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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把她弄哭(贺杭视角)

    

他想把她弄哭(贺杭视角)



    贺杭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

    他是毁掉mama身材的罪魁祸首,是导致爸爸穷困潦倒的间接原因。

    他充当他们所有负面情绪的垃圾桶,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算饥一顿饱一顿,也不敢发表意见,实在饿得受不了,便举起小杯子,踮着脚尖从厨房的水龙头接生水,“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

    他那么乖,那么听话,还是逃不开被父母抛弃的命运。

    或许是残存的愧疚发作,又或许是顾忌脸面,周筠在把贺杭丢给闺蜜田书君之前,给他换上新衣服,带他吃了一顿肯德基。

    贺杭很喜欢吃鸡块,因为担心弄脏新衣服,不敢蘸酱,一小口一小口抿进嘴里,时不时抬起头,对mama露出羞涩的笑容。

    他想,mama找到工作了吗?他们的日子,是不是要好起来了?

    他又想,听mama说,爸爸有了新家庭,再也不会回来,他要表现得更好一点,成为mama的安慰和骄傲。

    吃完饭,贺杭看着mama蹲下身,用湿巾给自己擦拭嘴角,因为罕见的温柔,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半个小时后,他被她推到陌生阿姨的怀里,不知所措地听着她们的谈话,慢慢明白过来——

    mama也不要他了。

    他是累赘,是垃圾,多留一秒,都是麻烦。

    被mama扔掉的同一天,贺杭遇见了沈黛。

    他不喜欢她。

    她和那些精致却呆板的女孩子一点儿也不一样,活生生的,会奔跑,会大笑,穿着火红的运动服,抱着小皮球,满脸汗水,满眼好奇。

    她被情绪稳定、修养出众的父母视为掌上明珠,轻而易举地拥有他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东西。

    爱总是流向不缺爱的人。

    他已经足够悲惨,有沈黛做对比,这种悲惨更加鲜明,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也让他更加痛苦。

    他讨厌她。

    他嫉妒她。

    他表面冷淡,不肯与她过多交流,背地里却拼了命地在沈青松和田书君面前表现——

    他偷偷观察沈青松的喜好,陪他钓鱼,看他打球,绞尽脑汁问一些既符合年龄,又能引起对方谈兴的话题。

    田书君更容易讨好,只要他对着周筠的照片,做出黯然神伤的样子,她就会叹着气把他揽进怀里,主动买昂贵又实用的玩具。

    可沈黛也不知道是脑子缺根筋,还是太过大方,面对他的挑衅,竟然没有反应。

    她吃着他们钓来的鱼,对沈青松的钓鱼技术赞不绝口,在田书君提出让两个人挤在同一间房的时候,爽快答应,就算他故作无意地炫耀新得到的乐高,也没有表露出一点儿不高兴。

    她和大人一样让着他,护着他,主动申请跟他做同桌,热情又友好,让他觉得一拳砸在棉花上,心里别别扭扭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直到周筠寄来钢琴,沈黛忍不住好奇,上手摸了两把,他才终于抓到她的小辫子。

    他得理不饶人,做出特别生气的样子,严厉地警告她,又拿着消毒湿巾反复擦拭琴键。

    其实,他没那么在意钢琴。

    他只是想打破她从容自信的表情,欺负她,折磨她。

    他想把她弄哭。

    可沈黛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她开始冷落他。

    她不再当他的同桌,而是坐进又蠢又丑的男生堆里,和他们打成一片。

    她周末也不回来,她有那么多朋友,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做,连田书君都不知道她的行踪。

    贺杭有点儿后悔。

    他意识到,与其说自己讨厌“太阳”,不如说是不知道怎么处理和“太阳”的关系。

    靠得太近,会被灼伤。

    离得太远,又会冻僵。

    贺杭学着示弱,学着迂回地卖惨,激起沈黛的同情心。

    他甚至动用周筠给的抚养费,收买校霸,请他们踩住自己的手,当着沈黛的面用力碾压。

    他知道沈黛总会心软。

    他看着沈黛暴打校霸,黑暗阴冷的心扉投进一丝光亮。

    他主动牵住她,感叹肌肤的温热与柔软。

    往后的很多年,贺杭都处于这种难以言说的挣扎中,对沈黛嫉妒又依恋,抗拒又向往,态度也忽冷忽热,无法捉摸。

    十四岁的时候,他拿下第一项国际大奖,登上各大媒体头条,赢得无数赞誉。

    周筠虽然高兴,却不像他小时候盼望的那样欣喜若狂,只是打了个电话过来,淡淡地邀请他去加拿大玩几天。

    他也没有流露出怨愤或惊喜的情绪,而是用更加淡漠的语气说:“好的。”

    沈黛比他兴奋。

    她大半夜不睡觉,帮他整理行李,在逼仄的卧室里跑来跑去,声音雀跃,裙摆乱飞:“阿杭,周姨上次大秀穿的那件浅蓝色连体裤又飒又好看,可惜国内买不到,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一件?那边应该不热吧?你要不要捎几件衬衣过去?维生素呢?抗过敏药呢?”

    贺杭从书本上抬起头,微微皱眉:“黛黛,你看着安排吧,不需要准备太多,我三四天就回来。”

    “你们好不容易见一面,怎么不多待几天?”沈黛收拾好行李箱,伸了个懒腰,拉上她那边的布帘换睡衣,已经抽条的身躯在灯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青涩又诱人。

    她浑然不觉,自顾自哼歌,时不时隔着帘子和贺杭说话:“要不是和双双她们约好出去旅游,我就跟你一起去了,我还没出过国呢……”

    贺杭渐渐觉得心烦意乱。

    书上的每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构成的句子却怎么都读不明白。

    他将书阖上,和衣躺下,单手垫在脑后,另一手无意识地抬起,在虚空中描摹她的轮廓。

    造物主在打造沈黛的时候,必定有些奇思妙想。

    只见修长的脖颈底下,骤然横起挺拔又柔润的山峰,于腰肢处收窄,又在胯部往另一个方向拓展。

    手指滑到大腿的时候,他骤然意识到这一举动的荒谬,俊脸发红,动作幅度很大地侧身面向床里。

    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

    然而,沈黛睡着的时候,还是不老实地乱蹬乱踢。

    贺杭和以前的许多个夜晚一样,轻手轻脚地起身给她盖被子。

    她穿着质地轻薄的T恤和短裤,T恤的衣料翻卷到胸口下方,露出紧实的腰身,两条腿夹着毯子,线条优美流畅,肌肤泛起玉一样的光泽。

    他凝神注目了她许久,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他清楚地意识到——她长大了。

    他也长大了。

    都说女孩子比男孩子早熟。

    可他比她更早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