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篇24有形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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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有形的终将消亡,只有无形者终归永恒。”安静片刻,声音回响。宛如千百人同时说话,共同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天音,“倘若世界走向尽头,究竟什么是可以更恒久的留下的?” “我想应该是石碑,镌刻在大地上的,将立体的有形的生命以最直接的方式进行改造过的痕迹。”我说,“比如你,不就是在太阳系的若干行星上留下这样的纪念吗?” “怎么……你亲眼见过?” “还没有,但我知道在哪。我现在也正在做准备。你将我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不也正是和我有同样的看法吗?”我说,“即使渺小如沙砾的rou体,倘若足够巧妙和复杂,也能承载层次丰富的意识。这样的基础使得无数微小的个体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集群,行驶集群的力量。这样做,比一位神族的权能恐怕还要更加强大。并非单纯力量,而是知识。” 对方似是被我说服,开口道:“这有道理,但你在做的不也是和他们一样吗?” “他们?” “噢,那是我看到你和那家伙谈论的第十四号。当初那本书,我只看了一半就戛然而止,没想到后半部分写的竟是这些……那家伙现如今,已经是在伊甸了吧。”巨大黑影说。 “不是十四号。”我说,“十四号就是一潭死水。他们永远无法革新自我,因为它们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它不容许个体按照各自的喜好和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等它们意识到需要什么知识的时候,只能一件一件的从头开始。它们或许会一直存在,但总有一天会成为宇宙尘埃。” 我顿了顿。 “至于他……或许吧。我不知道。因为他的方法意味着我将永远无法认识他是怎样的存在。或许此时此刻我的这番话不过是他间接向你传达一个复杂讯息的结果……” 他打断我。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我不说话了。 “抱歉,我的坏习惯。”这声音缓和了些,甚至听起来有点放松,“我看到了这些事,这很有趣。你也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不过我觉得,应该还不止于此……” “什么不止于此?” “你对她所选的路造成的今天的一切状态仍心存疑虑。”他说,“事到如今,通过你,我也总算对当初未能看到的他所写的后半部分内容有所了解了。但若是仍在宇宙zigong的我看到的话,我会笃信并且满意。” 我意会到了他的未尽之言。看来他经历许多,心态早已不同。对密拉维亚的看法也发生改变。 “我觉得有一种可能……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编造的。”他说,“当然,或许也是真的。可能是…我多少有些失望吧。因为我觉得他没有将更本质的东西写出来。亦或者,你还没有想起来。在跟随你来的路上,我发现我走了弯路。虽然我最终抵达了,但我其实也在验证着一些从前半部分笔记上延展的猜想。” “比如说,你试图遇见同样的…从宇宙zigong离开的,和我们很相似的那些……”我微微愣住。 “是的。我是在试图验证,不过却没什么收获。”他说,“我不知道他能看多远,我还在想,或许他看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不同时空的我们的影子。各种各样的影子。整个宇宙只有我们。起码在这里是这样。而对不同时空的触动……正是你通过一条我推动波浪撞出恰好一个的缺口去往另一条时间线能够成功的证明。但本质上,或许也只是把你的世界打散重组,而你携带着信息没有变动,也就间接出现在了那里。” “……我是被你抓来穿越的?”我失声道。 “虽然不一定不是这个原理…不过也差不多。结果是你携带着不同的信息从未来到了过去。”他说,“六亿分之一的说法也是这样……这些先不提,我要说的是,重要的在于可能性。” “我不理解…”我喏喏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洪钟般的声音褪去了沉重的外壳,变得轻快且亲切,就像坐在我身边说话一般。我恍惚之间感觉自己是一团漂浮在空中的一簇火苗,而对面有一团巨大的氤氲正柔和的笼罩过来。 “如今我所念的,不过是觉得……如今的你,正是她当初作出正确选择的证明吧…可是’正确’,又意味着什么呢…”他断断续续的说,“只剩我一人的时候我时常在想,为何当初九个世界诞生了十二个巨人?我用绝对的对应性解释了这件事。因为九个世界应该对应九个巨人,这多余的就该消失。因为九个世界在世界树界分布是不均匀的,于是我用统一性解释了这件事。大的吞掉小的,一切归于统一。但是对于巨人的天性和倾向我却解释不出来了。你的祖先……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出于怎样一种状态,所作所为才促成如今你的一切,这看起来似乎没有理由……不确定性是我在这个过程中学到的最重要的部分,因为我一直在试图寻找一个理想的模型,按照这个模型一切都能完美的,永恒的运转下去,而过去做过的许多推断和结论都证明万事万物都是有理由可言的,可如今我却越来越想不通了。” 我突然感悟到了什么般开口:“你希望我写的答案就是一个确定的理想模型吗?” 没有声音。 “可是你越来越怀疑理想的模型是否存在了,所以你认为只能找到答案,而没办法寻找到原理了。”我说,“你都没办法,我又如何可以……” 我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因为我醒了。 我左右看了看,才揉了揉发痛的额头。 身边传来动静,一个男人的哼唧声,接着一股力量朝我压了过来。