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引导
57.引导
樱桃树的枝干伸进了窗口中，雄浑的钟声从窗外传来，这学期第一节精神力入门训练课程，学生们按照要求在个人更衣室换上学院发放的，款式简单修身的白袍，赤足走进铺着白色大理石的中央教堂。 这是一间古式教堂，有着宽阔的庭院、前厅、大厅和好几间祷告室，结构复杂，玻璃花窗在光线中折射出色彩繁复的光芒，白色的罗马柱上雕刻着赤裸的天使和捧起陶罐的圣母，祭坛中央的十字架上吊着死去的耶稣，吐露着清泉的圣池两边竖立着巨大的银管风琴，每当有水花溅出时都会奏响自然而美妙的琴音。 绘着圣经的穹顶上垂下由上千支白蜡组成的花枝吊灯，学生们站成几排，站在星辰般的烛光下，略有些兴奋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披着黑纱的修女们鱼贯而入，安静地站在祭坛前，神色肃穆。 站在最中央的黑袍修女上前一步，含笑看着面前的孩子们，声音温柔而悦耳，“大家好，我是德穆兰修女，未来的三个学年都由我教授大家的精神力训练课程。” 站在人群中央的闻潇看见德穆兰修女头纱下那张素白的面孔时微微愣了一下，她认出这是当时在副校长办公室接受考察时为自己斟茶的修女，原来她也是一位老师，还是教授精神力课程的，那么当时她也一直站在旁边观察自己吗？ “由于大家都是第一次接受精神力训练课程，为了避免突发意外对大家的精神力造成损伤，我们邀请了生物学院的疗愈师，在大家的首次课程中一起为大家进行精神力疏导工作。” 说完她朝着身后的方向优雅地欠身，站在两侧的修女们自然地让开一条道路，东侧的拱门后走出几位穿着白色大褂，手提工具箱的男男女女。 领头的是位身材修长，笑容和煦的青年。 闻潇的身高让她总是站在前排最中央的位置，她抬眼看着绕过圣池走过来的青年，露出一点微妙的表情。 ——今天碰到的似乎都是熟人。 不过他今天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着白大褂，也许不是直接从实验室出来的缘故，他穿了件修身的深灰色风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衫，灰色的马甲和西裤，黑发在身后束起，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细框眼镜，浅淡的色系让他看起来温和而优雅。 唇边扬起的笑意和镜片后略为朦胧的眼神中和了五官所带来的清冷疏离，显得格外有亲和力的模样。 他并没有作自我介绍，只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人群中的闻潇一眼，对着身旁的德穆兰修女微笑着颔首，“可以开始了。” 德穆兰修女点了点头，林教授不带学生，在学院也很少干涉教学事宜，虽然她并不明白为什么昨日他提起要来看新生的精神力训练，但总归有疗愈师们在场也是很好的。 她若有所思地跟着他的目光看向中间的女孩子，那张熟悉的面容让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应该也是对这个孩子很感兴趣。 毕竟是第一个拥有S级精神力的学生呢，在没进行测试之前就已经惊动了校方，入学后很得各位教授的青睐。 总归是她的学生，以后接触的时间还长，并不急于一时，精神力疏导让林教授来做也是一样的，作为最优秀的疗愈师，他还能帮着看看这个孩子的精神力状况，让她少走些岔路。 德穆兰修女轻声和同伴们分配好了工作，最后在场的修女和疗愈师们一人接管了四名学生，而闻潇被直接带到了林序秋面前。 “好久不见。”青年垂下眼，笑容温和。 明明上一次见面也才过了几十个小时…… 闻潇沉默片刻，礼貌地微微躬身，“向您问安。” 他敛着柔长好看的眉眼，转身打开工具箱 从里面拿出一条白色的腕带，微笑着递给她，示意她系在手上。 林序秋垂下深紫色的眼眸，把腕带递到闻潇面前，他今天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即使是比上次更加厚重的质地，但依然显得手指窄而修长，指骨流畅优美。 长期在无菌的实验室环境下工作的科研人员，应该都或多或少有些洁癖吧？ ——毕竟上次他们靠得太近了，连她都有些不太舒服，他的反应也是很正常的。 闻潇小心地伸手接过腕带，学着不远处的修女们的模样，摸索着把腕带系在右手上拉紧。 沁凉的温度逐渐从手腕蔓延至大脑，闻潇感觉自己的思绪和感官似乎更加清明了一点，于是好奇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跟精神力感应球的作用是一样的，可以加强感官。”林序秋低声解释道，随后又弯了弯唇角，“那就开始我们今天的入门训练吧。” “首先要进入冥想状态，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调用精神力。” 镜片后的眼睛毫无波澜地打量着站在自己身前，隔着几步距离的女孩，林序秋扶了下眼镜，神色从容而平静，“现在闭上眼睛，注意呼吸节奏，保持放松，但不要失去警惕，慢慢尝试调动自己的精神力……不要紧张，你已经有了精神图景，应该会更轻松一点。” 闻潇乖乖地阖上双眼，开始努力放空大脑，专注地聆听自己的呼吸。 在此之前她有进行过一些简单的冥想训练，有种说法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尽量注意聆听自己的呼吸声，这样既不会被杂乱的思想扰乱大脑，又能有效地保持专注。 