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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话音未落,便见吠罗猛蹿而出。苍霁着腿一脚,吠罗翻侧滚地,手却勾住了苍霁的腿。苍霁只觉得脚上一沉,紧跟着侧边一凉,吠罗竟在眨眼之前便转瞬移到了这边! 净霖袖纳长风,陡然突扫,将苍霁拽斜开身。吠罗扑手拿空,已经错失良机。苍霁岂能容他再走?只听“砰砰”两声闷击,吠罗腰腹受力,立刻喷出酸水。他却不跑,反将苍霁的拳抱于掌间,痛声收力。 苍霁便觉得一股吸力猛拽,他脚下不稳,险些跌向吠罗张开的口中。腰带被净霖自后一把拖住,方止住前扑。然而净霖背后的巨斧已至,就紧迫在他后脑,牛头的重力砸得地面都在颤动。眼见不好,净霖胸口风扭旋动,咽泉霎时带鞘显形,猛地架挡住净霖脑后的斧刃。局面一时间陷入僵持,令人牙酸的磨砺声碾动,斧子就停在净霖咫尺。 咽泉抖身相抵,原本就不甚清晰的剑鞘发出难耐的裂声。净霖面色发白。齿间紧咬。 斧刃压在豁口,传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啪”。咽泉登时碎散,巨斧带风砍下! 苍霁一臂拽过净霖,翻身后仰,抬腿猛踹斧面。斧子惊天动地地砸落在侧,不及他俩人喘息,便听风间扭声,二人一齐被突然出现的吸力撕扯。 吠罗张口要人,整个街市灯笼暴跌,桌椅众人全部倒飞向他。见那口中如显深渊,竟然不是普通人的口齿。若是被吠罗吞下去,便难办了! 电光石火间,听得千钰将轿辇凌踹而来。轿辇于众物一并吸向吠罗,吠罗却闭口不要,他面露难色,委屈道:“我以真心待你,你何苦这样对我!” 千钰身瘦如纸,在阴风中白发飘动,显得不堪一击。他说:“你待我不过为了这幅皮囊,并非是我。事已至此,休要再纠缠了。” 吠罗竟捂耳怒声:“不听不听!你不可离去!” 他说着瞬闪而去,劈手牵向千钰。千钰衣袍后扬,眸望别处。吠罗握了他的手,恳切道:“我知你情深,今夜便带你渡了忘川。千钰,忘了一切,你我就是新婚燕尔,黄泉夫夫!” 千钰似是一笑,甚是凄凉,他说:“你以为忘川便这样无所不能,可我却觉得我即便在这忘川水中走一遭,也忘不得左郎。” 吠罗察觉他欲挣手,不禁握得更紧,急得抓耳挠腮,只说:“你怎么要哭了?你不能哭,因我见得你哭,便也想哭。” 千钰已然寻不到那缥缈不定的唤声,他悲从中来,已于大喜大悲间了无生趣。他反握住吠罗的手,眼中分明泪涌如雨,自己却毫不觉察。 千钰说:“你想我渡忘川河?” 吠罗慌忙应道:“我去撑船。” 说罢他松开千钰,几步走向渡口。千钰见他移开,便抬眸又望一次远方,听得风幽长吟,却始终得不到适才的呼唤。 “我于人间走一趟。”千钰喃喃,“情愁皆系左家郎。如今他已死,我心便已丧。既然黄泉路上不可见,生入轮回也无趣。不如就此别过,让我哭一场吧。” 说罢那白发飘扬,见他人已跃向忘川河。吠罗慌不迭地冲挡而上,却仍未能捉住千钰的衣摆。那泪凌于吠罗颊面,叫他一腔柔肠都化成了苦涩,只欲叹声“何苦来哉”! 苍霁身比声快,已经飞于半空。他猛拽住千钰衣袖,将人用力扯回,扔向岸边。千钰本已绝意,岂料竟被他甩了回去,却见苍霁脚下滑空,反倒坠了下去! 苍霁自己也未料想,他陡然摔坠进忘川。周遭泥沙一瞬包涌,将他一浪盖下去。水中混沌不堪,重力拉扯着,苍霁竟困于人身,无法变回原型。他呛水而陷向更深处,水中无鱼也无草,只有无边无际的人面夹杂着无数亡魂前世的旧忆。 苍霁喉间似如被人锁住,他耳边轰鸣,听得数万人语碎念不止,脑中掀起千百种场景。苍霁神识渐沉,已看不清水面。迷蒙中默念了两个字,却见那人应声而现,扑进水中,向他沉来。 一片混浊间,唯独这抹白醒目亮眼。 苍霁喉中“咕嘟”一声,五指间被净霖握紧,见那发间浮现的脸紧皱眉头。净霖微偏头,苍霁口齿间方得喘息。他觉得胸腔间的那颗心几欲跳出,辨不清滋味,只识得净霖的眼近在咫尺。 两人交叠的上身下沉,逐渐被黑色掩盖。 苍霁耳鸣昏沉中,听得久违的铜铃声。他眼渐合,似如永远沉不到地。满心念着的名字缓慢地被抽离出去,变得如隔云烟,模糊不清。 他似是记起什么,又恍若是别人的记忆。只是认得这纷乱混杂的各色场景里,一直立着负剑的净霖。 泥沙涌埋,铜铃在千里之外“叮咚”而晃。 第72章 酒热 苍霁突兀醒来, 水声消退,连衣袍都自行烘干了。他记不得身在何方,便凝目向前, 听周遭人声鼎沸。 苍霁二丈摸不着头脑,转眼又见华裳正坐一侧吃酒赌骰子。老板娘不似他在京都所见的模样, 还戴着镶珠篦子,粉裙白裳,活脱脱的出水芙蓉, 正值豆蔻。 “爷专程来一趟,待会可得看对人。”华裳跟人赌得笑靥如花,对苍霁言语熟稔, 毫不见外。她说, “他座下那几个皆是不好对付的主儿, 黎嵘便罢了, 北地咱们见过。那净霖你却是不曾见过, 咽泉出鞘可疼着呢!上回要拿我jiejie的便也是他。” 她话音方落, 便见有人打帘而入, 衣着华贵, 形貌典雅娴静, 与华裳虽有八分相似, 却独添一份从容淡然。她一入内,苍霁便疑心自己认错了人, 这才该是京中所见的华裳。此女开口时音色妩媚, 与几百年后华裳的慵懒都极为相似。 “说的可是那位‘泉咽危石, 松冷青衫’的净霖?‘”她含笑对苍霁做礼,说,“上回见着,可一刻都不敢忘。” “有什么不敢忘。”苍霁指压着杯口,向外望去,话犹如早已熟念千百遍似的往外涌,“他兄长各个都是狼虎模样,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生得真好。”琳琅说,“远比那黎嵘看着瘦弱,怪不近人情的。但是年纪小,我瞧着还情窦未开,不大通人情世故。” “便是这般最讨厌。”苍霁厌弃地后仰,将那高台尽收眼底,口中说,“看着已是成人,心里还犹如稚儿。接人待物黑便是黑,白就是白,既不懂变故,也不知世故。九天门若真想交涉,千万休派他来。” “少见主子这么喜怒外露,莫非已经见过他了?”琳琅问道。 苍霁立刻说:“没见过。” “是该没见过。”华裳一颗颗数着金珠,都装回自个的绣囊里,笑得眼睛都成月牙,“见过还了得!多半要打得天昏地暗。” 苍霁却垂眸拨开茶杯,说:“我长他百岁,跟他有什么可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