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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她衣衫单薄地站在窗边,外面明月高悬,她却只能守着一屋子冷光想象着他又宿在哪个美人那里,他们是否在欢笑畅饮、纵|情逸乐……心头的恨意如蚂蚁啃食骨头,只想冲出囚笼把那些敢和她争宠的人都杀了。可是当他真的放她出去,她的想法却改变了。从前是她太张扬,厌恶谁也表现得太明显,以后她一定要变得聪明些。就算是要除掉那些和她作对的女人,也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一如当年除掉宋楚惜。纤足踩着玉阶跨出汤池,宫娥用柔软的绸布包住了她,擦拭湿润的长发。另一拨人则为她换上轻|薄的寝衣,淡蓝绉纱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弄好之后,蝶衣笑道:“娘娘这样很美,陛下一定会喜欢的。”宋楚怡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让开,然后独自走出了汤室。东殿内没有留人伺候,宫娥守在外面,见了她纷纷行礼,而她克制住心头的忐忑,矜持而优雅地步入了内殿。他就在那里,在那里等着她。这个念头让她激动。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同床共枕,她是那样思念他的怀抱。等会儿他与她说话,她一定要告诉他,她已经不恨慧婕妤了。他既然宠着那个女人,她就要让他相信她对她毫无敌意。叶氏迟早得死,但她不能让她的死成为陛下厌弃她的理由。她不配。她还可以提提曾经,新婚时期,他们明明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她是他的结发妻,他也曾把她捧在掌中放在心上,怜惜宠爱。那些事情总不能转头就全忘了。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要挽回他的心。太多打算涌上心头,简直称得上踌躇满志,可是当她走到床榻前,却只看到闭目沉睡的君王。昏暗的灯光照在他身上,给那英俊的脸庞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而他眉头微蹙、呼吸平和,已进入安稳的梦乡。他居然没有等她,便独自睡了!宋楚怡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瓢冰水从头淋到脚,连骨头都无力极了。她有些站不住,连忙扶着床沿支撑,再慢慢坐下来。床榻柔软而宽大,他却离她那么近,只要弯下|身子就可以躺入他的怀中。那双眼睛紧紧闭着,她却清楚地记得当它睁开时里面藏着的戏谑笑意、高傲从容。那样耀眼的光芒,仿佛一个魔咒,让她一见便生了妄心,再也无法摆脱。为了得到这梦寐以求的温柔,她甚至……害死了自己的jiejie。.夜至中天,宋楚怡终于睡着。等到她均匀的呼吸传入耳中,皇帝慢慢睁开眼睛。本想立刻起身,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不会是装的吧?”下一刻他就被自己逗笑了。不是所有女子都和那个女人一样,她们如果装睡,他一定能察觉。也就只有她,不学无术,总喜欢在奇奇怪怪的地方下心思。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锦被往下滑了一点,他半坐起身,偏头看身边沉睡的女子。细长的黛眉,娇嫩剔透的肌肤,容颜称得上绝美。这张脸他看了整整五年,已经越来越弄不清楚,当初在明州宅院见到的究竟是不是她。但那都不重要了。贺兰晟一直觉得,人生匆匆数十载,需要铭记的事无非那么几件。十九岁之前他只需记得自己是隆献恭王的长子,不远千里来到煜都是为了登上帝位;十九岁之后则他多了一桩,他得时时提醒自己,他曾被人那样狠狠地算计过。载初二十二年,他奉命离京办差,却在途中遭遇追杀。亲卫舍身相护、尽数陨命,而他带着重伤逃进明州城内,却体力不支晕倒在一条小巷中。闭眼前最后一刻,他以为自己会折在此处,如铁枪埋入黄土。可是当他再次醒来,却发现他赤着上身躺在华丽的绣床上,身边坐着个少女,正低头为他包扎伤口。大概失血过多有些糊涂,他居然伸手挡了一下。没多少力气,却让少女察觉他已经醒来。乌黑的眼眸微微上抬,里面是隐隐的冷意,“你醒了?”用力给纱布打了个结,“都被人砍成这样就别硬气了,别乱动,不然我让你的血流个干净。”他生平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处境。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却变成躺在女人床榻之上的病夫,而那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将他的性命握在手中,行着救助之事,话里却满是刻薄。他不知道应该感激,还是愤怒。他在那个宅子住了两天两夜,少女很少说话,他有心询问自己是怎么被她搭救的,却得不到回答。他想她应该是大家闺秀,因为这房间很华丽,而她的言行举止也从容大气,是受过良好的教导。至于为何不让下人来照顾,自然是怕被人看到陌生男子出现在她的闺房,会坏了自己名声。“你伤口很深,我给你上了药,但如果你发烧的话那我就只能去请大夫了。所以你最好中用点,不要给彼此都带来麻烦。”他没有问她为何知道他不希望找大夫,只要足够聪明,见到他的情况就明白是被仇家追杀,而这种时候避人耳目便尤为重要。她说这话时正在给他换药,两人挨得很近,他看着那双璀璨如星子的眼眸,不知为何居然笑了。“小娘子放心。在下一定争气,不给你添麻烦。”当天半夜,他被伤口痛醒,满头大汗地四下张望。没想到她居然就歇在房间内,贵妃榻摆放在床榻不远处,而她盖着件藕荷色大氅,倚在上面沉沉而睡。月光下,她睡得安然,面纱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漂亮的黛眉,以及长长的睫毛。她当真是很谨慎,救了人居然连面都不肯露,是有多害怕自己被牵扯进麻烦?可如果真的怕麻烦,一开始将他弃之不顾不就好了?可见她不过装得冷漠,内里却是个善良的人。房间内十分安静,他却听到“砰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刺耳。眉头蹙起,他有些烦躁地四下找寻,想知道是哪里发出的。若是吵了她睡觉,那便不好了。可是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那声音不是别的,正是他的心跳声!聪慧果决的当朝太子,活了十九年都视女人于无物的高傲男人,居然在这么一个暗香萦绕的夜晚,对着个连容貌都不曾见过的姑娘心动了。他想得到她。第三天入夜,亲卫循着他留下的记号找到了那里,而她也尽职尽责地送他离开。看得出她很激动,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个大麻烦雀跃不已。他旁观她的神情,心里忽然就很不舒服。他从来都是这样,自己不舒服的时候,也一定要让别人不舒服。所以当亲卫准备搀着他翻墙出去时,他对她说了想要迎娶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