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文学 - 言情小说 - 烈欲在线阅读 - 1灰丝

1灰丝

    下雨天,图书馆是聚集学生最多的地方之一,躲着雨来的人,把图书馆的地板踩得湿漉漉、脏兮兮,楼栋里弥漫着湿腻的潮气。

    东川大学的医学院有一栋科系专属的图书馆,一楼到七楼的座位永远挤满人,分明这个科系的学生没这么多。

    蒋泊辛忍受着地板的肮脏、空气中过饱和的湿度以及那时不时传来的人体汗液的气味,站立在47排的书架前,目光由上至下一一寻找着什么。

    《人体开发与大脑研究报告》,这本书夹在若干丛书中,终于是进入他的眼中。他的手上抱着一堆与“人体开发”和“大脑开发”相关的书籍,这本07年出版的期刊是他最需要的材料,蒋泊辛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光,将报告快速抽出来。

    在这个图书馆里,抢一本绝版的材料,像抢专利那样竞争激烈。他快速借完书本,离开了这个雨天中令他缺氧的图书馆。

    “泊辛!泊辛!”

    一出图书馆,蒋泊辛就听见秋穗喊他的声音,和她那专属的、踩出水花的小步跑步声。

    “泊辛!”秋穗跑到他身边,放下手中的雨伞,躲在他的雨伞下,灿烂地笑着问他,“今天叔叔和阿姨回来,我应该给他们买什么礼物比较好?”

    “礼物……”别说什么买礼物,蒋泊辛甚至才记起爸妈回来的事情,“随便吧,你不买也可以,他们没什么需要的。”

    “那怎么行!叔叔和阿姨叫我一起去吃饭,我总不能空手去吧?”秋穗收好自己的伞,贴着蒋泊辛的肩膀和他一起走路,“你说买些红酒怎么样?”

    蒋泊辛回想了一下家里的储酒间,塞得满满当当的酒架想必没有多余的一席之地:“我家应该放不下了。”

    “那到底应该买什么?你帮我想一想嘛。”

    六点半,蒋泊辛回到家中,家里的陈姨已经做好满满一桌的菜,蒋泊辛暼了一眼,口味大致是他不爱吃的。

    父亲坐在沙发上听Hifi,在花园里浇花的母亲放下水壶,笑着进来:“你们回来啦?”

    蒋mama是服装设计师,哪怕在家里也穿得时尚优雅,身上的紫红色长裙是奢侈品牌的最新品。

    听到动静的蒋爸爸摘下耳机,也起身笑着说:“回来了?”

    秋穗提着刚买的蛋糕说:“叔叔阿姨,我带了你们最爱吃的鲜奶蛋糕。”

    蒋mama笑道:“这孩子,来吃饭还客气什么?陈姨,先把蛋糕拿到厨房,晚饭后再切出来。”

    饭桌上,秋穗和蒋泊辛的父母聊得极好,有说有笑的。蒋泊辛的父母了解到秋穗现在考上了东川市最好的政法大学,对她更加的满意和喜欢。

    蒋爸爸是知名的国际律师,和秋穗说:“以后人脉上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叔叔说。”

    蒋mama笑眼看着两个孩子说:“你们以后一个是做律师,一个是做医生,将来家里氛围一定很好。”

    这句暗示的话只有秋穗听懂了,羞着低下头吃饭,一下子不说话了。

    蒋泊辛没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他一回来话就很少,吃饭时也低头看他那些医学材料报告。

    蒋爸爸看他那样专心,问了一句:“在准备论文吗?”

    蒋泊辛点点头,父母便都任由他做自己的事。

    吃完晚饭,蒋泊辛收到班长发来的消息:周五晚上有一场研究会,我们班缺两个,你算一个呗?

    蒋泊辛:可是我周五有事

    班长:那好吧,我只能找别人……

    蒋泊辛周五晚上要去参加社团团建,那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两件事比起来,显然一些乱七八糟的讲会、研究会更无聊。

    群里班长又在吆喝着有没有人去参加那个研究会,显然并没有人想去。

    班长:这次是东京医科大学的海归来和我们做演讲的,我们班要是没人去的话真说不过去……

    东京医科大学海归……

    蒋泊辛想起他最近在研究的项目,权威学术都是来自东京医科大学。

    想到这里,蒋泊辛立刻私聊了班长。

    蒋泊辛:算我一个吧。

    班长:你不是有事吗?

    蒋泊辛:这个讲会我还挺想去听一听的,我把我的事推一推吧。

    班长:好!

    周五晚,七点半。

    2号楼1楼107教室里坐满那些被迫来听演讲的学生,蒋泊辛和班长来晚了,只能坐在第一排。

    桌子上放着今晚研究会的主题,是关于人体开发药物的一个研究分享,这个主题太过超前,显然在座的学生并没几个感兴趣,他们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几点能结束讲座,好让他们去登记学分,然后回去复习比更实用的应试医学知识。

    “药物研究助教,雪昭野……”蒋泊辛念出这位东京医科大海归的名字。

    “雪昭野,她很厉害的。”班长说,“我在公众号上看过关于她的文章,她今年才20岁,已经参加过好几个重大课题,当上助教了。”

