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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 我使劲儿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挤出脑子外,对着牛存方拱了拱手:“牛大人,好巧好巧。” “不巧,我在此处等你。” 牛存方回了一礼,嘴角上扬,似是在笑。 但我知道,他并没有笑,因为他的眼底是冷峻的。 “孟大人新婚燕尔,论理我实在不该来打搅。”牛存方浓眉微蹙,面露纠结为难之意,“只是我近日被调去了礼部……” 我点点头,知道若非要紧事,他是不会在此时来找我的,于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仅六部与诸司调了许多人,就连贺在望也被调去了。”牛存方吸了一口气。贺在望就是那个写出了的书生,如今在白鹿书院做侍读,无论从资历还是从官职阶品上,都不够被直接调去礼部。 我亦有些警觉了。 “可知何事?”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并不知情。” 牛存方又吸了一口气。 他亦不是京师本地人,说着京师话依然有些蹩脚,但他仿佛并不在意这些,反而常cao着方言逗大家一乐。如今他一吸气,那方言味儿便又被带了出来,我有些想笑,于是微微侧了头,用袖子掩着咳了一声。 “每日里圣上都会去礼部转一圈,然后将凤相、明大人、兰台令周老爷和贺在望叫去内室,我们只管在外间坐着誊录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牛存方有些迷茫的往远处看了一眼,“我把几位相熟同僚的借来看过,上下完全连不起来,但圣上日日只叫我们如此,天光散尽了才肯放我们回去。” “那今日……” 我亦是疑惑圣上此举,但天意不敢揣测,我现下里只奇怪以牛存方所言,日日在礼部誊录日落离去,今日怎么有空来此处寻我。 “府中遭变,家父归西,我已告假丁忧。这是几位大人托我转交给你的。” 牛存方说着,自怀里掏出一方澄阳砚和一套小沈湖笔来递给我。 “你府上有喜事,论理这礼不该由我来送,只是圣上管得严,诸位大人都实在是脱不开身。”牛存方又对我一揖,“此行匆忙,给孟大人的贺礼已由府中小厮送去了,孟大人,三年后再见罢。” 我接过砚台和笔,对着牛存方深深一揖。我与他只是面熟,并不知晓他府中情况,自然也未曾听说牛老爷子身体如何如何,今日出府只为赴宴,身上更不曾带些什么,便只得匆匆作了个礼,以表歉意。 牛存方丁忧,兰台御史空缺,只是不知谁能进补? 我心思有些活络了。 御史阶品不高,但兰台好歹比我这奉议司好听一些。 待我站直了身子,牛存方的马车已经远了,靛蓝色的布帘随着风一晃一晃的,我遥遥的看着那布帘,忽然觉得有些意思。 澄阳砚是近几年在时兴起来的砚台,京中权贵几乎人手一台,我实在是因为这囊中羞涩,否则也不会甘心屈于人后。只是不知,送我这些到底是哪位大人的主意。四人里我也就与明大人相熟,凤相虽见过一面,但我自认也没那么大本事让凤相记住我,至于周老爷与贺在望,不熟不熟,见面连点头都不知道是不是点错了人的交情。 以明大人的性格,送毛笔与砚台,也确实说得过去。 但以这贵重程度与风格,还是凤相的可能性大些。 我将东西交给门口的小厮,转身往湖间味的方向走去。湖间味设在镜湖中央,一层为堂,二层为楼,三层为亭,整体风格都精巧繁复,尤其是三层的重檐五柱亭,不知耗费了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现下里当中正有一坦领高髻的女子抱着琵琶跳舞,我对舞不大了解,却总觉得她跳的缺了些味道。 此刻天色尚早,我靠在镜湖桥上,吹着夏日里并不算太凉快的风,看着那跳舞的女子。 身旁往来游人如织,于我却仿佛不存在了。 真好。 整天里难得有这么一刻,不用去面对明诚之,不用去面对薛芳,不用想那些自己并不乐于也不擅长的事情,就像个无所事事的普通人一样,吹吹风赏赏景看看美人儿,倘此时身边再有年轻的小伙打几声口哨,那可真是逍遥自在的好似回到了西岭村一样。 自打来了京师,我还没这样放松过。 此刻,我是多少人眼中的人生赢家呢?奉议司副使,领着薪水却不用担心会被斥责的职位;薛芳,青梅竹马的恋人如今的妻子,平白成了鸿胪寺卿何大人的义女;钟毓,家中肥的流油性格又偏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哥们儿……一切都是完美的,似乎就只有我不满意,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第11章 湖间味最好的菜是清蒸鱼。 我应邀进了如归,环顾一周,忽然想起来明诚之此刻应该还在礼部,所以提了半日的心终于落下来了。兰台只来了范、王两位御史,旁的都是奉议司的熟人,一一打过招呼,钟毓他们坚决要奉我为上座,我也不推辞,欣然应了:本就是他们请我。 落了座,正对着鱼头的位置,烹调过后的鱼眼依然颇有些无辜的意味,直溜溜的望着我,我心头莫名发憷,只得调头去与诸人说笑。 按着我们西岭村的习俗,吃鱼是不吃整鱼的,烹调之前就会把鱼头掐下来,与吃过的鱼刺归拢在一起找个僻静处埋了。村子里的老人说鱼没有脑子,但这眼睛最是灵光,万不可叫它看见是谁杀了他或吃了它,否则日后投胎,生生世世都能搅扰得你家府不宁。可京师的风俗却又不同了,他们总觉得鱼眼明目,是个好东西,于是,钟毓先一勺挖下了一对鱼眼,骨碌碌放在我的碟中,“游新,今日能来的都是自己人,咱也不讲究那虚头巴脑的礼节了,今日席中没有大人和公子,只有哥们儿。来,吃了这鱼眼睛,看清人,站对队,以后啊,干什么都顺到不能再顺!” 我笑着拣起来那鱼眼睛,一横心就要往嘴里送。 这同样是京都习俗。今日宴请,我不先动筷子,旁的人亦不能动。 将鱼眼含在口中,我心里实在惶恐,但更恐的是怕诸人瞧出我的不自在,于是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今日的酒是“大漠月”,京都少有的烈性酒,我动作太快,一杯还不见底,便不要命似的咳了起来。两颗鱼眼睛也被我咳了出来,吐在了杯里。 “孟大人这是激动坏了。” “新婚良宵,一刻千金,可不得应付了你我早点回府去。” “哈哈哈哈哈哈……” 我听着他们在一旁大笑,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将那酒杯放在身后窗上,又叫小二拿了一只新的来。此刻我已顾不得嗓子刺痛,努力压着涨红的脸,对诸人一笑以示歉意。 “不知你们今日竟叫了这么烈的酒。”我又斟了一杯,平推了几次,“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