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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秋那日将新妇领上剑宗。 说是江湖儿女纵情肆意,办起喜事来也与寻常人家无异,在繁文缛节中甘之如饴。 各门各派的同辈人簇拥着大师兄,一杯一杯地灌他酒喝,大师兄脸也红红,眼也红红,可盛情难却,只得无奈笑着饮下杯中酒液。 三师兄与谢陵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旁人捉不着新郎官,便将主意打到了新郎官的师弟身上。 在场有新郎官的三个师弟。 一个师弟不擅推拒,旁人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若是问到何时成亲,可有心上人一类的私事,他便闷头将酒咽下去。 一个师弟生了张人畜无害的面孔,十个来劝酒的,八个都半路改了主意。剩下两个贼心不死的,全叫另一个师弟挡了酒。 今晚喝得最多的必然是大师兄,而谢陵首当其冲便去争了个榜眼。 大师兄灌了再多酒水,脑子里仍绷着一根弦,房里头坐着等他回去的新妇,他不能醉。 谢陵就不一样了。 他醉得像一头死猪。 而现在我正架着这头死猪步履蹒跚地往后院去。 剑宗从来没有什么仆从,有的只是各部弟子。大师兄成亲是剑宗的大事,弟子们帮着忙碌了半个多月,眼下皆在推杯换盏。 笑闹声愈来愈远,我架着谢陵回房的一路上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好在沿途张灯结彩,灯火如星,照着脚下的路。 这厮瞧着瘦,身板却结实得很,胸膛大腿俱是匀称的肌rou,将这么个比我高且比我壮的人拖回后院,可费了我好一番工夫。 谢陵的下巴磕在我肩头,湿热的呼吸一阵一阵拂过耳后,我默默翻了个无人知晓的白眼,将他放在了床榻上。 洗沐是洗不成了,你就凑合着这么睡吧。 床框上的银钩挂着帐幔,一不留神绞上了我的头发。 我摆弄了半天才将头发丝解救下来,又翻身爬到床里侧,拽出谢陵半条腿压着的被褥。正欲替他盖上,许是动静大了,他忽然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睛。 人喝醉了总不会是舒服的,谢陵晃了晃脑袋,眸底蕴着八|九分醉意,挣扎着坐起身,不消片刻又栽了回去。 我赶忙将软枕塞到他脑袋底下,啐道:“喝醉了就安分点,仔细你的脑袋。” 谢陵双颊微红,盯了我半晌,呼吸紊乱道:“阿雪……有两个阿雪……” 我:“……” “你离我好远……我看不清你了。”谢陵手劲奇大,醉了酒更是不知分寸为何物,握着我的手腕往下拽,拽到与他视线一平齐才算数。 我:“……” 酒量不好不要紧,酒品不好最为致命。 谢陵摇摇晃晃支起胳膊肘,不讲理地撑在我手臂两侧,一张醉醺醺的脸近在眼前。他呵出淡淡的酒气,忽然傻乐了起来:“只有一个阿雪了。” 我偏过脑袋躲他的酒气:“本来就只有一个。” 他极为认真地盯着我,小心缓慢地伸出手指,在我脸上戳了一下。 “别压着我,”我推了推谢陵,没推动,然后试图同一个醉鬼讲道理,“师兄,你喝醉了,早点睡吧,别闹我了。” 这话不知戳中谢陵什么痛处了,他拧起了眉,又点了点我的右颊,气闷道:“你、你嫌我烦,从小就不爱搭理我,喜欢黏着二、二师兄。好不容易和你、走得近些,谁知你又找上了三师兄。” ? 做人要讲良心,倘若不是你从小就追着我嘲笑,我难道还会刻意躲人不成。 无情剑宗上下皆知,我有四个师兄。 大师兄年长我许多,如父如兄,同我说的最多便是教诲,小师弟,后山的水潭危险,冬日里切莫贪玩,下了水会冻着。 二师兄还活着的时候,虽潜心武道,却也时常抽空陪我玩闹。三番两次将我从树枝上抱下来,想张口训斥,又不忍心责怪一个玩闹的小孩子。 三师兄除了练剑,倒是极少伴在我身畔。但他总是闷头做事,我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缺心眼,看得出他只是不善表达。 四师兄—— 说老实话,我打心眼里其实很少当他是师兄。谢陵一点儿师兄的样子也没有,有时吵嘴还要我去哄他,像个小孩子,难缠得很。 比如此刻。 谢陵的苦水开了闸,喋喋不休道:“李、李雁行有什么好,一个锯了嘴的葫芦,一天也说不上来,一句话。” 我听笑了,懒洋洋道:“锯嘴葫芦怎么不好,总比你一天到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要好,十句有七句废话,两句是哄骗人的,剩下一句才是真话。” 他睁着眼睛仔细听我说话,醉后的脑袋里盛满了酒水,将思绪淹了个水漫金山,捞了半天也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阿雪,阿雪,”谢陵很委屈地用脸颊去蹭我的,声调也放软了不少,“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不是不喜欢我?” ※※※※※※※※※※※※※※※※※※※※ 还有一章! 30、宝相经(四) 175. “……” 这,我是真的很难回答。 我为难地挪开他的脑袋,安抚当下心智为五岁的谢陵:“没有,没有嫌弃你。” “那你就是不喜欢我。” ? 你妈, 方才不是听不懂吗, 这回反应怎么这么快? 他复又凑了上来,持续发难道:“阿雪,你怎么又不理我了?” 如果可以,我不仅不想理你,甚至想将你踹下床去。 然,如若我不答话,谢陵必然会如同老和尚念经般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至于踹下床,以我的脚力,大概不行。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望了他一眼,敷衍道:“嗯嗯,喜欢,喜欢你。” 谢陵愣了一下,又露出那副傻乎乎的神情,与白日里大相庭径。 可惜不能叫他此刻爬起来对镜自揽。 窗外月圆,谢陵眼底混沌了几分,紧紧地抱着我,片刻之后却是趴在我胸口睡着了。 我松了一口气,打算从他手底下脱身,不料这厮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睡着了也一样不松手。 若是将他喊醒,恐得再折腾上一阵子。 算了。 我自暴自弃地将被褥扯了过来。 还是让他睡个好觉罢。 176. 谢陵醒的向来比我早。 他睁开眼时,人傻了。 我一夜睡得都不舒服,眼下又教他吵醒,一巴掌糊了过去,翻过身继续睡。 等我第二回睡醒,谢陵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怔怔地坐在床边。见我醒了,他一脸窘迫道:“阿雪,你醒了?” “嗯。” “不知怎地叫那些人灌多了酒,还害得你也没睡好。”谢陵铺垫许久,试探问道:“昨夜我没发酒疯罢?”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