    20岁,和他一样的岁数。蒋泊辛确实被小小的震惊到,但是这个世界不缺乏这样的天才能人,这个震惊还不足以让他目瞪口呆。

    只是这个罕见的天才,时间观念却不怎么样。现在很明显已经迟到了两分钟。

    蒋泊辛刚这样想完,教室门便被推开。

    “对不起,我迟到了。找这个教室多用了几分钟。”雪昭野走进来的瞬间,教室安静下来。

    蒋泊辛看着台上这个出现的天才。

    她颇高,目测有一米七,有一头齐肩短发,发色在灯光下微有一些浅棕,看着似乎是天生的。她的眼睛似乎也不纯黑,色泽澄澈,挂在白皙的脸上,眼窝深邃,仿佛有特别的吸引力。

    她将自己穿得很成熟,白色的衬衫搭配浅灰色的挺括外套,黑色的包臀裙,灰色的丝袜和一双高跟凉鞋,可她的脸还是20岁的模样,与她成熟的风格不大相符。她好像是刻意想将自己穿得成熟一点。

    “我先自我介绍,我叫雪昭野。”透着凉意的声音和她的容貌一样没什么感情,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自己的名字,衬衫紧绷的胸部位置,隐约可以透过纽扣缝隙,看见里面穿的是黑色的内衣。

    蒋泊辛不是没有见过女人,他明明见过那么多漂亮的女人,有那么多女同学围在他周围,就连和他一起长大的秋穗也是学校有名的校花。

    但这一刻他看雪昭野看得很专注,看着她有些冰冷的脸,雪白的脖颈,脖颈以下傲人的胸。

    一切好像是那么新鲜,那么不一样。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蒋泊辛又说不出来。

    这个状态并没有维持很久,她所分享的关于人体开发药物的研究心得,又很快吸引去他的注意力。

    雪昭野分享自己曾经差点研究这个药物成功,可是只差一步,还是失败了。台下的学生有的听得打了呵欠,唯有蒋泊辛十分专注。

    雪昭野注意到蒋泊辛是正常的。

    蒋泊辛今晚戴着一个黑框眼镜,脖子围着一条暗褐色围巾。即使打扮得这样朴素低调,他依然在人群中相当出众。他的相貌是出众的俊朗,气质也是出众的贵气。

    雪昭野可以感受到他和自己身上有一些微妙相似的气息,但她并不想承认。

    除此之外,这一场研究会,只有蒋泊辛专注地听她的分享。

    一个小时后,雪昭野的分享会结束,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在黑板上,拿起桌面的材料便离开教室。

    她走出教室后,学生们迅速地起身收拾书本起身走人,都忙着要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只有蒋泊辛走到讲台上,拍了一张雪昭野联系方式的照片。紧接着,他看到她遗落下一本《人体开发与研究报告》。

    她也看这本书。

    蒋泊辛拿起那本书追出去,教室外的走廊拥挤嘈杂,在人群中他看见那个冷淡的灰色背影,慢悠悠地往远处走着,分明身影看起来的不急不躁,步子却很快就走远了。

    蒋泊辛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跟着那个时近时远的背影走去。

    他本可以开口喊她的,但是他没有,只是想跟上她的步伐。不觉间,他已追出校门,来到学校南门的城中村。

    雪昭野的身影消失在了楼丛里,留下蒋泊辛站在原地,望着周围一栋挨着一栋的民房不知所措。

    他看着手中拿着的她遗落的书迷茫着,这时,眼前出现那双穿灰色丝袜的笔长的腿:“你有什么事吗?”

    蒋泊辛抬起头,近距离地看见雪昭野站在他面前,他微愣了下。随后,他扬起手中的书:“你的书忘记拿了。”

    雪昭野接过他手中的书:“谢谢。”她的眼神和她的道谢一样淡淡的,在蒋泊辛身上轻扫过。蒋泊辛有种肌肤被羽毛掠过的痒意。

    雪昭野走进附近的一栋居民楼,用门禁卡扫开一楼生锈的铁门。

    打开门时,她又回头看了蒋泊辛一眼,眼神是冷的,没有勾引的意思,倒更像是在“观察”,可这个眼神,还是让蒋泊辛鬼使神差地跟去了步子。

    铁门关上了。

    回过神来时,蒋泊辛已经走进了铁门内。

    这是她住的地方吗?

    未拆迁的城中村,没有电梯,楼道里的墙壁发着霉,一股破旧的味道。

    雪昭野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二楼,蒋泊辛大步跟了上去。

    雪昭野住在三楼,一套五十平出头的一室一厅,还没蒋泊辛家里的储酒间大。哪怕是在城中村,这样的一个套间也不便宜,可是再贵的数字,对蒋泊辛来说也没有概念,他的关注点只放在这个房间的布置上。

    房东配备的二手木质家具,随便刷一层劣质白漆的墙,除了必要家电,没有多余的家具。而厨房竟让她拿来放研究器材,炉灶让她搬到了墙壁边立着。

    她的衣服晾在窗户外,几件衬衫,黑色、白色的蕾丝内衣和内裤,有一条黑色的吊带裙。

    她穿这样的裙子吗?蒋泊辛脑中浮现出模糊的想象出来的身影。

    雪昭野自顾走到厨房cao弄研究器材,继续着她的未完成的实验。

    蒋泊辛扫了一圈她住的地方后,不禁问道:“这是你住的房间?”

    雪昭野一边套白色手套,一边问他:“怎么了?”

    蒋泊辛实诚地说:“感觉有点冷清。”

    他所见过的女生的房间,例如秋穗的,打扮得温馨又梦幻。

    相比起来,这里就像个冷冰冰的实验室。

    “也不是一定要你进来做客。”雪昭野的言外之意是“你可以不进来”。

    蒋泊辛觉得她说话真不客气,虽然不愉快,但还是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