一跃,脚绕着那根竹篙,直接串鱼似的一连二连三破空而出。伙计死的时候眼睛都瞪着二人,“你、你们怎么……” “别他娘的喷血啊,弄脏他白衣服。” 长庚抽出袖中丝,又将割风刃扔向顾昀:“脚下小心!” 顾昀侧腰一转,接住了。忽然听闻哐当一声,舱底传来爆裂的响声,竟是黑衣水鬼破水而出,几个人一齐翻到船上!前头隐约现出一艘大船,下大价钱了。 长庚的袖中丝堪比利刃,绞起人来十分狠毒,又气力极大,几乎凭借重力直接将敌人压死在舱板;而顾昀那一手举重若轻更是出神入化,割风刃快如疾电,往长庚身侧一卷,便取下水鬼狗头。 越到后头水流越湍急,舱底被凿穿进了水,敌人还在源源不断地来。顾昀抹了把脸,拉起长庚,漂亮的眼睛半眯着笑:“他们弄翻我的船,我借他船一用,过不过分?” 长庚一句“顾子熹”将将压在嗓子里,喉咙发梗,看见那人半身染血,湿透的发丝一绺一绺落在脸上,刚刚抽条的身子在风暴中挺得笔直,像不倒的桅杆。水流四溅,他竟觉得眼眶都开始湿润。 “不许受伤。” “好。” “我们一起。” “好。” 长庚猛地撑起船篙,往那条大船猛撞了一下!随即牵起顾昀的手,十指紧扣往水下跳,再翻身上船鸠占鹊巢。两人穿梭般往来,几近同步分毫不差的配合,打得像是一个人,精妙绝伦到了恐怖的地步。 而等两人进入第二层船舱时,突然看见里头坐着的魏王,满脸煞气:“好久不见,四弟,哦,还有顾公子。” 顾昀眨了眨眼睛,长庚与他并肩而立,平淡点了点头。 “老四你成亲,哥哥自然送你一大礼,来人!一起上——”传来一声哨子声,竟都是水匪模样,为保证他们命丧于此。却不料顾昀骤然抓错重点,一边打架,边转脸质问长庚:“你要成亲?” 还没等回答,魏王就哄笑道:“那可是方家大小姐,陛下钦定的婚事。我说老四,你急着回京奉旨成婚,怎么不告知你最要好的小十六?” 顾昀似乎怔了一下,一下把手边敌人掀起老高。只是回落时给人留了空。踉跄退了几步,刚站定却听闻一句“小心!”竟是长庚飞扑而来,拦挡了一下。 后面的水匪长剑悄然近身,一道白光将顾昀闪得腾然而起,悬空陀螺儿似冲过去将人抱住,伸手抢了剑,削铁如泥一剑下去,敌人已是 一分为二。 只是,白衣还是染了血。四殿下的手臂拉了一条很大的血口子。顾昀只得快刀斩乱麻,如人rou收割一样在敌人中来回穿梭,彻底杀红了眼。船上虽人多势众,却压根不是顾昀的对手。魏王见形势陡变,竟也抽出一把长剑,站起身,仿照将军的招式凶恶扑杀过来。 长庚叉手而立,笑吟吟地,竟然像是等着魏王。 “我心里有顾昀了。” 魏王眉头一皱,第一感觉不对劲。随即像刻意掩盖似的哈哈大笑,龌龊不堪道:“那你是将男作女,还是那本就是个不阴不阳的阉货……私下sao不sao?要不要哥帮你配点药?” 外面刀光剑影,长庚一双眼睛幽幽望着舱外透来的光。漆黑漩涡般的瞳仁,晦暗得像石缝中阴冷的苔藓。他仰着面孔,轻声道: “喜事办不成了。” 他逼近了一步,魏王身上一颤,也不过是二十几岁,从小在深宫骄纵长大,舞刀弄枪哪见过真正血染沙场,又怎么会是久经风霜权御天下太始帝的对手。步子早已章法全乱,只有嘴巴在输出,“你要抗旨还不是死路一条!都不用我们动手!呃——” 一招制敌,魏王被一柄断刀穿跪在地。 “你们……这次,还有李丰?”四皇子语气温和,像老学究对不懂事竖子启蒙那样,拿刀柄扇了两下他的脸:“别急,先办你的丧事。二哥觉得,元和他老人家想先办白的,还是先办红的?” “你敢!死杂种!这儿都是太子的人,他会报仇的。”白痴似的叫嚣。长庚慢悠悠又捅了一刀,像在为对方深深忧虑:“错了,你一回去李丰便会先将你除掉,他那人多疑乱心又刚愎自用,还是别当皇帝的好,你说是不是……” 魏王口吐鲜血:“那也轮不着你个蛮狗当皇帝……” 长庚将他腰间荷包扯了一块,笑道:“我当过了,希望这次别太麻烦。” 什么荒诞话语?!那股莫名的游刃有余将魏王唬得一愣。可惜还没等转过弯来,他已经瘫在血里,一动不动了。 