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2
陆虎到了地方后便给朋友发了消息，片刻后便有人出来，“陆虎是吧？” 他走过去，同他握手，“您好，我是陆虎。” “你好，我是火锅店的老板，姓李。”简单的寒暄后老板领着他往里走，“你先等等，还有一会儿才开门，到时候你就坐在门口唱几曲，”话说着，他瞟了眼陆虎，“唱点喜庆的，能把人吸引过来的。” 陆虎被他这一眼看的有些恼火，但仍维持着面上礼貌的笑，“好，没问题。” 大约四十分钟后，老板指了指不远处的高凳，道，“你现在就可以出去唱着了。” 陆虎笑着点头，说了句谢谢，而后便搬着凳子坐在了门口。先试弹了几个音找了找手感，随后便弹起了前奏。他选的歌名字叫《开门红》，是一首很喜庆的歌，但首先由于乐器的问题听起来反而多了几分奇怪，再加上只是强行装出的快乐，让人听起来就更显怪异。 门口的人来来往往，听见吉他的声音便抬头去看，伫足停了一会儿又抬脚离开。陆虎垂下眼帘不去和行人对上视线，只扯着嗓子开始唱歌。 过了片刻，老板出来了，身后跟了一大串的员工，瞧见门口只三三两两的人有些不满的看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抬手让员工点燃了鞭炮，手里拿着扬声器，大声道，“各位顾客朋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天开业大酬宾，全场七折，全场七折！”话音刚落，身后的员工便齐道，“开业大酬宾！开业大酬宾！全场七折！全场七折！” 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和被扬声器放大的人声完美的盖过了陆虎的声音。嗓子有些干涩，他吞咽了一下，闻到了刺鼻的硝烟味。哪怕知道现在肯定是没人能听见自己在弹什么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只是唱歌的声音却弱了下来，“咚哏啷个今天是开门红！” 唱完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彻底消下去，只随着伴奏从嗓子里发出几声哼哼，稍一抬眼，就对上前面一行人的视线。他下意识的先转移了目光，但脑子里却回放着刚才的一幕，他的眼神有些熟悉。 像什么呢。陆虎想了片刻，没想出来，随后便没忍住又看了一眼，仍是对上那人的视线。那人突然笑了笑，朝他挥手——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为什么熟悉了，这不就是以前在歌迷眼中看到的神情！ 他认出我了吗？他是我的歌迷吗？他是仍然坚信我没有抄袭的歌迷吗？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陆虎有些恍惚，一个手抖，只听见一声杂音，指尖传来些微的痛感，他轻嘶了声，低头看了眼，手指被琴弦划伤了，渗出一点血迹。 他蹙眉将手指含在嘴里，唾液的消杀让痛感变得清晰了许多。瞧着不再流血了，他便重新摸上吉他，暂且压下心中杂乱的想法，陆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弹奏。 鞭炮已经燃尽，老板举着扬声器走到他身旁，道，“陆虎，你先别唱了，”将手里的工具塞在他怀里，“你干脆喊两声，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这样比较招客人。” 陆虎的身子僵了一下，而后抿唇笑，应下，“好。” 老板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了店里。 将吉他放在凳子上，陆虎拿着扬声器，“各位顾客朋友，”前几个字才刚刚说出口，他便又对上了那个疑似歌迷的人的眼神，声音顿了一下，他扬起笑脸，用了极大的声音，“今天开业大酬宾！全场七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他微微转了身子，不想再和他对上视线，称职的又喊了几句。 那人迈步走过来了。陆虎的余光注意到。是来找我的吗？他莫名有些紧张，嗓子不合时宜的变得有些沙哑起来，但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只好忍着不适说完后面几个字，“不要错过！” “你好，我要用餐。”那人开口道。 陆虎终于转了头和他对视，手心忽然变得黏腻起来，他紧握着扬声器，正想说话便是几声咳嗽，“抱歉，”他道，“直接进去就可以。” 面前的人眨眨眼睛，“你不是服务员吗？” 陆虎愣了一下，“我不是。” 然后他便看着这人有些苦恼的皱眉，“那我岂不是不能指定你服务了？” 陆虎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李老板便从里面出来了，嘴里不耐烦的叫着，“干嘛呢干嘛呢，怎么没声了？”视线一转看见陆虎面前的人，有些狐疑的看向陆虎，“你惹事了？” 下一句“那可不关我的事”还没说出来，便听见另一人开口，“我可以指定他做我这一桌的服务员吗？” 老板迟疑了一下，“可是他不是正式员工，要不你换一个？” 他摇摇头，“那就算了吧。”说完，他便作势要走，不过两秒，便又被老板叫住，“哎，你等等。”他便又停下了步子。 老板看看陆虎，又看看潜在客户，将陆虎拉到一旁，“做一次服务员，加你五十。” 凭心而论陆虎不想答应，可想了想钱，再加上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有些好奇，他便应下了，“好。” 于是他便领着这人进了店内。原本他是背着吉他的，正将菜单递给他，便听见他道，“把吉他放着吧，你背着怪累的。” 陆虎愣了一下，对上他真诚的视线不自觉的便点了头，而后取下吉他放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我叫张远。” 他看过去，有些呆愣的回，“哦，我叫陆虎。” 张远笑了笑，“我知道。” 心脏猛地一跳，陆虎睁大了眼睛，他居然真的是自己的歌迷吗？ “你——” “我听过你的歌。”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张远接着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话题转的太快，陆虎又懵了一下，“啊，没什么想吃的。”看着他神色淡然的模样，他有些迟疑，“你，你不想问些什么吗？” 如果是歌迷的话，难道不会想知道自己当初到底有没有抄袭吗？ 张远却抬眼显得有些诧异，“问什么？”他指着菜单道，“土豆，藕片，海带，”他说了一大堆的菜品，而后将菜单递给他，“就这些吧。”瞧着陆虎仍然恍惚的模样，他心下微微一叹，招手找了另一个服务员过来，重复了一遍后又看向他，“你想坐下来和我聊聊吗？”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张远，是中亚传媒的经纪人。” “经纪人”这三个字让陆虎想起了一些不是很愉快的事，他冷静下来，坐在张远的对面，和他对视，“所以呢？” 张远笑了笑，“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陆虎瞳孔骤缩，“你什么意思？” 锅底被端上来了，开了火，升起袅袅的白烟。 “我其实还蛮喜欢你的歌的。”他说，“我是新进公司的，暂时还没有艺人分配给我。” 隔着烟雾，陆虎彻底冷静下来，“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没有再进圈的打算。” 张远将一些菜倒进锅里，“为什么没有？” 陆虎笑了声，带着讽刺，“我是一个有抄袭罪名的歌手，而且身负巨债。” 张远眨眨眼睛，“我知道啊，可是不是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你抄袭吗？” 陆虎一字一顿，“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没有抄袭。” “那又怎样，我相信你没有抄袭。” 陆虎愣住，这句话他想听很久了。放在一年前，有人若是这样坚定的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定是要上去狠狠地抱住他，说不准还会哭出来。可这话放在现在，放在现下这个情景，他却觉得好笑，甚至有些荒诞。 他侧头看向窗外，看见那几个工作人员仍举着扬声器的背影，耳边还能听见他们卖力的吆喝声，他笑了笑，“谢谢你相信我，但我还是拒绝你的提议。” 张远看着他，转了话题，“菜好了，我们先吃吧。” “......好。”沉默片刻，原本想拒绝的陆虎莫名想起不久前在门口弹唱时对上的他的眼神，于是应下了这份好意。再者，能省一顿饭钱又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