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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主的白月光 第98节

    长罗风玉简直要脑溢血,他想拽着长罗乐敏这死丫头的领子破口大骂,你也说了是褚无咎不想杀他的时候没事,但问题是褚无咎那神经病谁知道什么时候犯病!那家伙一犯病,是真他妈的六亲不认,想杀谁就杀谁啊,他长罗风玉也不比其他人多个脑袋,每天都在努力安分守己苟着度日,这死丫头反倒疯狂给她哥拖后腿。

    “你气死我算了!”

    长罗风玉气得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你还好意思说,你瞧不起谁,人家赵淑妃多会动脑子,聪明小意侍奉在圣上身边,这才几年,硬是给自己挣上个妃位,还把赵家那一个边陲破落户拉扯成帝都新贵!你看看她那个爹那几个兄弟,各个眼睛都快长头顶上了!你但凡有她两分本事,也福泽福泽你哥我,让咱也享受一把国舅爷的威风,咱哪儿还需要出来干这苦差事?!”

    “你丫想得美。”

    长罗乐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倒不是对长罗风玉想指望靠她裙带荣华富贵不高兴,氏族子弟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很务实的,一切以利为上,靠政绩靠裙带都是本事,黑猫白猫能青云直上就是好猫,问题是这条青云直上的裙带长罗乐敏自己搞不出来啊。

    长罗乐敏不乐意承认自己没本事,哼道:“我能怎么办,人家不喜欢我这类型的,人家就喜欢赵芸儿那样的,赵芸儿娇娇俏俏做作不堪,我们觉得恶心,人家偏就宠得不得了,连蔚韵婷都一点招没有。”说到这儿,长罗乐敏也忍不住幸灾乐祸:“我出宫之前,赵芸儿因为送来金秋大典的礼服颜色偏暗,降罪内廷,指桑骂槐说蔚韵婷管不好事,要从蔚韵婷手里夺凤印,蔚韵婷那么隐忍的人,硬是当场脸都变了色,那场面你真可惜没瞧见,简直是世纪好戏。”

    长罗风玉听明白了,瞟她一眼:“合着你是跑出来避难来了。”

    长罗乐敏又是冷哼,却没反驳,阴阳怪气道:“谁叫人家帝宠优渥,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长罗风玉听出她话语中的不甘心和退却。

    长罗乐敏年纪比他小不少,长罗风玉算是看她长大的,很了解这个meimei,她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却其实很畏惧褚无咎,如果说她有十分畏惧帝王的威压,就必然对帝王所钟爱的人与事也避退三分,如今赵芸儿盛宠,自入宫以来,说什么要什么帝君无有不应,眼看赵芸儿连蔚韵婷都不放眼里,野心勃勃要霸占整座内廷,她生出惧意,才赶紧跑出来避难。

    长罗风玉叹一声气,却说:“你也不用那么怕,当年的佘惠妃也宠冠一时,如今不也过去了,就算宠妃也要讲规矩。”

    长罗乐敏闷闷看他一言,可不信:“我没见过当年佘惠妃什么架势,但赵芸儿如今我可是亲眼所见,她做了多少僭越逾礼的事,陛下都当看不见,宠爱一个女人到这种境地,我是看不出还有什么规矩能限制她。”她低声说:“…陛下多可怕的一个人,他想讲规矩就讲,他不想讲,谁又敢说什么,反正我是不敢惹赵芸儿,你在外面也小心,可别招惹姓赵的。”

    长罗乐敏忧心忡忡说完这话,以为自己那向来谨慎周到的哥哥会慎重对待,却见长罗风玉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神情。

    “你什么表情!”长罗乐敏怒道:“我辛辛苦苦跑出来告诉你,你还不当回事儿。”

    “没有不当回事。”长罗风玉无奈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哥哥心里有数。”

    他不想长罗乐敏纠缠这件事,转移话题说:“既然你出来就别乱跑了,老实跟着我,等我们平叛完,我亲自送你回去,以后你可不能这么一声不吭跑出来。”

    长罗乐敏勉强应了声:“我来的时候看见蔚韵婷的弟弟了,叫蔚碧是吧,他怎么来了。”

    “对。”长罗风玉往里走,随口说:“黄狰那厮在嘉铜川那边拥兵自重,纯属找死,蔚碧是蔚韵婷的弟弟,小半个国舅爷,同为大妖,用他当刀最好使,我就是一个来监军看戏的,到时候让他在前面杀,我在后面写奏本,提着黄狰的脑袋回去复命,就完事了。”

    “原来是这样。”

    长罗乐敏跟着他往里走,好奇问:“嘉铜川在哪儿?离得还远吗?好打吗?”

