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连城瑾心尖狠狠的跳了跳，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指尖轻颤了一下。 他脸上方才还挂着的笑容几乎瞬间就凝固了，而后一点点的消褪，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像是一支灰败了的、几乎快要枯萎的花。 雪敛下了眼睛，指尖骤然攥紧了几分。 那小和尚看了看雪，又看了看连城瑾，最终也只得轻叹了一声，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连城瑾身体有点发冷，他攥住了雪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像是在一片激流之中被冲刷得摇摇晃晃的独木，迫切的想要停靠在岸边。 “雪，我、我们走吧，”连城瑾垂着眼睛，神色有几分紧张，他咬了咬唇，结结巴巴的开口，“我们走吧，肯定是不准的。” “我们回去吧，就当没有来过这里。” 他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平日里总含着几分甜意，这会儿却是染上了一丁点哭腔，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一般。 雪抱住了连城瑾的肩膀，轻轻颔首，神色平静，脸色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变化，“好，我们回去吧。” 连城瑾揪住了他的一小片衣角，像是没什么安全的小兽，跌跌撞撞、呜咽着依偎在雪的身边。 不得不说，雪这幅看起来淡漠而又镇定的表情倒是很好的安慰了他。 但是只有雪自己清楚，他的手在发烫。 那曾经沾染过了温热的血液的双手，这会儿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灼热与刺痛，像是要把他的手灼伤。 雪极力克制住了自己想要颤抖着双手的感觉，他抿着唇，下颔绷紧了几分，眸色愈发幽暗。 曾经他作为一个凶器诞生，道德和律法对他的影响几乎是微乎其微，他也不觉得当一个杀手杀人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毕竟从杀戮之中诞生，生来就是杀人凶器，他习惯了这种生活。 但是一直到现在，他才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给他带来的痛苦。 不得好死，这就是他的结局吗。 雪侧过头去看依偎着自己的连城瑾，大抵是觉得没什么安全感，他伸出手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可怜巴巴的缩成了一团。 看起来很乖。 雪下意识的扯了扯唇角，想要微笑，但是想到刚才那小和尚给自己解的签，他的唇角的弧度又是一点点的放下了。 这就是给他的惩罚吗。 拥有了以后再继续剥夺。 从前的时候他从不在意生死，反正他孑然一身，即使死了，也无所谓。 但是在他有了爱人以后，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这份恶业带来的惩罚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死了以后，小瑾又该怎么办？ 雪心口刺痛，他侧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装出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模样。 连城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扯了一下雪的袖口，努力露出了一个乖巧温柔的笑容，“不准的。” “我还要陪着雪长命百岁，一起到老呢，那根签一点也不准。” 他说完以后，捏了捏拳头，凶巴巴的开口，“以后我们就不来这里了！” 雪轻轻勾了勾唇，附和着说道，“嗯，不来了。” 两个人走下了阶梯，一起下山去了。 雪忍不住回过头，看向了那一座寺庙。 那寺庙被包裹在群山之中，古朴而又自然，似乎是染上了几分灵气。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小和尚拿着两根签文左思右想，似乎是不得其解，正想着，一旁的老和尚敲了他脑袋一把，拧着眉头，“不好好念经，到这前头来干什么，我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到处耍。” “哎，师父，我这脑袋可不是木鱼，您轻点敲，”小和尚笑眯眯的，浑不怕老和尚，反倒是露出了那两个讨喜的小酒窝，“我不就是看着这儿没人，所以过来帮忙解一下签吗。” 眼看着老和尚要发火了，他连忙把雪和连城瑾的那两根签放到了老和尚的面前，一脸困惑与讨好。 “师父，这两根签我总觉得有古怪，但一直没有参透，您佛法高深，不如您来看看？” 老和尚没好气的看了小和尚一眼，“你这半瓶子晃荡的水平也好意思给人解签，还不如多去看看经文，多参透一下佛法。” 他虽然对着小和尚语气满是嫌弃，但是最终还是接过了签，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小和尚也不由得慌了，他支吾着问道，“师父、怎、怎么了？” 那老和尚板着脸问道，“你是如何给他们解签的？” 小和尚连忙把自己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老和尚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长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解错！” 小和尚有些不服气，“师父，我怎么解错了？” “他们俩的签文你没有解错，但是你道行不够，自然也没有看出来，他们俩命星相生相伴，互相依存，那福星自会化解那厉星的血气与杀气，也会解了他的恶业，有了那福星，厉星自然也会安然无恙。” “你少看了一样，解出来的结果便是截然不同，你说你这不是害得人平白担心吗？” 老和尚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小和尚一眼。 小和尚一慌，他咬了咬牙，“师父，我这下山去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 “人家都走了有些时候了，你追得上吗，你到什么地方去找，”老和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也是命，总归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说不定还会促进这两颗星星的感情，算了，算了。” “你今天晚上不许吃晚饭，得好好长一下记性。” 小和尚恹恹的点了点头，心虚又难过，离开了这里，去房里读经文去了。 另外一边，连城瑾和雪下山以后，心情多多少少受到了一点影响，两人去摊子上买了几个豆沙包，然后才朝着公子景的小药庐那边走过去。 大抵是化悲愤为食欲，连城瑾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一口气咬了一大口。 雪戳了一下他的腮帮子，低头咬了一口自己的包子，心情倒了好了许多。 两个人手挽着手，安静的走着，连城瑾吃完了自己手里的豆沙包，转头对着雪说“等你伤好了我们就一起回无垢山庄好不好？” 雪半低着头，神色复杂不明，叫人看不出情绪，半晌他才简短的答应了一声，“嗯。” 等两个人回了公子景的药庐，连城璧已经在里面坐着了，公子景眉头挑着，似乎是有些忍耐不住怒气。 “哥！” 远远的看见了连城瑾的身影，连城璧立刻站了起来，小跑着到了连城瑾的面前，就要给他一个拥抱，一条手臂从一旁伸了出来，拦住了他。 连城璧看向了他哥身边的男人，瞧见雪的相貌与气势以后，他的心就沉了一下，他眯着眼睛，提高了声音质问道： “你就是拐走了我哥的那个臭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