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想听真话

    邱左明看明白了，那姓林的和席队关系不一般，没彻底捅破，但看起来她对这男孩，关心的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得。”席珏与苑文毅对视一眼，轻轻点头，准备起身。像是想起什么，侧过身抽出王月帆手中未动的酒杯，抿唇一饮而尽。

    会所里面的酒度数低，况且席珏能喝，半斤白酒没什么问题。不过那一杯还真就挺辣的，她冲邱老板扬了扬下巴，笑道：“酒不错，走了。”她拍拍身边苑队的胳膊，攥着林棹生的手腕，“这几天别来了，没见过谁带病工作的。”

    “休息，必须休息，这周都不用来了，工钱照付。”邱老板起身，把手中的烟掐灭，想送送席珏一众，却被她摆摆手拒绝了。

    于是邱左明示意王月帆，她迈开步子跟上，冲席珏点点头。席珏目光故作不经意落在她左手，嘴角轻轻翘起，意味不明道：“手受伤的也该休休假，你说是不是。”

    王月帆不露痕迹将虎口处的创口贴遮住，点头，“谢谢席队关心了。小伤，不碍事。”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似是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一件事。

    “嗯哼，也是。”席珏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淡淡回答着。她没回头，迈开步子走出夜宴商务会所，穿过层层人群，在踏出夜宴的瞬间，目光晦暗不明。

    她侧过头，攥着衣襟，嗅了嗅身上残留的的香水味儿，又凑到林棹生的肩膀闻了闻，似乎在确定着什么。于是眉头不禁蹙起，抬起手肘下意识轻碰身旁的林棹生，死小孩儿不知道在发什么呆，被吓了一跳。

    等他回过神儿来看向席珏，不知是不是意会了席珏的意思，忽然道：“席队。”

    “嗯？”席珏冲他挑眉，看着小孩儿若有所思的模样，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她看着张最欲言又止，轻轻摇头，于是张最还未等开口，就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棹生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水味道，是刚刚王月帆紧靠的那边，默默说道：“夜宴的服务生都会喷香水，都是指定的高档款，王齐他们那边一起采购的，这季度统一的都是我身上的这款。”

    席珏勾起唇角，冲张最和苑队露出了抹微笑，淡淡了嗯了一声。

    何止是林棹生身上的味道，整个夜宴都是他身上的那味道，其他服务生身上也都是这味道。

    “可王姐身上的味道和我们确实不太一样，而且她的香水一定不便宜，是做我们这行买不起的。”林棹生皱着眉，忽然望向席珏，“为什么放着免费的不要，要去自己使用一款这么特殊的。”

    张最眼睛猛地睁大，感叹道：“靠，席队，要不说还是你会看人呢，这小子还真不一般。”

    席珏看见小孩儿的脸还是苍白，手背贴近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还未等林棹生说完，她一把将发怔那小孩儿抱起，他刚想说什么，只见老张和苑队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想别过头去，却听见席珏低声说道：“楼上，他们在看。”

    她把手中的车钥匙扔给张最，望着苑队，笑道：“这次谢了，下次请哥吃饭。”

    林棹生的脸颊染上一层红，虽然是夜间，但这片儿的人不少，来来往往的，他就被席队这样抱在怀里，当事人还没什么反应。

    明明刚刚还看了王月帆那里。

    越想越不好意思，林棹生眼睛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席珏刚抽过烟，嗓子还哑着，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今天的事情别告诉别人，听见没，死小孩。”

    死小孩。

    被她叫的。

    好像很亲密似的。

    林棹生把脑袋埋在席珏的胸口，不去看她，发出闷闷的一句，“我知道了，席队。”

    席珏把钥匙扔给张最，抱林棹生坐到车的后排，他眼睛望向窗外，听见席珏向驾驶座的人说着，“去医院。”然后想起什么，望向林棹生说道：“好好养伤，最近我会很忙，可能没法按时看你。”

    林棹生不解的与她对视，席珏眼底清澈，看不出其他什么别的意思。可是他就是感到一种，很奇怪的，席珏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和照顾。

    是什么呢，明明两人只是萍水相逢，并无交集，身份天差地别。虽然林棹生不知道她在查什么案子，总之应该是和夜宴有关。可是他本就没法排除嫌疑，席珏和自己走那么近，连林棹生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刚想开口，但又觉得好像不是自己能问的问题。

    于是欲言又止。

    席珏忽然笑了，眼底都染着笑意。她摸出打火机，刚想动作，注意到那小孩儿没什么血色的脸颊，又放下了手里的烟。于是二人一路上无言，直到车停在医院楼下，林棹生刚想推开车门，却见席珏先下了车。

