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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官场倾轧无法制止,只不过,别耽误正事。何首辅偶尔也问问自己,大晏会怎么样呢。如果真有一天,大厦倾覆,他能躲开吗。张同昶归京之后,一个叫王修的都事把他们安顿得很妥当,帮祖母寻了风水好的地方安葬祖父,让张同昶安心读书,不要辱没先祖盛名。张同昶很神往,先祖的盛名,从未见过的曾祖父,上国柱,文忠公。一切事情都归置好,张同昶决定上街逛逛北京。张家的祖籍在荆州,曾祖父曾经是荆州军籍。曾祖父显于北京,祖父生长于北京,北京对于张家的后裔来说有种情怯的依恋。张同昶用浓重的荆州口音问路,一路走到祖母初遇祖父的河边。张家的彩灯船每年元宵节都要水流而下,祈福天下太平,与京城同乐。张同昶一个人站在河边的柳树下,发了很久的呆。他向人打听,现在北京元宵节还有彩灯船吗?对方回答,啊?彩灯船?张同昶从河边返回内城。内城的小孩子疯跑,笑嘻嘻地念着童谣,张同昶站着听,听着听着脸色发白。什么意思?什么叫……干儿谣?张同昶踉踉跄跄回家,儿童清凉的嗓音笑嘻嘻地在他脑袋里盘旋,张太岳,满朝干儿,千岁千千岁。不对,不是!不是!张同昶冲进四合院,王都事来送东西,看到少年人白着脸瞪着眼,眼泪满面。王都事把张同昶拉进厢房:“这是怎么了?”张同昶信任王都事,哆嗦问:“什么叫干儿谣?”王都事一愣,张同昶抓着膝上衣襟:“都是诋毁,都不是真的,对吧!”王都事深深一叹,都是真的。他到底没回答,张同昶脸色更白。先祖明明是为国尽忠死而后已……王都事拍拍张同昶的背:“太岳公清丈土地,使国库收税翻了一倍,一手拉住岌岌可危的帝国税收,平民反而减轻了负担,能好好活下去。你只要记得,这是真的。”张同昶抓住衣襟流泪,王都事安抚他:“先祖留下的毁与誉,都是恩赐。”“摄政王殿下很欣赏太岳公,他说大晏应该感谢太岳公,这也是真的。”少年人,终于要学会分辨真假,然后,全盘接受。张同昶用袖子一抹脸。王修拍着张同昶的背,喃喃低语,像是说给少年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人活一世,但求无愧于心,当世毁誉都不重要。只要有清平隆洽之世,天日昭昭,人心昭昭。”王修眼前浮现李奉恕一个人坐在武英殿的样子,他轻声道:“在所不惜。”第149章王修看见李奉恕站在一团无尽的黑暗里。一个人,孤立无援。王修大叫:老李!老李!李奉恕听不见。王修往李奉恕身边冲,明明那么努力地跑,李奉恕还是站得那么远,茕茕孑立。王修急得不行,胸口沉重地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玩命挣动,爬也要爬回李奉恕身边。他不能让李奉恕孤零零一个人。李奉恕看不见,似乎也听不见,只是那么遥远地站着,微微垂着头。王修心如刀绞,胸口越来越沉,他急疯了,热血往头上一涌——醒了。胸口箍着李奉恕的胳膊。王修吐口气,做梦。他看看箍自己箍得死紧的结实臂膀,不轻不重拍一下。李奉恕最近喜欢从背后搂着他,也不嫌热。天还没亮,王修也没听到夜空空旷的更鼓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李奉恕睡得很沉,没醒。王修心焦是真的,李奉恕的眼睛丝毫没有要好的迹象。太医院看不出明堂,压根没有症候,就是看不见。王修一开始还是乐观的,以前乡下也有人动肝火眼前黑了好几天,黑翳一褪就好了。李奉恕就是气性太盛,肝火一上来伤了眼睛,等调养好了,也就能看见了。这几个月下来,王修越来越绝望。李奉恕就是看不见。老李很恐惧,王修明白,李奉恕真的很害怕,虽然他没表现出来。李奉恕尽量恢复以前的生活,武英殿御前听政,牵着飞玄光去京营训练,回来在菜地忙活。李奉恕试图让所有人相信一切都如常,没有问题。王修亲眼看见李奉恕在菜地里被一把锄头绊了一跤,摔得半天爬不起来。所有在附近的下人们瞬间屏息凝神,简直要原地消失。王修沉默地看着李奉恕费劲地站起来,带着衣襟上一大块土渍一瘸一拐摸索着摸到回廊坐下,直愣愣地发呆。王修站在不远处,不想打扰老李。老李一向最好面子,这种狼狈至极的样子谁都不能知道。王修看别处,眼泪蹭蹭往外冒。那天李奉恕在回廊下坐了很久。王修躺在床上,勉强翻个身,李奉恕躺在他身边,热气滚滚的。他体温高,还爱箍人,王修做梦都梦见中暑。王修看李奉恕,李奉恕闭着眼,呼吸匀称。他长得孔武有力,睡相倒是恬静。王修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端详李奉恕,都觉的李奉恕凶,大概因为五官太深,加上又黑,太阳底下一站脸上一半是影子。其实很好看的,晚上就算被他箍醒了睡不成,看他的脸也赏心悦目得没脾气。“英俊吧。”李奉恕闭着眼,突然说。王修吓一跳:“你醒着?什么时候醒的?”“你拍我胳膊。”李奉恕还是闭着眼,反正对他来说没差别。他微微一笑:“你欣赏我半天,什么结论?”王修伸手捏捏他的脸,李奉恕握着他作妖的手:“别闹。”“我是看看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李奉恕忽而沉默,继而幽幽道:“我连我自己都看不到了,你就夸夸我呗。”王修连忙搂住他:“当然很英武。”李奉恕手在王修后腰上流连着,伸进中衣,检查那一对属于他的大酒窝还在不在。还在。李奉恕被两只隐秘的酒窝安慰着:“梦见什么了?”王修怕他大半夜作性又起来,明天还有一堆政务要忙,只好拍着他的背:“赶紧睡吧,明天还有事。”李奉恕把脸埋进王修怀里,不知道怎么想起来皇二子:“那个皇二子,当时去祭祀成庙的时候你见了么。”王修轻声道:“见了。怎么还有点像你……你小时候就是那个样子的是不是。”黑黑rourou憨憨的。李奉恕笑一声:“不记得了。当时我还想着把皇二子抱进府来玩玩,这也……没顾上。”赶上仁祖皇陵被毁。王修沉默,他其实挺想知道老李幼时是个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无忧无虑,没心没肺,逗一逗就笑。“我哥皇子皇女好多,活下来就这几个。”李奉恕声音压得很低,“我这个嫂子虽然年轻气性左,她掌宫之后孩子们倒是没再出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