    “不远了,就在肃州边界,算算脚程,要不了俩月就到了…”

    ——

    肃州,黑茔山。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注)

    李大丫规规矩矩跪坐在地上,愁眉苦脸抱着厚厚的玉简背,背两句,就得低头看一句。

    李大丫认得字,但认得不多,更别说深刻理解其中的意思,仙珠老爷给她这枚神奇的玉简让她背,为此她还特意下山去买了本识字的注释,可即使这样,还是背得磕磕绊绊,至于说感应什么灵气在体内流转,更是半点没有了,背着背着,她只觉得肚子咕噜噜响起来,她又饿了。

    李大丫扁嘴摸了摸肚子,可今天的还没有背会,她怕仙珠老爷一会儿骂她,换了个姿势,硬着头皮继续背:“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呃…长且久者…”

    她卡了壳,后面的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头晕眼花,苦着脸低头想要看一眼,就听见一道轻轻的声音:“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李大丫一震,猛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女子站在山洞边,微微笑望着她。

    她有着秀美的面庞,虚弱却清亮的眼眸,静静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像泛开润泽的光华。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她抿着嘴巴笑:“这是当年,我师尊教我念的第一个道理。”

    李大丫呆呆看着她,嘴巴慢慢张开。

    她感觉自己像看见神仙,像神怪小说里写的、凡人误入洛水眼看见对面一场惊华若幻的梦。

    “你好呀。”那仙人一样的美丽姑娘,弯起眼睛:“我叫衡明朝。”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几句都引自《道经》

    【注释: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久,因为它不自贪自益其生,所以能长生。】

    第95章

    李大丫有着一种质朴的狡黠。

    从见到仙珠老爷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遇见了这辈子唯一能撞见的天大的贵人,她知道仙珠老爷有那么一刻不知为什么想对她不利,她当然感到惧怕,可仙珠老爷很快像是改变了主意,不仅放她离开、还赠药救她的母亲,李大丫没有贪下那些药,她以一种凡人少女特有的朴实的果断与狡黠,毅然抓住这个机会,把那些珍贵却可能将她全家陷进危险的灵药,换成更细水长流又深远的好处。

    李大丫殷勤、谨慎又乖巧试探地侍奉仙珠,逐渐见识到另一个世界,但让她真正愿意留在山上的,是仙师jiejie。

    仙师jiejie叫衡明朝,她生的太美了,李大丫刚开始都不敢和她说话、怕亵渎她,尽管后来衡jiejie一直浑不在意对自己解释,说她只是一缕魂魄,所以飘飘透透的、还能发光,才看着唬人,可李大丫心里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

    和对仙珠老爷的敬畏与暗藏的警惕不一样,李大丫心里一点都不怕衡明朝,正相反,李大丫以无比的热情仰慕着衡明朝,很爱悄悄往衡明朝身边蹭,爱悄悄听她说话,什么都想听。

    每当衡jiejie和仙珠老爷说话的时候,李大丫就抱着书,悄悄竖起耳朵听。

    说是说话,就是骂街,还是仙珠老爷单方面骂。

    李大丫看着衡jiejie老老实实坐在大石头,对面的仙珠老爷一颗珠上蹿下跳。

    “你看你选的什么狗东西!”仙住老爷破口大骂:“我去山下镇子里茶楼偷听,你知道他们悄悄说什么,说那狗东西一手遮天残暴无道,这些年来,屠妖魔震仙门,动辄就杀人,最早是走到哪儿杀到哪儿,后来走都不走了,直接坐帝宫里下旨杀人,杀得尸山血海白骨成堆,这踏马是什么正经帝君,活脱脱的魔王!人屠!昏君!暴君!”

    衡jiejie:“啊对对对,是是是!”

    仙珠咬牙切齿:“他还是个丧良心的死渣男,你才死了多少年,他不说给你封个元后帝后摆到祠堂里好好祭拜吧,根本就当没你这么个人!又建摘星楼,又命各州献美,后宫乌泱泱三千佳丽,还踏马代代有宠妃,天下人根本不知道他娶过你这么个媳妇,只知道他宠爱一个姓赵的,宠得人家全家封侯拜相在帝都横着走,简直臭不要脸!”

    衡jiejie:“啊对对对,是是是!”

    仙珠咆哮怒吼:“你在这里魂都快散了,人家在天宫里娇妻美妾权倾天下,这踏马是人过的日子吗?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衡jiejie:“啊对对对,是是”

    “——是你个狗屁!”仙珠尖叫到发癫:“气死老子吧,衡明朝你个不争气的囊货没出息的软脚虾,看老子打死你!!”

    李大丫惊呆了,不知道仙珠老爷对着衡jiejie那张脸怎么骂得出来。

    她看着衡jiejie绕着石头边跑边抱着脑袋被仙珠追打,就算是这样,她都觉得衡jiejie好美好美啊。

    连她一个女孩子都看呆了,李大丫想,怎么会有男人舍得放衡jiejie出来呢,就算那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又怎么舍得呢。

    李大丫扔下玉简,跑过去抱住衡jiejie的腰:“仙珠老爷,别打衡jiejie。”

    衡jiejie刚才被追得抱头鼠窜,但她一跑过去,衡jiejie就不逃了,忙搂住她:“不打了不打了,没事儿,我们闹着玩呢。”

    衡jiejie一看就是个很端正柔软的人,连打闹都怕仙珠老爷不小心伤到自己这个凡人,李大丫心里知道,就是因为衡jiejie坚决不同意,仙珠老爷才放弃了曾经对自己的一些不好的打算。

