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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在背上咬出撕裂的痛感,身体已经蜷成一个球,然而刁钻的皮靴仍可以找到最薄弱的部位,狠狠给予重击。胃部在炽热的疼痛中抽搐,咳出的胃液里带着粘稠的血沫。……M16A2的枪口喷吐着实弹的火焰,机枪的子弹把空气划得支离破碎,眼前是电网、高墙、壕沟所组成的无数障碍。前进,唯有前进,一路突击、爆破、歼敌,否则身后追随的子弹将直接结束生命。翻过高墙的瞬间,流弹从左臂中穿过,有零点零一秒的时间停滞,令他看清了那颗子弹带着血珠滑过他眼前,然而下一秒,他扑倒在地,用被贯穿的手臂爬过泥泞的铁丝网。……审训室里,口腔、鼻孔、眼睛里灌满了瓦斯毒气,泪流满面、呼吸窒息,只是本能地挥舞双手驱赶毒气,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爬行,手指在地面上抓出淋漓的鲜血。……黑暗,最极致而纯粹的黑暗,耳边是肆虐枪炮声与人类濒死时的惨叫,不知时间,漫长无止尽。……那些记忆,令他为之深深骄傲却痛苦的,让他有时觉得不如索性都忘掉,却也明白今天的夏明朗,正是成长于那些可怕的记忆里。他还记得很多东西:烈日下极限干渴时浇在他面前沙地上的水;实弹越障之后马上要数清的数百粒碎豆,要用16公里武装越野才能换到的不足100克的食物;记得他每天早上升起的殷红如血的旗帜;记得他在饥渴中挣扎,在疼痛中抽搐,在恐惧中压抑得几乎要发疯。当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极限,rou体变得麻木,唯有意志在坚守。不能放弃,没有理由,只是不能!放弃了,第二天早上就没有人再去升旗,那面血染的战旗将被折叠齐整与他一起被送走,所以!不能!他可以死,但不能输,为了一个军人尊严,作为一个中国军人的尊严。忽然间,水声好像消失了,四下里弥漫着浓重的白色雾气,温柔地包裹着。有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剧烈地喘息,焦躁而压抑地嘶喊着:别不吭声,叫我的名字,快,叫我的名字,求你……叫我的名字……“陆臻?”夏明朗茫然失神,好像仍然停留在狙击训练的黑屋里,在三天三夜的压抑中平静地崩溃着;仍然置身于野外生存的海岛上,将一颗泥螺连壳咬碎,海水的咸涩刺痛了干裂渗血的嘴唇……“陆臻。”这名字从喉咙的深处发出来,像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有某种安抚灵魂的力量,在绝境中给予支撑,在黑暗中闪烁希望的光芒。陆臻……陆臻……夏明朗反复地念诵这个名字,犹如某种呻吟。曾经他在绝境中坚守,咬牙硬挺,一声不吭,意志在非人的磨砺中变得坚硬如钢铁,而此刻,坚硬的裹着恶质铁壳的心似乎破开了一角,有一个名字在柔软地涌动。挺好的,夏明朗忽然觉得,至少,下一个生死关头,他除了纯粹的坚持,还有一个人可以想念,那会让苍白的绝望染上色彩。空气中的白雾慢慢消散开,夏明朗的脸渐渐清晰起来,陆臻已经从之前狂躁的高/潮释放中清醒过来,动作变得像往常那样轻柔而细腻,伏下身体,亲吻每一寸令自己心动的皮肤。夏明朗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迷幻的韵质,陆臻甚至被自己名字的音节所迷惑,目光痴迷地掠过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掠过潮湿鲜润的嘴唇,掠过挺直的鼻梁,然后……一切都停止了下来。他看到一双眼睛,漆黑如夜,幽亮如晨。底色是深到炫目的黑,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水膜,不知道是眼中凝出的泪,还是飞溅而入的水滴,就那样安静地凝聚着,积满了眼眶,却没有滑出。细细碎碎的光,从那漆黑幽潭的最深处折射出来,仿佛在水底还有另一个世界,来自异界的光芒穿过波面的纹藻投射在寂静的空气里,最纯净而无彩的颜色,却因为无色而比任何色彩都更加夺目。似乎是意识到了他动作的停滞,夏明朗的眸光悄然下滑,落到陆臻脸上,波光历历的湖水,微微颤动着,溢了一些出来,沾湿了睫毛。“陆臻?”夏明朗轻声问,那声音里有一种探究,有点心疼的关切。陆臻在这两个曾经听过千万遍的字节中落下泪来,他忽然意识到,在夏明朗张扬而坚韧的生命前半段,那人都不曾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如此脆弱的模样;而终其这一生,自己都无法忘记这张脸与此刻的泪光。夏明朗抬手去抹他眼角的泪光,这个奇怪的小鬼,总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刻哭出来。“我会保护你的!”陆臻忽然道,声音里带上了嘶哑的坚定。“哦?”夏明朗哑然失笑,然而笑容却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因为看清了陆臻眼底坚定与炽烈的火光,他又笑了:“好啊,那你可得再加把劲才行。”于是,那双眼睛慢慢地合拢了,满溢的湖面生出层层的波纹,终于冲出了湖岸,泪水从两颊悄然地滑落。“我有点累了,让我睡一会儿!抱紧我!”有些人,说出来的话像咒语,每一个字都是,不可违抗。陆臻放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把夏明朗扶了进去,话说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由衷地感激过他老妈那死小资腔调,在寸土寸金的上海买一只超大的浴缸,然后一个月也不会去泡一次澡。“老妈,就当我帮你把本捞回来吧。”陆臻小心翼翼地往水里滑的时候,口中喃喃低语。夏明朗的眼皮略微颤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笑,却没有睁开眼睛。陆臻知道他没有睡着,而此时却是个比睡着更为纯粹而彻底的状态,他只是那样安静地躺在那儿,水面漫过他胸口的位置,头微微往后仰着搁在浴缸的边沿,露出缓缓滑动的喉结。呼吸,异常平静地呼吸,胸口缓慢地起伏着。陆臻忽然觉得这时候只要他一个指头插下去,插入夏明朗第三和第四根肋骨的间隙里,那他一定会死。那只敏捷的猎豹,凶猛的苍狼,此刻把他的一切都收起来了,所有嚣张锐利的锋芒,所有气势逼人的杀性,以及,所有的睿智jian诈与狡猾。变得简单纯白如婴儿。他说他累了!陆臻从没听他说过这种话,到此刻才忽然惊觉,怎么?竟从来没听他说过这种话?有时候,一个人从来不说累,于是人们便默认他不会累;有时候,一个人永远都强硬,于是我们就认定他不会倒。生命需要拼搏,但有时也需要休息,很少有人知道,那似乎一刻都不停地在跳动着的心脏,其实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放松,草原上最强悍的狮子,大部分的生命在晒着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