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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八章:膘去如抽絲

    

第一七八章:膘去如抽絲



    京城那場時疫由舊歲年關,直到將近新年暮春,時氣回暖,方才大致平息。

    那日所有繡娘回到繡坊上工,時隔數月,大家久別重逢,分外親切,從前不對盤的人此時相見,皆都和氣了。開工時辰未到,眾人在繡房裡閒聊別後經歷,說個不住。

    一個繡娘來得遲,推門而入,滿屋的繡娘紛紛招呼她。那繡娘應答之際,瞥見原婉然一愣,而後提高聲線。

    “韓趙娘子,你有喜啦?”

    那繡娘嗓門大,這一揚聲,走在她後頭的趙玦主僕正要經過繡房外頭那段遊廊,將她的驚問聽得清清楚楚。

    趙玦急頓步伐,往後略退,由繡房並未關牢的房門門縫往內覷看,在眾位繡娘之間瞧見原婉然。

    那回他造訪原婉然家裡,便不曾再上門,連泰西繡畫完工,都是讓繡坊出面收貨,轉呈給他。隔了好些時日未曾相見,他和其他繡娘一樣,乍看便瞧出原婉然臉龐比諸從前圓潤幾分。

    豈難道她果真懷孕了?

    趙玦眼裡看著繡房內原婉然赧紅的臉,袖中的手緊握成拳,腦海浮現她在家裡幸福的模樣,肺腑霎時如受燎烤,同時又有一縷森寒冷意如毒蛇舌吐信,由五內嘶嘶竄出。

    繡房內,原婉然哭笑不得,她今天已經向同伴們解釋過幾次相同誤會了。

    “我只是胖了。”她紅著臉乾笑。

    確切來說,吃胖的。

    前陣子先是她為韓一流放的事消瘦,接著韓一受傷,趙野覺得十分必要替兩個人補補身子,各式補品藥膳輪著上。

    後來疫情蔓延,人人盡量深居簡出,趙野交際跟著少了,需要和委託人面對面繪製的泰西寫真也暫時叫停。他完成一般書畫委託,剩下的閒工夫便用來鑽研菜色。

    他那人平日包個餛飩,尚且要包出燒鴨冬笋、雞rou、蝦子、豬rou菠菜和豬rou薺菜冬笋等等不同口味任君選擇,這下有心講究菜色,家裡的餐桌一日三餐加上宵夜,那精彩紛呈的,簡直要開出花。

    尋常的食材,比如白菜,做成開水白菜;比如豆腐,做成文思豆腐。費工夫的菜色更不必說了,比如牡丹魚片,片薄魚rou、拖漿油炸再一片片拼排成牡丹花形;比如寶塔rou,將豬rou以紅麯上色,一刀不斷切成綿延不斷rou片,以幾種醬料醃抹,堆砌如寶塔,久蒸軟爛,膏腴濃美;比如桂花扎,切薄里脊rou及肥膘rou,醃製入味,兩相重疊捲起鹹蛋黃作成rou捲,rou捲外頭用鴨腸一圈圈裹起,澆淋醬汁燒烤……

    正菜完了還有湯水、點心和果盤。湯水濃淡皆宜,點心鹹甜具有,果盤不只呈上水果,而且雕花,普通一顆蘋果經了趙野的手,變成天鵝或玫瑰。

    也不知該說錦上添花,或者雪上加霜,韓一在家養傷無聊,時值冬季需用炭盆取暖,索性烤起rou來。

    他在炙烤上頭,手段比趙野更勝一籌,再用上獨家調配的西域香料,rou片的肥美結合香料的馨香,氣味濃郁,光用聞的便讓人食指大動。及至吃時更不得了,一口咬下先覺得外頭皮酥香,而後鮮嫩的rou質夾裹香料、rou汁和油脂在齒關口腔內泛開來,並且肥而不膩,教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頭一回韓一烤rou,墨寶窩在靠近火盆的毯子上,捲著小被子打呼嚕。及至火盆上rou片泛出吱吱油花,逸出rou香,立時將牠香醒了,無比精神一躍而起,聳鼻嗅聞找吃的。

