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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傅克己与邱北来看他,已是第二日辰时,他们坐在小院说了些话。 同一时刻,山门开启,山下聚集的八方来客陆续上山,被安排住进客院。 时值乱世,众说纷纭。 剑阁烟山精锐弟子远赴白雪关,澹山山主程千仞突破失败,战力折损,傅克己独木难支。却早已宣布举行开山大典,开弓没有回头箭,覆水难收不外如是。 多方倾轧,风雨飘摇。强敌环伺,无人独当一面。 “法器、灵脉、宗门祖辈基业,经过这一遭,能不能守住?” 相比外界,剑阁里的气氛更显平静、肃穆。 每个人脸上不见惶恐,每件事按计划施行,有条不紊。不管客人们怀着怎样的心思上山,主人总该招待周全。 程千仞出关后,请教过朝歌阙如何穿戴那套厚重、繁复的礼服,好不容易学会,怀清怀明却带了一套崭新的给他。 “山主,这一身窄腰窄袖,绣满符文,结实又利落,打架不累赘。” 天色未明,朝歌阙为他整理衣领,抹去最后一道微小褶皱: “安心,我就在这里。如果来了你应付不了的人,我会传音给你。” “好。”程千仞点头,忽然回过神,无奈笑道:“我不紧张,也不害怕。” 哥是见过世面的人。 朝歌阙:“行了,去吧。” 程千仞穿着一丝不苟的礼服出门了。 仪仗队数百人,有人持鹤羽扇翣、有人举华盖。多而不乱,旁而不杂。 开山大典,先要祭拜天地、再去宗祠祭拜山门前辈。他看到了秋暝真人的牌位,又想起院子篱笆边,天天路过的小土包。 程千仞只管跟着傅克己。傅山主上香他上香,傅山主鞠躬他鞠躬,然后听众人念诵道经、撞响古钟。 礼乐恢弘,仪式漫长。剑阁众人却没有丝毫急躁,因为仪典结束后,便该开始晚宴,招待来宾。宴会上,他们需要显得足够镇定、沉稳。 云顶大殿开阔,殿内列席整齐,高朋满座。 各派掌门长老互相见礼,低声寒暄,人们笑得一团和气,气氛热闹轻松。 “哐。” 殿门裹挟夜风打开。 众人向门外看,殿内招待宾客的剑阁弟子一齐行礼:“恭迎山主——” 程千仞与傅克己入殿,身后跟着十余位剑阁长老。 “你看他气息雄浑,不知灌了多少灵药强撑。” “不过是强弩之末,能撑到几时。” 程千仞收回神识,不再听这些自以为隐秘的私语。 宾客打量着他,他也打量宾客,多半是‘老朋友’。 白云观的四位老道,身穿灰色道袍,手拿拂尘。山海宗五人身着深蓝色裋褐,头戴高冠。 穿杏黄僧衣拿禅杖的和尚们来自慈恩寺,为首高僧是监院慧德,他也熟悉得很。 还有清荷派威严老妇、流霞派灵修、扶松派上人等等。 他的目光落在殿西第一排坐席。 按宾客名单,那两方人马,应是代表两位反王来参加开山大典的。 青州王代表是一位白衫年轻人,坐在一众长老掌门之间,笑意从容,毫不显轻浮骄傲。程千仞觉得,此人性情像原下索几分,才得这般重用。 安山王代表是一位褐色绸衣老者,双目神光湛然,有皇族威仪,据说是王府大供奉。身边人对他低眉垂眼,尊敬至极。 程千仞多看了那老者一眼,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却直觉不妙。此人或许有意收敛威压,隐藏境界。 朝歌阙想做什么,或者想让他做什么,是否将在这场晚宴有动作?今夜八方来客,变数太多,如何保证事必能成? 他进殿门短短几息,心思电转,将众人一览无余,已与傅克己走到大殿尽头,玉砌高阶前。 按仪轨和惯例,他二人端坐高阶上首座,剑阁弟子侍立阶下。宾客殿中饮酒祝词。 各居其位,方可宾主皆欢。 两位山主下一刻便要举步登阶。 “慢!” 程千仞心道果然,客人们干坐着等了半日,看似和乐,早已没了耐心。 他转过身。 ☆、迟来的冬至问候 “程山主年轻有为, 应是剑阁历史上最年轻的山主罢。今天剑阁重新开山, 大喜的日子, 我们都来贺一贺你啊。” 手持拂尘的白云观老道行了一礼。 程千仞还礼,笑了笑:“观主客气。请坐。” 老道没有坐,只向一旁退开两步。 “山海宗也来贺程山主!” 陆续有人从坐席间站起, 走到大殿正中, 站在程千仞面前。 大家说着祝词,程千仞依次还礼道谢。这幅场面热闹喜庆,教人挑不出差错。 但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殿内侍候的剑阁弟子面色凝重。傅克己微微皱眉。 这里是剑阁。 他们不该站在大殿中央。要说话,也该剑阁山主先开口。 程千仞似是知道傅克己想什么, 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老僧慧德最后一个道贺, 与程千仞互相见礼,转而发问: “开山大典的仪式已经完成, 贺也贺过了。今天晚宴, 大家都是为签订盟约, 共同抵御魔族而来, 是吗?” 众人闻琴音知雅意,纷纷应是。 “大师说的不错!” “老朽特意带来门派中最善文辞笔墨的长老,好将今夜盛会,编入我派史册。” 气氛发生微妙变化。 白云观老道一扫拂尘:“既然是共襄盛举, 总不能变成剑阁的一言堂。”他指了指玉砌高阶:“同在殿中,两位山主何必坐的那么远?” 程千仞面色平静,怀清却忍不住喝道:“过去数百年, 一贯如此,诸位今夜才觉得不习惯?” “贫道在跟程山主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怀清伶牙俐齿,正要回他‘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跟程山主说话?’,被程千仞一个手势拦下,当即低头退到一旁。 慧德见状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他笑声中带着扬眉吐气、报仇雪耻的意味,“从前的澹山山主胸怀磊落,德行高洁,诸位同道当然心甘情愿听他号令。至于程施主,年轻气盛嘛。” “何止气盛,他凶恶嗜杀,这几年大家有目共睹,难道现在做了山主,从前事就一笔勾销,便可为天下表率?” “怎么可能,就像当年宁复还杀师证道,难道现在还能回来做山主?有些事情,一旦做了,总要给个说法……” 宁复还算剑阁荣耀历史上的刺眼‘污点’,这般情景,当然少不了提他一句。 在山主示意下,剑阁方面的沉默忍耐,像一种无声退让。使众人愈加有恃无恐,言辞犀利。 程千仞却有点