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文学 - 耽美小说 - 晨昏线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自己在教育青春期的叛逆小孩,拧着眉头想,是,还真就是个小屁孩,不能随便挑衅他的自尊,他放软语调接着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曲解我,我们只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个问题,好吗?”

    甘霖把手里围巾用力扯出一搓尾线,脸臭得比锅底还难看,他对邵时渊有些失望,这个世界上哪怕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邵时渊也不应该那样觉得,而又恨上这个人八百年都不舍得给自己的温柔语调,因为这会让他轻易认输。

    甘霖站在那里不动,邵时渊知道这已经是他的默许和让步。

    他接道:“医生跟我说,我们的心理跟生理本身就是休戚相关的,比如有些激素标准,就是一些心理疾病的诊断标准之一。能明白吗?”

    他循循善诱,甘霖嘴撅得能挂烧水壶,但还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邵时渊便继续说:“像你呢,你哥跟我说体内的女性器官发育也比较完善,雌激素水平肯定和常人不同,我跟医生聊了聊,并不是很确定这会不会对你的性别认知产生最直接的影响,但你跟我说,甘霖,你觉得自己是男孩还是女孩子呢?”

    甘霖终于从低头挨训或抗议的姿势里抬起头来,看着邵时渊的眼睛。

    那里有十一月萧瑟的风景,他才意识到邵时渊似乎是有些疲惫的,而长眼相框中此时也盛着一个自己,一个薛定谔的男孩。

    他不假思索的答案滚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甘霖的笃定消失在邵时渊平静的眼波中,那里只是一个取景框,不会对他进行好坏评价,他答:“我不知道。”

    他把头又低了下来,声音有些挫败:“怎么说呢……大部分时间,我觉得自己是男孩,但、但……”

    “偶尔觉得自己是女孩,对吗?”邵时渊好心接过话头,没有显露错愕,他的手掌安抚似的拍了拍男孩的薄肩,“你愿意跟我说,我很高兴,不要觉得这是丢人的。心理医生跟我说了一些性别认同障碍的案例,一些生理性别是男的孩子,在内心却觉得自己是女孩,这会让他们中的一些感到痛苦,有的会选择进行变性手术。按医生的话说,他们的灵魂栖居在了一个不太对的家里,那我们把家稍微改动一下,变得更舒适就好了。”

    甘霖有些为难地说:“我不觉得我的……‘家’需要很多改动,时渊哥,我觉得我是正常的。”

    邵时渊了然地点点头:“那很好,说明甘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找错家,我也没有说你不正常的意思。”

    甘霖因为邵时渊这样喊自己的名字,内心产生了些说不出来的悸动,他好像很认真地,很耐心地哄自己。他好久没听过邵时渊这样叫他了。

    “但大概多少会有一点,呃,不平衡?”邵时渊不太记得专用术语了,不过不妨碍他继续说:“毕竟我们大都对自己的性别有明确的认识,跟我们的生理性别相同或不同,但甘霖的话,有两者。”

    甘霖点了点头,邵时渊把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比了个二,让甘霖觉得有点好笑,像在讲课,还是给年龄很小的孩童讲课,但甘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年龄“轻视”,他很受用。

    “你会有感到迷茫,或者痛苦的时候吗?”

    邵时渊很耐心地看着他,像一个蹩脚的心理医生,或者更像一个努力和弟弟讲授性知识或谈论心理状况的的兄长。可惜的是这两个话题都不容易让甘霖,一个年轻气盛的青年,坦言自己在它们身上受到的痛苦。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也不逃避,眼睛直直地望过去,两道眉像刀刃一样,不服输,输了也绝不承认:“你问我这个干什么?我很好。”

    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味道,反而确认了邵时渊内心的猜测。

    邵时渊稍微歪头笑了一下,这种对小孩的态度却又让甘霖有些恼怒,问这个做什么?对方答到:“因为你在哭啊。”

    甘霖愣了愣,邵时渊的声音似乎很远,他理所当然的语调让人听不真切。

    “你哭得很难过。”

    那么是不是甘霖的难过,就是邵时渊来这一趟,还咨询心理医生,尽力了解甘霖内心想法的原因?

    他是不希望自己难过的吗?

    甘霖觉得自己又要哭了,说到底,他哭或者难过跟邵时渊有什么关系?

    这个天天发善心的老好人。

    第六章

    复仇的腥甜灰飞烟灭。

    甘霖把围巾还给了余枫,余枫拿到手里倒没怎么在意,而是抓着甘霖问:“时渊说什么了么?”

    甘霖才从方才的对话中回神,朝表哥摇了摇头,余枫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倒不像伤感,更多的是不甘。让甘霖恍惚间想起他哥初中的时候,似乎是班上来了一个转学生,余枫周围的朋友都簇拥着对方,那时余枫回家后的表情和现在如出一辙。

    当时的甘霖借住余家一年多,六岁已经能记住一些事,他记得余枫总在很多地方让着自己,会主动把爱吃的排骨汤摆在小甘霖的前面,心情好了还会允许甘霖想和哥哥一起睡的恳请。那时他是的确很喜欢哥哥的,偶尔不被搭理也浇不灭缠人的热情。

    甘霖想到这里便没有继续回溯,径自进了房间,他对热爱被喜欢、被围绕的哥哥感到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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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的记忆总是碎片状的,大概正因为不连贯也不够丰富,有的片段会变得格外清晰,清晰到让人感到突如其来的恐怖。

    比如余枫总在余家夫妇在场时对甘霖好,和他独处时则敷衍出一种懒惰来,甚而有些厌烦。他会说“甘霖要吃饱,好长高”这样的关心话,也少不了“毕竟大伯给了很多钱呀,要好好照顾甘霖”般刺人疏离的言语。总是笑眯眯的。

    小甘霖当然听不太懂,觉得被讨厌了就努力讨好哥哥,他小时候黏人还有点臭美,要扎小辫子,觉得余枫不高兴了就把自己收拾干净,要舅妈给自己扎个冲天的小辫,是最好看的甘霖了,满意地点点头,啪嗒啪嗒坐到写作业的哥哥旁边,认真当一个自动接水递苹果块的花瓶。还会很乖地不说话,怕惹哥哥不高兴。

    其实这些他都记不清楚了,只会很偶尔很不经意地回忆起余枫曾对他抱有的一些态度。慢慢长大,慢慢懂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