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文学 - 耽美小说 - 逆旅的等候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陈非自嘲一笑,随口道:“前人不是说过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可见得自由这东西,是值得牺牲一切去换取的。”

    顾靖扬自己一只脚踩在娱乐圈,认识的艺人不在少数,没有隐`私自由这一类的抱怨自然是经常听到,但抱怨归抱怨,也没见过哪个人真为了这种事退出演艺圈的。归根结底,任何事都有利有弊,不过是看个人取的是哪一个利,哪一个弊罢了。

    “真的完全不动心?”

    这下陈非也看出来了,对方是故意在闹他。遂反将他一军:“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做?以你的外形条件……” 说着把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戏谑地调笑:“如果去当电影明星,中国那些一线男星应该全都要靠边站了吧?”

    这是陈非第一次直接表达他对顾靖扬外形的赞扬,来自心上人的赞美无疑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陈非的视线所到之处,顾靖扬觉得自己像被过了电一样,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转过身去,假装端详陈非的书柜。

    不仔细看还没发现,这一看,他立刻被那一整面书墙吸引了。管理学、经济学、音乐、文学、设计、建筑、哲学、葡萄酒……除了中文和英文,还有许多法文书籍。

    即使已经自认为跟陈非相当熟识,眼前的书墙仍然令他觉得相当震撼。

    扫了一圈,最后眼睛落在音乐的那几排,上次陈非在读的那本伯恩斯坦的讲座已经归档了,因为别的书都是竖版,这本书是横版,特别宽,插在那里比别的书宽出一截来,特别显眼。

    顾靖扬指着那本书:“你看书的速度很快。”

    “快吗?这都大半个月了。”

    不过,看到那本书,他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他从桌上的那一堆未看完的书里抽起一本乐谱,笑眯眯的双眼中藏着一丝狡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上次讲得太精彩,我一个忍不住,不止做了一个cover,还把总谱也买回来了。”

    言下之意,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被自己喜欢的人由衷地夸奖,任何一个男人都很难不得意。陈非对他有所依赖,他更是求之不得。心里明明乐开了花,还要努力别让脸上的笑容太夸张,于是只好装模作样地说:“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第十九章

    “所以你看,低音部分的这个G和Bb其实是一个隐形的主三和弦,漏掉的那个D隐藏这里。”顾靖扬指着旋律线的那个重复的D,“并且这个D作为g小调的属音,又正好可以分解它的依靠音Eb,使它在听觉上释放回归。”

    顾靖扬一边解说,一边在钢琴上做直观的示范。他站在那里,略弓着腰,左手和弦右手敲单音,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剪得很短,常年练琴形成的标准手势,随意架在琴键上都十分养眼。

    “原来如此……” 陈非啧啧赞叹。莫扎特真是一个伟大的天才,每一小节的音符中都暗藏玄机,并且这些音节串连在一起,产生了一个更大的关联来表达深层的乐思。而这一切,都是在他那快得如同直觉的谱曲方式之下产生的作品!

    对陈非来说,有人可以一起研究讨论自己喜欢的东西,并且还是一般人眼里相当枯燥无聊的东西,那种快乐是无以伦比的,而如果这个人甚至比自己懂得更多,还愿意耐心指点,那就不仅是快乐,简直是幸运。

    陈非的强项是爵士的即兴创作,他对各种调式、各种和弦的变位和分解都驾轻就熟,但是古典音乐的句法分析却是他的硬伤,因为缺乏系统和声学教育的坚实基础,他在读伯恩斯坦的讲座系列时遇到不少困难。顾靖扬在这一方面跟他正好互补,他的解惑对陈非而言可称雪中送炭。

    而对顾靖扬来说,莫扎特是自己太过久远的记忆了。他小时候因莫扎特而成名,对这位伟大的作曲家固然有自己独到的心得,那些心得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而逐渐变化,与少年时代他所理解的莫扎特已是大大的不同。

    然而他已经离开古典音乐的世界,这些心得无论浅薄或深刻,无论独到或流俗,都不再有机会以表演的形式传达给世人,也不会收到任何掌声或批评,没有反馈,即无从印证。

    他不在乎虚妄的鲜花、掌声和名誉,这些是他即使不弹钢琴也一样拥有的东西,但是任何一个喜欢研究fi(高雅艺术)的人,当他领悟了新的东西而欣喜若狂,却没有适当的人可以分享,那种知音难寻的寂寞,又有几个人能完全说自己不在乎呢?

    陈非对古典音乐的涉猎粗浅,但他有深厚的爵士功底,并且他在哲学、文学和艺术方面的知识十分广博,体现在古典音乐中,就是他很容易理解作品的深层哲学含义,并且能够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有陈非这个悟性极高的听众,激发出顾靖扬深藏的好为人师的一面。两个人起初还只是偶尔约一次,彼此都还有些拘束顾忌,渐渐地,每天晚上只要顾靖扬有空、陈非在家,他就跑到陈非家里,两人一起吃晚饭,一起研究总谱。到后来就更随意了,有时候顾靖扬从家里带一支红酒过来,两个人对坐小酌,或聊天,或看DVD,想到什么做什么,轻易地打发掉一个又一个的夜晚。

    这世上,多的是越熟悉越疏远的朋友,物理距离越靠近,越能细致地了解到对方与自己的不同,于是,心灵的距离就越遥远。举一个比较笼统的例子,一个喜欢摇滚音乐的人跟一个喜欢古典音乐的人完全可能成为至交好友,但是如果这位摇滚青年很神气地认为摇滚就是叛逆,是自由,是先锋,所以高人一等;或者这位古典文青很骄傲地认为,古典音乐是高雅,是智慧,是正统,以至于鼻子朝天,那么这两个人凑到一起谈论音乐,只会话越多越不投机,变成好友的机会微乎其微。说白了,朋友这回事,归根结底是个价值观的问题。

    生活中遇到几个价值观的某些面向与自己相同的人不难,你觉得某件事那个人做得实在太cao`蛋了,我也那么认为,一个契机,大家也许就成为朋友。然而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幸运,才能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那么一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了解越深就越亲近,终成挚友良朋?所谓知己——难求。

    与顾靖扬聊天是一件极其淋漓畅快的事情,也许是棋逢对手,也许是出于连陈非自己都不明白原因的某种不服输心理,他在顾靖扬面前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