    韓一一早便為墨寶備下不加調料的烤rou,墨寶吃得美極了。

    那以後只要家裡取出烤rou器皿,墨寶就兩眼放光,跑到韓一跟前泯耳攢蹄。當韓一動手炙烤rou串,牠便挺直背脊坐定,一副肅然起敬樣。

    一家人天天面對各式各樣色香味美俱全的佳肴細點,不知不覺吃多了。

    始作俑者的趙野每日鍛鍊,並沒長什麼膘;韓一先時養傷不能大動,胖了些,及至回營復職,很快又瘦回精壯身軀。原婉然則因為趕工繡畫,長日久坐鮮少活動,和墨寶一塊兒圓了臉。

    一日原婉然留心自己身上長rou,和韓一、趙野談及此事,兩個丈夫都微笑。

    “真好。”韓一說道,短短兩個字表達了他對原婉然發福一事,在任何想到或想不到的層面上全盤飽含欣賞歡喜之意。

    原婉然品出韓一話裡意味:他覺得自己怎麼樣都好,不禁甜絲絲笑了。

    轉念她又有些猶豫,“胖了,看起來鈍鈍的……”

    趙野糾正,“那叫‘嬌憨俏麗’。”又道:“我們家婉婉,怎麼都標緻得緊,瘦時是一種好看,胖時是另一種好看。”

    韓一又道:“阿婉這樣子好,哪天瘦下來,也不至於太瘦。”

    因著丈夫們誇讚贊同,原婉然覺得自己發福確實如他們所說的那麼好,那麼妙。

    不過大魚大rou到底不夠養生,她在吃喝上開始節制些,兩個丈夫體察到她的心思,趙野多挑清淡菜色做,韓一改烤地瓜和土豆。

    誰知不多時,繡坊遞來消息,疫情好轉,繡坊準備復工。

    膘來如山倒,膘去如抽絲,原婉然一時瘦不了多少,今兒回繡坊便屢屢教人誤會她懷上了。

    繡房裡,繡娘們拿原婉然打趣了一會兒,一個繡娘道:“我原以為韓趙娘子繡完泰西繡畫,就不回繡坊了。你兩個相公都很疼你,你家大官人又高升,自然更樂意你待在家裡享清福。”

    原婉然道:“他們讓我隨自己喜歡,出來幹活或者留在家裡,都好。”

    和原婉然交好的繡娘道:“不過你們夫妻恩愛,遲早有孩子。繡娘們當了娘,往往留在家裡接繡活,不再進繡坊幹活,這樣,往後咱們便不能常相見了。”

    繡房裡繡娘聊得熱鬧,遊廊上的趙玦冷著一張臉,掉頭往外走。趙忠曉得主子不打算進帳房視察,便駕車載他離去。

    路上車裡車外主僕倆寂靜無語,唯有路上行人車馬走動聲音。

    忽然咚地一響,有什麼金屬物事砸在他們騾車駕座上,揚起一團炙熱灰塵。那物事旋即往路上滴溜溜一落,教行駛的騾車拋至後頭。

    趙忠瞬間毛髮直豎,肌骨緊張,以為中了埋伏暗算。他睜眼四望,抬手準備一發現可疑人等形跡,便發出袖箭迎擊。

    然而路上車馬奔行如常,而他眼角餘光裡,瞥見自家駕座上頭一片炭火灰燼和零星炭塊,並在灰燼的炭火氣裡嗅出趙玦慣用的香餅氣味。

    趙忠猛地醒悟,不是他們主僕遇到伏擊,是趙玦從車廂內將他取暖的手爐砸了出去。

    他扭身轉向車廂,一道樸素的丈青布簾隔住駕座和車廂,遮住了車廂內裡光景,他只能對著布簾瞠目。

    他服侍趙玦以來,從來不曾見他發過一丁點脾氣。這位主子倔強要強,即令極為不適,身不由己在人前顯得狼狽,仍舊盡力維持體面,平靜待人處事……

    幽暗車廂裡,趙玦白玉般美好的面孔緊繃著,雙唇抿成一線,眼眸火光閃動。眨眼他嘴唇一動,面上肌rou舒展開來,慢慢地,陰惻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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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本來想早些更新,有一段旁枝情節總覺得不通順,後來決定暫時不寫,以後看情形要不要加回去。不論如何,不影響主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