彭地一声,顾昀从船舱外回来,长庚蹲在地上抬头看他。 “你作死么!”不是说好留着他回京交给朝廷?顾昀铁青着脸,仰面训斥了一顿,才说:“一会上岸后把船凿沉了,水匪劫祸,别说漏了嘴。” 原想这一世的顾昀,不带兵不参政不入深宫,生长于天下间最郎阔明亮之处,未必能与上一世一样领略此番争权之晦暗。在他进来之时,长庚早已想过千百种反应,但绝没有料到顾昀竟直接坦荡站在自己这边! 再也无法抑止地,站起身,紧紧把他揽入怀中。 顾昀目瞪目呆,像是头一回被这么几近情人一般强势抱着,摸了摸对方的肩,默了半晌不知想到什么,才如梦初醒想到要推开。 “好歹是方大人家的乘龙快婿,注意点。” 瞧这话可真是刺心揪肝。长庚往他耳边黏了一会儿,瞧耳根都吹红了,才低声道:“魏王死了,元和哪还能记得我。” 顾昀点点头,烦躁地伸欠了一下:“耽误四殿下好事了,赶紧回京,本公子也备个大礼。”换做平时哪会这么怪腔怪调,分明还在气口上,最恨这混账家伙瞒他,气得走路都贴着舱壁走。 忽然,后面传来一句,“顾家女婿,要不要?” “不要,顾家没有大小姐!” 噗嗤一声,长庚开始笑,左右不知道笑什么,笑得顾昀发神经一个人跑到船头吹冷风。 到底不是真仙人,没这份定心。对两世心尖上的那个人,所有的红尘痴缠与爱意都来不及一点遮掩。 _ 回京之后,元和皇帝得知魏王客死他乡之事,叹了口气,吩咐让礼部大办。一切走势如李旻所料,赐婚推迟至次年仲春,又被安排去了户部报到——掌漕运税银,清理天下官员亏空库银。 这种脏活儿,元和舍不得教心爱的太子得罪人。况且这老东西治下贪贿太多,整个国库转都转不动,李旻与临渊阁杜公那些人合谋,才融了些钱财,将古丝路及运河沿线一带商贸打理得有模有样。初春时,国库丰盈了些,老皇帝欢心得紧,及冠礼成后便让四皇子入朝参了政。 满朝文武皆知,这新任户部掌权人最爱站一旁隔岸观火,天天我佛慈悲模样儿追着人还钱! 临近年关,东宫办了场世子满月宴,请了顾小侯爷过府一叙。四殿下称病没来。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都来了,李丰都淡淡的,反倒将顾昀这个没官职的悠闲小皇叔奉若上宾,好似要四年未尽的叔侄情掰扯个淋漓尽致。 夜里后,太子门客们都坐庭院里瞧戏。顾昀本来闭目养神跟着戏台上女官儿哼了一段,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那些京官跟苍蝇似的明里暗里舔太子的臭脚,告雁王的状子,撺掇太子殿下派人抓李旻的小辫。 老官僚着急啊,说那脸善心黑的小坏种做事还滑不溜手,竟然权色不沾洁身自好,玩个木雕玩半年,安贫乐道得就差进护国寺剃度了,教谁说理去。未说完,顾昀忍不住一口喷了酒。 “一下午难得见皇叔如此开怀。”李丰打量了一下他,突然朝外头太监说了一句:“让婉柔她们过来,今儿陪着皇叔高兴,便是孤的诚意到了。” 很快,两个女子掀帘而入。婉柔是李丰的太子妃,端庄毓秀,她身侧的女子人面桃花,容光潋滟,该是京城双姝的另一位了。顾昀掸了掸衣袍,躬身见礼。那郭小姐瞟了一眼面前的公子,到底京城少女春闺梦里人,杀伤力奇大,小妮子双颊都忸怩红了。 太子夫妇对视一眼,婉柔笑道,“我这玩伴儿自小眼高,京里就没个看得上的。怎么今日皇叔一来,这丫头就好似动了凡心了……” 顾昀闻言打量了几眼,温温柔柔容貌出众,是个性情好的。张了张嘴,想说点风月场面话,结果刚蹦出一句“美人”,后头莫名开始烫嘴,跟揣了个兔子似的,闪了闪神,干巴巴陪笑了几声。 深夜回府,果不其然,在偏门小巷里见到了那位白日没入席的殿下。 月光洒下一层暗影,罩在泛着冷的玉色长衫上,那人不知等了多久,顾昀总觉得倘若自己不叫他,就好像会永远等下去。 小半年来,顾小侯爷与四殿下明面上的交集少得可怜,跟李丰李晏那几个反倒和和气气。在外人眼里,很难相信他们能一同走在空荡荡的小巷里,明明离侯府只有半炷香的脚程,活生生来回走了一个时辰。 “今日听戏了?” “嗯,新来的那个唱得好,赏了些银子。”沉默了一下,顾昀问他:“那个雁雕好了么?” 长庚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个小木头给他玩,像是边角料:“等你生辰再送,怎么现在就惦记起这个?” 顾昀一下一下扔木头,又接住。“今天张泽那几个老帮菜在说你不务正业。” 长庚瞄了他一眼:“哦,于是顾小侯爷想亲自调查看看。” “看你个灯笼。李丰那阵势挺大,你天天雕这玩意,迟早阴沟翻船。” 长庚低低在笑,被顾昀揍了,才缠缠地嗯了一声。走了会,状若无意地开口,“李丰光说我了,就没说点别的?” 顾昀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又踏上去碾了碾,不耐烦地有点恐怖了。 顾昀不伦不类:“李丰要我见了个姑娘。” 长庚:“哪个姑娘?” 顾昀坦白:“郭大学士的女儿。” 长庚:“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儿。” 顾昀眼睛一眯:“你见过?” 分明也就下午探子来报的时候听过,长庚偏偏要“嗯”,却见顾昀有模有样,尊贵无比:“李丰看样子有意撮合,难得碰见个对我胃口的。” 长庚也仪容庄重道:“李丰想拉拢顾家也正常,以后亲上加亲,不是又多了一层情份?” 顾昀,一张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狗屁话”的脸马上甩出来。 这人脾气更大了,不理人,问什么不说,脚步有意识加快,甩人一大截冷漠的背影。长庚不疾不徐跟着,望了眼前面的侯府偏门,家仆管家已经远远地瞧见了小主子,正要出门迎。 “顾昀。”长庚叫了一声,追了两步,将人胳膊拉住。“今天顾大帅来找过我。” 顾昀很明显未曾料及顾慎那头:“那老……那家伙又来找你干嘛?”要不是因为顾慎古板纲常,非要对雁王严防死守也不至于说个话都要偷偷摸摸。 长庚走近了些,轻轻的,像哄小孩的声音:“只是旁敲侧击了一下问我你还没回,去哪儿了。下次别教你爹担心。” 他的表情隐在暗色里,分不清虚实。可顾昀余光暸了他一下,就已经知道他爹大抵是怎么“旁敲侧击”的了。 顾昀眸中火花一跳,说不清是在给谁讨公道:“他凭什么?搁那瞎担心,他也就……” “我也担心你。” 阴影墙角下,斜里一只手猛地将顾昀揽在胸前。 谁焦灼如煎一整日,谁两世算无遗策,可照样还是担心得辗转反侧,顾昀与命定的那位未婚妻还是见了面。 长庚往少年怀里掩住了脸,长长地叹,“我总担心顾小侯爷舍不得回来了……”嗓音压得很低,哽了一下便打住了。 所以就在这儿……眼巴巴一直等着…… 顾昀本被他贴身抱着,就有点透不过气,听完这句心一跳,伶牙俐齿的嘴也废了,只会笑,笑得春风得意间挤出一句,“不会。在我眼里,论美人儿排行,四殿下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话语刚落,寒风撩起两人的袍角。长庚在灯笼下看他,怎么才十七岁就能可爱成这幅模样,勾得道行高深的太始帝竟都意马心猿。 两人眼角都染了红,呼吸缠绵在一块儿,长庚稍微抿了一下嘴,压了又压,还是失控了,一口把顾昀的唇含在嘴里。 上辈子都不能做出的蠢货行为,这姓顾的不给亲的时候可是会揍人的啊!况且还未曾答应自己,还就在顾慎眼皮子底下,长庚浑然忘了上辈子自己在这老人家墓前答应了什么。 只是,顾昀惊为天人地没有揍他,反而大着胆子反客为主,耍尽了所有能使的招数,几近把长庚嘴皮子嗦得红肿破皮,才理智回笼,龇牙咧嘴地,说了一句“下次得我先来”,才脚打着晃晃儿溜侯府里去。 也知道在家门口乱啃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