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入局
“六殿下，您还未封爵......” 北藤军制严苛，爵位等级决定亲兵数量，加上丹帝疑心甚重，就连她寄予厚望的太女姜曦，所拥有的亲兵也才堪堪500人。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皇帝重视兵权，别看毅君王在外带兵打仗，战场功绩无数，可她只有领兵权，待战事结束虎符便要交还给皇帝。 而姜禾那份名单，她大致看了，不下千人，她实在为她的大胆感到震惊。 “违反制度擅自培养私兵......是死罪。”此事关乎性命，她一字一句说的极慢，企图让窗前那个大胆的女子收回理智。 她终于回头，盯着冯静的双眼缓缓道：“本殿知道。” 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只是笑不达眼底。 “呼——”冯静无奈叹息，事到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成为姜禾的人，毕竟自己人才最安全，要么被她灭口，谁让她发现了她的秘密。 “殿下，您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这便是投诚了。 “名单上的人，待工程结束后，安排她们分批进入附近山林，对外只称作是山匪。” 冯静点头，她明白姜禾的意思，要借她的职权行方便。 “可是殿下，养兵所需要的开支巨大，上哪弄......”那么多钱。 “此事你无需担心。”她说着将那几张名单折好塞入冯静手中，见她一脸不解便道：“今夜子时，你随我一同到南塘湖一看便知。” 是夜，二人未带任何侍从，只身来到南塘湖，冯静看着眼前的大湖，并未发现有什么奇特之处。 “殿下，这是何意？”这湖所处地势偏高，往年洪水频发也不曾祸及这里，只是湖水远离农田，死湖而已，毫无用处。 姜禾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丢给她：“从这湖水里得来的。” 冯静当即打开锦囊，借着月光一看，竟是细小如沙的白晶。 “这是？......盐！”她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口中，鲜咸的味道在舌尖传开。 她双眼放光，这样纯净的盐，她还从未见过。 北藤百姓吃的盐都是普通粗盐，味道带着些苦涩，样子难看，多呈淡灰色，王孙贵戚世家大族们吃的盐则是东边一个靠海的小国—东渔进贡的。 原先在皇城拜访一位同袍好友时，曾尝过那贡盐，味道口感与这锦囊中的不相上下。 冯静瞧着那洁白如霜的沙盐，兴奋的抓住姜禾的肩膀：“殿下！你可知着小小一袋精盐，值十两！不对！是百两黄金呀！” 力气之大，抓得姜禾感觉骨头都痛。 “东渔小国，虽然土地面积不到北藤的1/10，但她们能提炼出最纯净的海盐，然而每年上供给皇室的贡盐有限，世家大族们若也想享用海盐，只能在东渔购买，不只北藤，南纪也是如此，求盐者众多，供不应求。据说东渔百姓家中俱是金碧辉煌，无一贫者。” 冯静说着，一脸的向往。 东渔国的事她并不了解，见冯静说的那样如痴如醉，倒也有些好奇。 “对了殿下！您是如何用湖水提炼盐的？”想到她日后若是也能提炼出这样品质的精盐，岂不是要富甲天下了。 “提炼方法就在锦囊底部，记牢后便烧毁。” “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凡事小心，不可得意忘形，记住，再腰缠万贯也得有命花才行。” 冯静听此也收了懒散做派，严肃起来，抱拳弯腰道：“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姜禾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可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因路面有积雪，姜禾就踩着冯静的脚印故意落后几步。 冯静摸着怀里的锦囊，忍不住转身回头看她“皇城的世家贵族皆知六皇女此人女生男相，身姿柔媚，比男子还要美上几分，却荒yin无道，疏慵愚钝，不思进取。”她一边说着，一边倒着走。 姜禾听此抬头，并没有恼怒的意思，她到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殿下，您真是个......能装之人。”冯静不得不佩服，八年蛰伏隐忍只等着这一天吗。 八年前，她才八岁呀，如此城府？丹帝传位给嫡女的意图那样明显，殿下莫非是想夺位？ “能装之人？”这算什么评价，姜禾被她的用词逗笑。 月下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是冯静第一次见到她真实的笑，不带丝毫虚假。 只是美色误人，愣神间，脚后跟不慎磕到了雪下藏着的石块，害她跌倒在地。 姜禾上前关心道：“你没事吧？” 冯静回神，这一摔竟让她恍然大悟：“你故意引我入局！” 她想到白日里，她被秦柯引去书房，瞧见了那份名单，虽说书案边的暖炉正冒着热气，可案上的砚台已干，笔架上的笔也并无墨水，那份名单分明是早早写好了，放在那等着她去的！ “从我见到秦轲的那一刻起，你便开始设计了是吗？” 姜禾走近朝她弯腰伸手道：“冯静，你很聪明，但既已入局，便再出不去了。”她笑得像个狐狸。 冯静摇头，无奈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她只是有些恼自己这般不小心。 不过，辅佐的主子聪明，是好事，主子活的久，她才能活的久。 “你在前面好好走，莫要再摔了。”姜禾让冯静继续在前面走，她自己则走在后面跟着。 她看着前面人的背影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其实冯静只猜对了一半，她到邺城治水，的确是因为这里远离皇城，她能脱离丹帝的监管，还可以摆脱那些王公贵族和老臣对自己的钳制。 她要在这不被看好的淹水之地扎根自己的势力。得人心、养私兵、贩私盐，只有多些筹码，日后她才有足够的能力将父君与弟弟牢牢护在羽下。 只不过并非是从八年前开始谋划，她的野心也不是帝王的皇位，从始至终她只想确保家人平安。 她真的太怕了，午夜十分，她总被同一个噩梦惊醒，梦里樊启死与姜曦刀下，成片的鲜血染红了他最喜欢的紫衣。 现下，走好了第一步，她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