    她又抱了他。

    一路从一楼到住院部的三楼。林棹生抿着嘴唇，她的掌心触碰到他的腰，呼吸温热，他感到自己的脑袋里都变空白，无法思考。

    躺在病床上，她说自己要加班，明天可能也没空来这里，后天可能也不行。

    林棹生机械地点头，摇头说着没事，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席队本来也...不用对我这么好。”

    席珏想离开的脚步一顿，她缓缓回过头，对上他的目光，目色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她猛地低下头，哑声应道：“我知道了。”

    床上的人抿唇，皱着眉头，心脏不知怎么的忽然抽痛了一下，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林棹生忽然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就在席珏开门的一瞬间，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说道：“王姐好像是左撇子。”

    席珏的脚步一顿，舔了舔嘴唇，指甲几乎要嵌在皮rou里，她嘴角抿起，低声道：“猜到了。”她望着他的眼眸，还是勾出一抹笑，像是哄他似的，“谢了，小孩儿。”

    走出医院大门，夜晚还有些凉意，风吹得冷。

    路灯还亮着，张最把车停在了正门口，席珏走上车坐到副驾驶。还未等他开口，她便抢先说道：“王月帆在查了吗。”

    “交给李占宁和王典明他俩了。”

    张最点点头，从席队在夜宴的那句“手伤的也要休假”开始，二队就开始对那女人有些警觉。虽然夜宴有小打小闹，但还不至于让一个女人伤到左手的虎口。

    席珏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所以刻意靠近她。王月帆用左手倒酒，用左手点烟，她点烟的位置在席珏的左边，如果不是左撇子，那会不会有点太别扭了。

    她与席珏调笑的时候，用的是酒桌上惯用伎俩，但似是淡定的过了头。

    不太常见。

    席珏若有所思，补充道：“集中在她的男人身上。送她香水，还能一直用着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关系。”

    “说明她和他一直保持着某种关系，时刻等着他来。”

    张最同意席珏的看法，他点头说道：“如果是碎尸的凶手，大概率不是女性，女性力量小，无法完成独立的分尸，如果真要参与其中的话，那最少会是两个嫌疑人。”张最看着席珏，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地笑了，他冲她摆了摆手，“对，忘了席队这个当代女性楷模，能一个打仨。”

    他想起什么，似是陷入回忆中。

    席珏刚进刑侦大队的那年，那当时女性太稀有了，主要是这行真的辛苦，做到四五十岁几乎就一身的病。席珏本身又长得好看，往那儿一站就跟什么演警匪片电影似的，见她的第一面，他们都以为是好看得不太一般的小男生，后来知道是女生，他眼珠子差点没吓掉。

    前几年席珏还没这么拼，主要是任务大家都不肯派她头上，就把她留在办公室搜集整理各种资料。周末她没事儿往健身房跑，她身上的肌rou，张最见过几次，是好看。不过他也一直存着刻板印象，以为她就是团好看的棉花。

    直到有一次出警，二队被调走一大半给三队去郊区搜尸，大家想着没什么危险，就拉席珏凑个数。

    谁知道那天在一条旧街的商铺里遇见杀人嫌犯，身上绑炸弹，持枪劫持了老板，因为距离太近，没办法动用狙击手。席珏伪装成老板熟人，边和嫌疑犯谈话边靠前，等他放松警惕，猛地扑身过去扭住嫌犯的双手，最后在和二队的配合下擒获了犯人。

    那时候席队的手臂被挣扎反抗的嫌犯撕咬掉了一块rou，受了伤，血滴了一路，但愣是一声没吭，一直到警局他们才发现。

    席队当时那样子简直帅飞了，张最现在还记得。

    她只要想，就可以在局里安稳的做一辈子文职，可是她没有。席珏这些年带着二队破了不少案子，她的思维清晰，性格沉着冷静，但也因为太拼命，作息和吃饭不规律，得了胃病，难受的时候她不说，但脸色不好，他们都看得出来。

    还有外伤，她做过的大手术有两次，一次她右臂伤口深及臂骨，连着肌腱受损，左腿骨折，另一次就在死亡线上吊着。

    以前张最不知道席队为什么像豁出了命似的拼，直到那次他偶然看见，席珏盯着她当年刚入队的大合照发愣。

    张最一下就明白了。好像就是从小白和文队连续牺牲开始，席珏就这么拼命了。

    她是想替他们做那些来不及做的任务。

    “喂喂，老张，发什么呆。”席珏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皱眉问道：“想啥呢。”

    张最回过神儿来，眼眶不知怎么有点湿，他支支吾吾地摆了摆手，解释道：“没，没啥。在想尸块的事儿呢。”

    席珏嚼着口香糖，眯着眼睛看戏似的反问，“那有什么想法，说说。”

    张最猛地转过头，像是被人戳破了，啧了一声，不禁笑了，轻轻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回答道：“嘿嘿，没有。”

    席珏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一个肘击，气的笑着说：“滚蛋吧，回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