青年的声音柔和而轻缓，像是被风吹起，在空气中缓慢旋转着的落叶，“你看到了什么？” “记住，不是听，是看，越准确越好。” 深紫色的虹膜逐渐变得沉晦，林序秋垂下视线，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冷静的审视，像是分析评估一项无法理解的数据，从她头顶被风吹得微微摇晃的碎发一直看到女孩踩在地面上的裸足。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像一面清晰的镜子，穿着白色长袍的女孩倒映其中，仿佛一朵素白而朦胧的莲花。 他皱了皱眉，即使隔着这样一段距离，也能清晰地闻见她身上的气味，是一种并不具有信息素的，湿漉漉，水淋淋的香，带着一丝甜腻而炙热的血腥气。 相当的，令人烦躁。 “我看到了……”闻潇歪了下脑袋，放空心神想象着四周的画面，修女们同大家低语的柔声渐渐低下去，而同学们衣料摩擦时的声响被逐渐放大。 手上的腕带有些发凉，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像一层细密而朦胧的网，罩住了身边的一切，让他们变成一点一点，越发清晰的画面。 她皱着眉，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圣池的水溢出来了，风琴左边的，第三根银管响了一下……德穆兰修女刚刚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上面的吊灯最外一圈的蜡烛似乎要燃尽了，很快就有烛油要滴下来……樱桃树上有两只小鸟，在梳理羽毛。” 这种程度的精神力—— 林序秋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他知道她的感官敏锐，因此调整了一下表情，那张清俊的面孔此刻流露出鼓励和惊讶的神色，他弯着眼睛笑起来，似乎真的为此感到喜悦，连声音也更加柔和，“真的很厉害呢，第一次进行引导训练就能做到精神力具象化了啊。” 对于有价值的猎物，他并不介意让自己显得更加友善。 相较之下她身上那股灼热的气味，都显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精神力具象化？” 闻潇闭着眼睛，她不太懂这种专用名词，于是有一点困惑地，凭借着直觉看向他的方向。 “是指不用眼睛看，凭借精神力就可以看到周围的样子吗？” 她半知半解的发问，这种感觉跟她借助感应系统，对机甲进行精神力链接时有点相似。 虽然没有到那种连内部运转的齿轮也观察得清清楚楚的地步，但比用眼睛看要清晰很多。 甚至不用睁开眼，她就能感觉到身前的青年在对自己微笑，呼吸节奏缓慢，他的手指在慢慢摩挲着指尖的手套。 她试探着将一点精神力落在他身上，就像是抽出几根透明的丝线，缠绕在了青年的手腕上。 没想到那几根丝线很快就没入他的身体，两个人皆是微微颤栗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青年警觉地皱起眉，语气有几分生硬的冷漠。 “对不起！” 闻潇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连忙涨红了脸局促地鞠躬道歉。 “我只是想……”她的腰压得很低，磕磕绊绊着解释道，“把精神力朝一个方向释放试试看……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刚刚的感觉好奇怪，似乎是跟对方心神相通一样，可是明明没有感应球，他们也没在cao纵甲胄。 时间太短，她并没有感知到什么，可是这种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冒犯到对方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林序秋敛着眉眼，似乎是沉思了片刻，接着才伸手拎着她的衣角，轻轻把人带起来。 “精神力共享？” “啊？” 闻潇茫然地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看他。 真的是，非常特别。 生物科技公司也针对机甲驾驶员的链接，推出了精神力共享的仪器，只是单纯凭借精神力的链接共享…… 青年深紫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认真看着她，轻声请求道，“可以再试一次吗？” 看着女孩露出一点迟疑的神色，他又极轻地笑了一声，“是不是觉得刚刚的精神力具象化会让精神力耗损得很快？” 闻潇抿着唇，心中莫名紧张起来，动作幅度很小心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来帮你恢复。” 他主动伸出手，再次微笑着牵起女孩的手心。 洁白柔软的，微微潮湿的掌心被他抓着手里，依然是灼热的温度。 薄荷一样冰凉的气息掠过她的鼻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度拉近，丝丝缕缕的凉气从交叠的掌心流入她的身体，像电流流窜而过般泛起微妙的颤栗。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蛊惑人心的蛇。 “再试一次吧。” ———————————————— 要做个小手术，请几天假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