我看到眼前出现一只手压在我腰上,一股热气吹到脸上。 柔软的被褥,布料光滑细腻,还有英文标签和现代染织工艺才会有的图案。 看来还是在幻境中没有离开吧。 只是如今我也不能确定是否是幻境了。 “唔……” 躺在旁边的男人念叨了一声,打断我的思绪。我抬手把他胳膊拿开,他则不耐烦的躲开我的手又抱紧了一点。 “喂,喂。”我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的胸。 “嗯,唔,怎么…”迷迷糊糊的声音。 “几点了?”我问。 他没理我,我就去被窝里找他的胳膊,把他拿出来,去看手腕上的表。 一看,早上五点多。 我顿时舒了口气,身子软下来,顺势朝男人身上一靠,后脑撞在他脑袋上。 阿塞提斯被我弄醒,打了个哈欠,也去看表。 “……醒这么早?做噩梦了?” 我感觉他伸手摸我的肩膀,脑袋挨在我肩上很亲昵的磨蹭着。 “……或许是吧。”我皱了皱眉。 信息量太大,我只记得在争论,说些什么。 还有画面,让我想起了曾经经历过的事……但那一切又如同虚幻一般,令人难以确定。 大概是感觉到我有心事,阿塞提斯凑过来伸手抱着我的肩膀,把我转身面对他。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因为离得太近,我看到他的脸是变形的。我注意到他脸上的一个很细小的痣,还有皮肤的纹路,毛细血管透出来的颜色,还有汗毛和胡茬留下的粗糙青色表面。黑色的短发微微卷曲凌乱的搭在脸上,一侧翘起,一侧则被压的变形。 “你……是不是……”他说,“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心事重重的…嗯?” “我……”我嘴唇动了动,有些话呼之欲出,却又带着踟躇,我想斟酌一番。 他在静静等我,大眼睛很快因为困倦微微眯起。 我开口道:“我觉得…失重训练真的很有趣,每次都能让我看到很神奇的幻觉。” “幻觉?”他的声音沙哑,显然是因为困。 我被他弄得也又泛上困意,强撑着开口:“可能是……我想起来了……” 他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半晌他伸手把我脑袋抱在怀里,鼻腔里哼了一声:“知道了…睡醒再说。” 早知道就不睡这一觉,直接就着新鲜劲把想到的写出来了。现在我醒来,日上三竿,记得的就剩一点了。 “我从未来到了你那里,落后古代。”我一边念一边在纸上写,“然后还有就是……海莉的一段记忆。记忆里她正和…虽然听不清名字但我知道那是密拉维亚,我们在聊天。他说他要走,要去伊甸等我。” 我写下“伊甸”两个字并在上面圈了个圈。 “还有吗?”阿塞提斯在我对面坐着,侍应生把牛奶端到他对面,他点头示意。 “嗯,大概和正主也对上话了。是直接从…幻境之外进来的。”我说。 “神殿的正主?奥德?”他眯了眯眼,放下翘起的腿,神色微微严肃起来。 “他果然在等着我呢。”我说,“神殿的事……好吧,也只是想起了关键之处。关于空白墙壁。你是怎么想的?” “按照前两段幻境提供的信息来看,他看能希望你画一幅人类的未来之类的蓝图吧。”阿塞提斯淡淡说,“简直像小学生写《我的梦想》一样。” “不,不一定。我觉得伊丹说得对。”我放下笔,喝了口豆浆。 温暖的液体穿过喉咙,我舒适的哈了口气。 “他说什么?”他伸手支着脑袋,眼神带了点轻佻。 “他说,我随便写。”我说,“没有标准答案,就按照我的想法写就可以了。” “你是打算小学生写观后感小作文吗?”阿塞提斯嗤笑一声。 “什么小学生小学生,小学生招你惹你了?”我不满道,“我的意思是,没有标准答案,他可能是拿来参考吧。” “参考……哦。那就算是拼尽目前全人类之力,也不可能得出一个确切活到黑洞纪的答案啊。”阿塞提斯耸耸肩。 “你不觉得,盖塔厄拉诺的能力很有趣吗?”我想到什么,开口道。 他觉得我突然,微微愣了下。 我开口说:“他…虽然说是迷雾与梦境之神,但实际上,他的力量可以窥见不同时空线的景象,以梦境的形式让人体验。你说,奥德创造神殿,而神殿里的幻境考验,是不是利用了他的力量?” 阿塞提斯若有所思。 “做梦天天都可能有,只要睡觉,就有一定概率。”我说,“理论上讲,只是大脑皮层活跃,神经兴奋的现象罢了,也有很多人试图通过各种角度解释梦的来源,但做梦时的我们不会去想这是假的,而想到这一点的那一刻,我们就清醒了。” “你想说什么?”他的眉毛动了动。 “我是想说……如果人类的基因里有神族的血脉流传,盖塔厄拉诺那种血统或许也在其中吧。他构筑的梦足够真实,就像一个可以模拟和推演无数可能性的超级真实的模型。”我说,“人的梦有时候有逻辑,有时候无逻辑,天马行空,无所不能。或许是基于生理需求的一种愿望的达成,但这个理论也有无法解释的现象。通通归结于性和某某情节,在后来也被人攻击其实是性别认知不平等并且因此很可能认识不全面,有瑕疵。更何况目前人类对自身的了解也有限……” 他打断我:“长话短说。你废话太多了。” “你理解我的意思对吧?”我闭口不言,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哼了一声,抖了抖手里的报纸。 “你想说…如果他要的是参考,那应该是要一个比较理想的参考。”他说,“基于你的选择和判断。” “但这也只是他选择的一种可能性。”我开口。 开口的那一刻,我的思路逐渐清晰。 “他觉得我有很多可能。而他觉得没有理想公式,只能有结果。所以,他可能想要尽可能多的可能性。许多,种族能活的更好的更久的一个,呃,现象。” 他突然把报纸迭起来放在桌子上,拿起牛奶深深地喝了一大口,而后发出“咕咚”一声。 “而一种可能给他提供许多答案的方法,就是利用盖塔厄拉诺的能力。”我说,“但他毕竟不在这里…但我们可以沿着类似的方向去探索,真实的模拟或者计算。” 说完后,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阿塞提斯笑了一声。 “真是难为你了。”他说。 我对他这话有点莫名。 “我现在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他嘴角浮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不禁发毛起来。 “……什么?” “这个答案,在这里,你要花一生才能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