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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觉得全世界都欠了你们的,别自己拿自己当大爷。这层意思如果说给昨天晚上的陆臻听,他可能会据理力争,可能会雄辩滔滔,然而现在的陆臻已经顾不上执着这些是非对错了,在他心里有了更重要的事。二十一、“嗯,忠俊在你们那边,相处还可以吧?”梁云山淡淡挑起话题。“还不错。”陆臻礼貌地微笑着,让梁云山心底的疑惑越来越重,他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杨忠俊这孩子还是嫩了点,昨天要是老乔能盯在现场就好了,他和柯索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比我说话要管用得多。你也知道,当时那种情况,站在柯索的立场,让他出兵救你们,他也要算算的。可惜南面的问题太复杂,随时都可能要出大事儿,我们的维和医疗队也一直被人盯着,老乔现在也不敢动。”“为什么不把医疗队撤回来。”陆臻说道。“撤回来,就是向全世界说明,我们已经控制不住形势了。”梁云山意味深长地看向陆臻。陆臻心领神会,再一次点头。梁云山终于有些疑惑了,陆臻过分平静的眼神让他心里没了底。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把之前准备好的种种理由都暂时搁到一边,试探着问道:“你看,光说我这边的事儿了,你今天这么急过来找我,是有什么……”“梁大使,我其实今天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哦?”梁云山笑得斯文而有分寸,非常官方的模样。陆臻试着让嘴角带上一些弧度,令自己看起来更加诚恳:“现在这时候,讨论谁对谁错,谁有没有尽力都太早了一些。”“是啊。”梁云山微微点头,却更加疑惑。“您看过国内媒体对这次营救的新闻吗?”陆臻终于逼视梁云山。“早上看过一些标题。”梁云山谨慎的。“我希望您能仔细看一下。”梁云山皱起眉头,招手请门外的保安去会议室拿报纸。陆臻相信梁云山必然是聪明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在喀苏尼亚这样的地方活下来。梁云山飞快地浏览着报上的内容,神色凝重,半晌,他合上报纸看向陆臻:“你觉得有问题?”“您不觉得这样的报道太高调了吗?中国的人权问题与专制偏好一向都是外媒喜欢拿来攻击的对象。”“你是这么想的?”梁云山脱口而出,眼神中充满惊异。“我不是来打架的。”陆臻微笑着看了一眼门外的的保安。梁云山失笑,有些尴尬,他伸长手拍了拍成岩的肩膀:“听见了没有?瞧瞧别人是什么觉悟,人家是军人,军人是干什么的?打仗的。我们是干什么的,干外交的。军人打完仗,我们这些人就得去平衡局势,建立国际形象。可现在呢?你会打仗吗?去跟老孙说一声,把中午空出来我们吃个饭。”他转头看向陆臻:“也没什么好吃的,艰苦一下。”陆臻轻轻点头:“可是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陆臻根本不关心那位姓孙的参赞。“没关系,第一炮打这么响,后面就不会再加码了,就这几天国际风向就能出来,到时候调子会再收一收,基本就差不多了。”“就这样?”陆臻顿时大失所望:“您明明看得出来,这种报道会招来怎样地攻击。”“我会把你的意思向上面反应的。不过,小伙子,你能主动去关心和配合这一块的工作我很感动,真的。”梁云山常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些许柔软:“我的确能看得出来,我相信还有很多人能看出来,因为我们都是有理智的人。可是你不能期待我们的整个国家都是这样理智的人,有时候老百姓需要这样的报道,扬我国威,列强环饲,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报道。而同时,你也得承认,在部队里像你这样有高度视野的年青军官真的太少了,我认识的很多人,他们从来只嫌自己得到的关注还不够多。”“对,我承认您说得是事情,可是,或者也有一些老百姓已经开始不习惯了,这是个资讯发达的世界。”“或者吧,可是你让谁首先来做这个调整呢?如果无论怎么做都会有人不满,那么沿袭传统常规是绝大部分人的选择,你明白的。”梁云山语调和缓,带着欣赏与怜惜的意味。陆臻深吸了一口气,却一直没出声,几分钟后,他缓缓吐出这口浊气,轻声道:“让我们做点什么!或多或少……”梁云山一愣,看向陆臻的眼神再度起了变化,变得有些柔软,他笑着说:“那行,你先写个材料,我们研究一下。”这是最老道的太平拳,四平八稳举重若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陆臻心里发沉,仿佛有一滴冰凉的水从头顶滑下,流过脊背。梁云山似乎是看出了陆臻的心思随即语声亲切地说道:“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我这一上午就喝过两瓶水,人老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小伙子能抗。”陆臻垂头苦笑,却干净利落地站起身,举手投足间那种锋利的味道逼人睫宇,让梁云山伸出的手又不落痕迹的收了回去。老梁在心底叹了口气,从开始到现在,他努力亲切努力友好,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就是为了化解这个年轻军官对他的防备与抗拒,为彼此之间建立起可靠的信任感,可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还好,所幸这是一个有理智的年轻人,这让老梁放心了不少。午餐的确简单,却是地道的中餐,有菜有饭还有个汤,在喀苏尼亚已经算上等美味,陆臻虽然吃得很快,心情却越来越沉重。很明显,梁云山并不关心他的忧虑,陆臻几次试图引导话题都没有成功,梁云山不落痕迹地回避着,带着善意的同情与某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仿佛在暗示:别沮丧,别激动,小伙子,这件事太大,需要从上到上的转变,这不是你的能力与地位足以插手的问题。谈话的重心最后锁定在奈萨拉的局势上,梁云山颇有深意地建议他们尽快撤回勒多,他说柯索这个人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陆臻知道这的确是重要地忠告,然而此时在他心里已经空下一块,如此怅惘,近乎迷茫。陆臻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乎乎的登山者,自以为通晓了某条世人从不知道的路径,带着崇高的使命感,焦虑而兴奋冲向心目中的高峰。才发现那条所谓正确的“道路”其实大家都懂,他并不比别人更通透一些,所以他也并不能比别人做得更多一点。很多时候你看得到通天的坦途,却找不到脚下的路。站在迷宫外面指点江山总是容易的,所以年青人总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世界。抬起头看见雪顶总是清晰的,那条通向圣境的道路如此明白畅达,有时候甚至会让你疑心前行者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