    仙珠老爷这才停下来,瞟了李大丫一眼,对衡jiejie阴阳怪气:“自己都快完蛋了,还管东管西,你就等着在这座山上长草吧。”哼哼着飞走了。

    衡jiejie脸上没一点怒气,只是有点好笑的无奈,李大丫看着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今天的书背好了吗,有哪里不懂的吗。”

    李大丫羞愧说:“衡jiejie,我、我还是不会引气入体。”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大丫真的不理解玉简里那些经脉啊灵气啊,她其实对修仙没那么感兴趣,她只是感觉到衡jiejie很认真想教导她修习,她觉得羞愧。

    衡jiejie顿了下,却没生气,又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就不是每个人都想修道的,当年要不是我爹娘没了、家没了,又遇见我师尊,我也不会修道的,我心里,其实也更愿意在凡间家里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李大丫心里蓦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李大丫小声问:“衡jiejie,您是陛下的妻子,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呢,他一定可以帮助您的,是因为他有了别的娘娘,您生气他辜负您了,才不愿意回去吗?”

    衡jiejie愣了一下,失笑道:“哪有,跟这些没关系。”

    “其实我们关系挺好的。”她说:“你别看长生珠骂骂咧咧,其实我们俩挺好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怕是现在,我也觉得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甚至半个哥哥。”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道不同,终究不能同路一直走下去。”衡jiejie说:“我知道看表象,他好像很快活、衬得我有十分惨,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其实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可怜,他有对不起过我,但我也曾经擅自做了对他很残忍的事,现在我俩早两清了,我看他现在过得挺好的,答应我的事也都做的…呃,勉勉强强吧,反正还是可以的,所以我不想去打扰他,也不想凭生事端,让别人来打搅我想做的事。”

    阿朝看李大丫懵懵懂懂的眼神,莞尔:“你还小,长大就明白啦,天快黑了,快回家去吧。”

    李大丫应了一声,往山下跑,跑着跑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忐忑道:“衡jiejie!我要及笄了,我想请您为我起个大名,可、可以吗?”

    阿朝愣了一下,爽快说:“好呀!我给你想个好听的名字。”

    李大丫眉开眼笑,羞涩地说一声“谢谢jiejie”扭头跑走了。

    衡jiejie要给她取名字。

    李大丫一路越想越快活,下了山,回到家,天已经将将黑了,家里正准备吃晚食,爹爹大兄坐在饭桌边,弟弟meimei奶声奶气簇过来抱她的腿:“二姐二姐!”

    “回来了,快吃饭吧。”李大娘正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炖rou走出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天都黑了。”

    “我是按照平时的日头回来的。”李大丫抱着弟弟meimei往饭桌边走,闻言一愣,才从满心欢喜中回过神,扭头往外看,她是挺谨慎的人,怕黑茔山路难行,每次下山都会黄昏前赶到家,但今天在路上的时候天就暗得比往常快,等她到了家,才不到酉时,天竟然已经黑透了。

    李大丫看着外面黑得浓浊的天空,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泛起不安。

    “算了算了,先吃饭吧。”

    屋里点上了烛灯,香喷喷的炖rou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李娘子醒来、李大丫拆分许多魔兽妖兽皮骨悄悄去卖后,李家日子如今过好了许多,但这么一大盆香料炖rou还是难得的佳肴。

    “吃饭吃饭!”

    “吃rourou,娘我要吃rourou。”

    李大娘忙着给腿脚不方便的丈夫盛了饭,又拿起碗准备喂还不会自己吃的两个小孩子,只来得及扭头催促说:“大丫,快过来吃饭了。”

    李大丫只好收回视线,先过去吃饭。

    一家子热热闹闹吃晚饭,收拾完,就熄了烛灯准备睡觉了,李大丫躺在床上,闭着眼想睡觉,可心里莫名的不安却越来越深。

    寂静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有什么恐怖又庞大的事物悄然蔓延。

    突然,村里远处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啊——”

    李大丫猛地睁开眼,眼中泛出强烈的恐惧。

    ——

    “西川府郡,安门县,黑茔山…”

    趁着夜色迅速前行的大军中,长罗风玉看着手里的刺报,问肃州协令使:“黄狰兵败后一个劲儿往这跑,这黑茔山有什么特殊之处,难道是风水特别好,他觉得适合给他葬骨头?”

    协令使忙道:“禀大人,这黑茔山原来是肃州极有名望的一座灵山,连乾坤仙门都曾属意在这里新开道统标、招收弟子,后来因秽气蔓山,灵脉枯竭而作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有不俗之处。”

    “原来如此…”

    长罗风玉敲了敲刺报,扭头问旁边的将军:“昭廷都督到了没,打没打上啊。”没打上他可还不能去,黄狰那蠢货好歹是个大妖,万一最后来个狗急跳墙,他这富贵窝里养出来的细胳膊细腿可别伤着碰着。

    将军叫斥候再探,过了会儿,斥候快马拿着一道传信符回来,将军递给长罗风玉,长罗风玉接过来,暗暗咂舌。

    这姓蔚的,也可够是个小疯子的。

    长罗乐敏拉起帷帽:“怎么样,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